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别人搏一搏,自行变摩托,贺君博一搏,节目组也不会当场给他变出自行车。

走了一段距离到达木工厂,贺君在心里头算着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降个温。太热了,热得人受不了。

木工厂夏天是淡季,木材比贺君上次来少了很多。暴晒的日光不知道是不是烤化了木头,导致木工厂的木质味更加浓郁。贺君一眼望过去没看到老刘,深入仓库般的大屋朝着里面含:“老刘!”

空旷的厂子里传来回响,还有老刘的应答声:“哎!”

老刘穿着一件老头背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最近似乎又胖了点,微凸的小肚子把背心撑出了隐隐的弧度,刚剪了头发,板寸头比上回见着时更加短了。

天热,他额头上全是细碎的汗珠,用带着厚重手套的手背一抹,声音闷在口罩后头:“啥事啊?是又要买木头?木柴够的吧?”

屋里比屋外凉快很多,贺君趁机缓了缓,和老刘直说:“我是想来问问您有空么?我们睡了一个月的木板,要是方便的话,我们想把木头搭起来。”

好歹搭成床。

老刘恍然点头:“噢对,上次和你们说好了的。你们那个节目我看了第一集,都过去一个月啦。”

贺君听到老刘这话,有种自己写的日记被家长看了的轻微窘迫。

结果老刘下一句话是啧啧感慨:“真穷啊,你们能就这么个地方住一个月,了不起。当明星也不容易。”

贺君沉默:好的,该窘迫的该是抠门节目组。

老刘抬手抹了一把人中处的汗,很诚恳问贺君:“你们睡那儿不热么?这天都上三十度了。再过些天保不准能上三十五。”

快乐农场晚上倒还好,有风贯通从一边吹到另一边,中午是真很热。

贺君被老刘这么一说,意识到现在还不算夏天最热的时段。七八月酷暑没到呢。他们需要在酷暑来之前,准备好纳凉的物品。

他朝老刘笑笑:“热,所以想把床搭好,铺草席或者竹席。”以及考虑制冷设备。

电风扇会影响节目收音,开空调会好点。他心里算了下买空调要花费的钱,分期的话每个月要一两百,加上先前买的东西,每个月要还的钱接近五百,有些多。

光卖花不够开销。

贺君朝着老刘笑笑:“先搭床,学个一技之长。回头我们说不定就靠着这手技术买上空调了。”

老刘跟着哈哈笑:“可以的。等等我啊。我给你们那儿搬点工具去。”

贺君应了声。

玩木头需要的工具不少。老刘搬了一个巨大的工具箱出来,一把丢到他那辆小货车上。转头他又推了个工作台出来。

贺君看着这夸张的架势,忙上前帮忙一起推。他失笑和老刘说着:“这是要做一个多夸张的床出来?”

老刘把工作台让给贺君推,在门口拿了块木板,用木板给货车搭了个斜坡,将装有万向轮的工作台给推来了上去:“不夸张,这点工具算什么夸张。”

他从口袋里抽了一整包的口罩,全塞给贺君:“你们几个都学是吧?口罩都要戴上。”

贺君接过口罩:“谢谢。”

老刘看工具差不多都带上了,摸出了自己手机。他挥手示意贺君上车,打开手机拨通电话,很快和电话那头说起来:“儿子!我要去拍电视了啊。有事情你打我电话。你要是现在有空,直接到厂里来看着也行。”

对面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老刘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挑眉眉飞色舞:“那是。你老爸我可厉害了。那个节目放两集了。第一集就有我。后头肯定还有我。哎,让你以前不和我学,不然你今天就能给我打下手。”

贺君听着好笑。很多老本事确实少了传人。长辈不强求小辈学,小辈又有自己的想法。老刘本质上是为自己这一手本事自傲的,可惜一直没什么展示机会。

他到车上去坐着等老刘。

老刘很快挂了电话,匆匆出来开车。

来时的路走了半天,回去的路开车很快。

车到快乐农场外停下,贺君帮老刘卸下了工作台,把工作台往里推。工作台刚推进门,老刘扫了下空旷的一楼:“我们就在楼下加工,等下再把弄好的木头搬楼上去。刨得木屑会到处都是,楼上你们东西多,不好收拾。”

贺君应声,上楼去收拾床。

捞河鲜的两个还没回来,买种子的叶浩和关正阳很快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见好不容易没了水稻苗的一楼被新的工具霸占,顿时感兴趣凑过来。叶浩把种子放到一边,问起贺君:“这些都是要用来做床的么?”

贺君点头。

关正阳好奇拿起一个像熨斗一样的工具,发现熨斗中间有一根细长的金属杆:“这是什么?打孔机么?”

