裴羲玉说完,半晌没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不由抬眼看去,就见着屋内烛光映照着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不由微怔。
正巧云暮端着个炭盆过来,“主子,这炭盆……”
“端里面去。”
“是。”只是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又被叫住了脚步。
“等等,”裴羲玉蹙了蹙眉,还是道:“给我吧。”
“……是。”
只是她进去后,就看见人已经躺在软榻上,好似已经睡着了。她将炭盆放好,上前看着他用披风盖住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背着身子躺在软榻上,眉心不由紧了紧,上前抚了抚他披散在软枕上半湿的墨发,轻拍了拍他尚有几分单薄的肩头,低声道:“黎峤?”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听着他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她眉梢微沉,道:“转过身来,我知道你没睡。”
黎峤头还埋在披风里,虽然还一动不动的,但却瓮声瓮气的带着些小鼻音道:“……干嘛?”
裴羲玉微怔了瞬,抬手便将他脑袋上的披风揭开了,看着他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眼眶红红的,小巧精致的鼻尖也红红的,不由顿了瞬,看了他片刻才有些迟疑道:“你这是……怎地了?哭了?”
“……我没哭。”说话间鼻音越发重了几分,裴羲玉伸手握着他的单薄圆润的肩头,强硬的将他掰了过来,就看见他的泪水都快将枕头给淹了,再次皱眉问道:“为何突然哭了?”
黎峤自是不肯说的,他也说不出口,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难不成还能让她不要和别人亲近吗?更何况,就算是他真的和前世一样陪在主人身边,或许依着主人对他的宠爱,可以顺着他,不再有其他人,但若是主人未来明媒正娶的夫郎呢?
眼见着他眼眶又含了泡眼泪,裴羲玉觉得有些头疼:“莫要哭了。”
许是人就是会得寸进尺,眼见着她对他的纵容,黎峤心中的委屈好似也被放大了,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去扑簌簌的直落,一双红通通清透见底的桃花目看着她,让她下意识便觉心口软了一块地方。
突然福临心至的想到,好像是之前突然说到莲舟的时候,他才就没说话,没了身影的。
她忽的道:“是因为……莲舟?”
黎峤睁了睁眼睛。
“因为他?”裴羲玉诧异挑眉,“为什么?”
见他只垂着眸子不说话,她指尖不由轻叩着一旁的案几,道:“说话。”
黎峤抿唇,他想说,却不敢说,因为以前主人身边从未有过其他人,他也好像并没有和谁争风吃醋过,但曾经偶尔提及其他人的后院时,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能看出来主人对后院的争风吃醋是不喜的,甚至连带着对那家主本身都会有些许不喜。
现在主人对他的纵容,其实他也能猜得到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身世上的原因,也可能是在主人眼里,他年纪还小,又遭遇大变故,所以一直略有几分纵容,虽然他但凡逮着机会就会时不时的试探一下她对他的底线,但却不想她真的对他生出不喜。
他垂着眼睫,小声道:“就是一时想……姥爷了。”
她指尖瞬的顿住,低眸看他:“是因为这个?”
“嗯。”他略有几分心虚的点了点脑袋。
裴羲玉眼眸微深了瞬,见他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也没再问,只是看着他脸上的泪痕以及湿润的软枕,道:“先起来,把头发烘干了再休息。”
“……嗯。”他听话的抱着披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瞧着十分乖顺。
……
“公子,方才那位想必应该就是传闻中在街上被两位世女争抢的小郎君吧?虽然相貌确实不错,但从穿着打扮瞧着,并不像是得宠小侍的模样啊?奴觉着公子往后定然能得世女欢心。”
莲舟笑了笑,“不要只看表象,那位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只看世女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
“可奴方才在门外瞧了瞧,这厢房是咱们住着的,东厢房那边住的都是护卫,好像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那小郎君住。”
莲舟只是笑着,一时没有说话,究竟如何,往后再看一看就知了,就是只瞧着世女对那小郎君的态度,那小郎君也不是没有宠爱的人。
……
云暮低声禀道:“主子,西厢房那边熄灯了。”
“嗯。”裴羲玉自顾伏案提笔写着什么。
云暮憋了一整天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主子,那人是上官怡送给您的,还不知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呢,咱们干嘛要把人给带回来?”