老刘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群年轻人对器械陌生到这个地步。他回了关正阳的话:“曲线锯。用来切木头的。切金属也行。在木头上划条线侧切,效率特别高。”

在场两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对这个未知物件有了点了解。

老刘从零开始教他们,让人把工具给认认。他点了自己的工具:“以前做榫卯的木工用凿、锯、斧头、刨、刻刀。现在效率高,其实就是把那些个老工具带上了电机。”

贺君在楼上听见楼下响动,从楼梯口往下探头:“先来搬木头?”

叶浩和关正阳连忙应声往楼上去。老刘见“徒弟”都跑了,便跟着上楼搬木头。他本来就是过来“授课”的,总不能对着镜头寂寞空讲。

一张床的木头搬下来,捞河鲜的两人也回来了。

人到齐全,木头和工具都有,老刘开始正儿八经讲起来。他大约是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当众授课的模样,揣着架子,从老话引起:“斧凿铲钻寻常用,曲尺墨斗有师传。”

老刘说的是《日用俗字》里的话。从他师傅传到他这儿时用的是本地话,他说给五个人自然也用着本地的口音。本地口音里完全没有翘舌音,个别字音又与普通话不同,“c”发“z”,非本地人反应不过来。

五个人面上认真,眼里全是茫然:啥?老刘说的啥?

贺君举手:“没懂。”

老刘轻微点头,给他们解释:“前一句说的是我们木工常用的工具,斧头、凿子、铲子、钻头。后一句对于我们木匠来说,曲尺墨斗是我们祖师爷鲁班传下来的。你们要是碰上传统的木匠,不能随便碰他的曲尺墨斗。碰了就是坏人手艺的事。”

五个脑袋认真点着。

老刘很有耐心,从头讲起,又讲得很高效,从工具箱里取出了几个小玩意给众人看:“榫卯,凸出的叫榫,榫头,凹槽就叫卯。”

“一块木头凸出来,直接往一个孔插的,直接,所以叫直榫。”

“两边木头凸出,夹住另一块的,就叫夹榫。老祖宗讲话就是这样直白。一个字一个词能讲清楚,绝对不多用字。”

五个脑袋继续点。

老刘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本子,从本子里拉出一支笔。本子用了大半,是老刘记东西专用的。他翻到空白页,用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画出了立体三根木头。

他在三根木头上稍加减了点线条,画出榫头和卯。

五个脑袋凑过去看。结果本子就那么大,空间那么小,五个人脑袋直接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贺君捂了自己脑袋,侧头看向自家队友,失笑:“头疼么?”

关正阳捂着脑袋不怕疼,再次往前去看:“没事没事。我看看。我知道,这个就是直榫!”

老刘应声:“对,这就是直榫,在直榫基础上设计的现代组合榫。”

好家伙,多了一根木头就叫组合榫了。

贺君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要干的活:“所以我们只要把立起来的柱子挖几个洞,把另外两根横木做出一个榫头就行?”

老刘:“对。”

贺君诚恳:“我的大脑告诉我学会了。”

关正阳接下了话:“接下去就要看我的手能不能学会。”

一群人笑出了声。

老刘拿了一段木头,用笔在上头竖着划了一道,又在这一道上取了两个点。他的线条没有半点抖动,绘画的基本功堪比艺术生。

标记好木头,他也和几个人实话说:“你们新手不要用台锯。太快。你们一个把握不好,手就没了。我们就普通的小电锯用用。千万不要把手垫在锯片下头。隔着木头也不行。”

他给几个人示范,把木头用工作台夹住,在工作台一侧外露处比划。他手里的小电锯是买来做小玩具用的,方便,危险度低。

现代电锯一发动,刀片转得飞快,碰上木头像是“融”进去的一般,完全看不出任何摩擦阻力。当割到“点”处,老刘停下了手,换了个方向。

每个木工都有自己处理木头的方式。老刘选用这个方法,是怕贺君他们操作不当受伤。换成什么圆锯的,他安全守则都得给这群人念一遍,还得一直操心。

他3分钟没到处理好了一端,并给另一端画上线,让出工作台:“你们试试。”

所有人跃跃欲试。

老刘这会儿站到了插座那儿,随时准备着断电。

贺君先行上前试了试。他拿到电锯掂了掂,发现比想象中沉。打开开关,发现运转中的电锯震动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拿稳。

好在Vacation几个人在学东西上记忆力强,动手能力也可以。贺君小心翼翼尝试,花的时间比老刘多,成功切入了第一刀。

当电锯关掉,几个人观察了一下切入口,发现停位精准,同时倒吸气惊叹:“哇!”

贺君笑起来,让出了位置:“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