裴羲玉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上官怡的人,是瑄王的人。”
云暮瞬间瞪大眼睛:“瑄王的人?!”
“嗯,不过是借着上官怡的手送过来的罢了。”她说着,将手中的写的东西整理好,垂眸仔细看着。
“瑄王干嘛要送美人给您?她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害您……”剩下未说完的话再看着主子的眼神时,不由有些讪讪闭了嘴。
“此时害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裴羲玉将手中的东西折叠好,淡漠道:“不过是想探探我此来江州府的真正目的而已。”
云暮一脸茫然:“咱们还有什么目的?不就是主子您顺路游历来的吗?”
裴羲玉看着她,沉默半晌,颔首道:“对。”
云暮挠了挠脑袋,对于自己想不通额的事情很干脆的不想了,道:“对了,听卫箐那边说,咱们从西域带来的货销的很快,价格也不错,听说是因为再过不久就是瑄王夫寿辰了,因为这个可是给让咱们没少赚,怕是都挣着抢着要送上份体面的寿礼呢!”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之前主子您说的好时机,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个?”
见主子没反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还是有些感叹:“不过话说回来,这江州府的人还真是豪富啊,上上下下的官宦权贵,属下瞧着那买起东西来几千几万两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裴羲玉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深了深,确实是太富了些。
“将后面所有的宴请都推了,明日不出门。”
“是。”云暮立刻应是。
……
夜已深,但外面的大雨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雨滴溅落在屋顶的一片声响,掩盖了屋内的说话声。
“王君,今日裴世女将人带了回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来消息了。”
“王君多虑了,那裴世女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养到十几岁身体才堪堪与常人一般,如今也只是寻常游历,恰好到了江州府而已,再说,就算是她不小心发现了什么,这也是在咱们的地盘,要想无声无息的让人消失也不过是动一动手指头而已,王君实在不必忧心。”
“裴世女可是那位的心头宝,就算出事也不能因为咱们出事,恐误了大计。”
“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不定再过几日游历够了,那裴世女就走了,咱们的担心只是多余的。就算上面真的有所怀疑,也定然是差监察御史或者朝中官员前来暗中查访,怎会让她一个还未出仕的世女过来?”
瑄王抬手,说话的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此时的瑄王,脸上没有了白日所见的那般笑容爽朗,只是沉声道:“裴羲玉不过一个痴迷医术的毛头还未长全的丫头,暂时还无关紧要,让人在其身边注意动向便可,只是,祁山那边今日突然传来消息,那些人逐渐开始有人生了怪病,所不能制止,怕铁矿开采的进度就要耽搁……”
屋内顿时一静,随即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章程,只是说了半晌,也没论出个好章程来,那边不是没有大夫,只是既然事情都已经闹到王君这里来了,想必情势不容乐观,寻常大夫就算强抓了过去,也不定有用。
突然,有人出列,躬身道:“王君,属下有一计……”
……
翌日一早,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时,黎峤闻着鼻息间熟悉的气味,下意识留恋的轻蹭两下,迷迷糊糊的不肯起身。
直到耳朵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似乎让他脑子里警铃大响!一个激灵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世女累了吧?奴给您沏了杯茶,您尝尝?”嗓音听着便带着些柔媚。
寻着声音,他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打开窗子,透过那两指宽的缝隙,看着外面清晨雾气未散,迷蒙水雾间,主人一身紧身束腰窄袖的练武服,长身玉立,挺拔修长,只一个背影便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一旁却有一个十分碍眼的人,竟然还企图对主人动手动脚?!
毫不掩饰的视线几乎让人想裴羲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转身就看见了他额前翘起来的小碎毛,正迎风摇摆,格外的招人眼,她嘴角不由微翘了翘。
只是……她突然皱了皱眉,快步上前,在他陡然惊愣的眼神下,啪的一声将窗子给关上了。
“!?”黎峤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就瘪了瘪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元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呀!马上给大家加更一章哟!希望小天使们能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