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了,而和之前一样,清水泉很干脆的就想要摇头。
她只是一个古生物专业的,又不是什么魔幻生物设计师,怎么可能会认识这种类似的怪物?不过,到底也是和最开始听闻这种怪物存在时的慌乱不同,此刻的她多少也是脑子里有些活泛了开来。所以...
“常规的生物里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但,你让我仔细的想一想,我好像的确是记得,有那么一两个不那么常规的生物。”
她开始绞尽脑汁的冥思苦索,而也多少是有些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意思,她还真就想起了一个类似的特例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蟹奴?”
“蟹奴?”
说真的,卢修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表现出了困惑。而面对他的困惑,清水泉也不怎么卖关子的,直接就回答了起来。
“这东西又叫做蟹寄生。蟹奴严格来说应该是个倒装句,不是字面上那个螃蟹的奴隶的意思,而应该是奴役着螃蟹的说法。”
“奴役着螃蟹的蟹寄生?”
摇了摇头,卢修还是表示出对这种生物的不明了。但仅是从这个名字里,他却也是猜想到了一些什么。
能在这个时候被清水泉这样提及,十有八九的,这会是个让人恶心的玩意。而且会和之前他见到的那个东西很像,至于怎么个相像法,这恐怕还要清水泉来进一步说明才行。
“蟹奴是节肢动物门、甲壳动物亚门、蔓足纲动物。雌雄同体,外表呈柔软椭圆的褐色囊状。这种动物没有口器,也没有节肢动物最常有的附肢,它身上最发达的器官就是生.殖腺以及外披的外套膜。”附肢,体现在节肢动物中就是包括触须、螯肢、胸腹足以及特化的外生.殖器和尾须,不同类型的附肢在形态上差别巨大。另外,环节动物的疣足也是附肢。
“嗯?”听到这,卢修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严格来说,是非常大的不对劲。
什么叫做一个节肢动物没有附肢,最大的器官是个外生.殖腺?这还能叫节肢动物吗?还有,晃荡着这么个玩意满世界招摇,难道就不怕有人告它变.态?等等,它雌雄同体?好吧,那还真是个变.态。
槽点太多,卢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好了。而也是憋着一口气,把这些槽点都给暂时按压下去的,卢修以目光示意起清水泉继续来。
“蟹奴靠外套膜保护自己,在大海中浮游。而在遇到螃蟹后,它会直接蜕去外壳,然后直接将软体部分注入到螃蟹的体内。被这样寄生的螃蟹,就好像是肚脐那里长了个瘤子。乍一看上去,仿佛它已经是变成了螃蟹的一部分一样...”
“但实际上,应该是反过来的才对吧。”
卢修不认为它只会是安心的当个瘤子,这不符合它那些变.态的特征,也不够资格被清水泉这样的大书特书。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是这样的没错。表面上看蟹奴就是长在螃蟹肚脐上的一个瘤子,但实际上,它的身体组织部分已经像是树根支须一样的贯穿到了螃蟹体内的各部分,并且会植物扎根于土壤一样的从其中吸取养料。”
“如果做一个透视图的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分布在螃蟹体内的组织是如同人体血管一样的构造。几乎可以说,当它完全寄生螃蟹的时候,螃蟹就已经是被蛀空了。但即便是这样,被寄生的螃蟹还不会死亡。他还会进食,只是说大部分的营养都被蟹奴吸收,仅留下能供螃蟹生存的部分。”
“此外,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情况是,蟹奴还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操控螃蟹。因为蟹奴往往只寄生螃蟹的缘故,它们有时会选择一个最直接的方式来完成寄生,那就是通过螃蟹本身的来传播自己的幼体。”
“在蟹奴完成寄生之后,它会把螃蟹当成自己的育儿室,在螃蟹的腹部发育出卵巢来取代螃蟹本身的卵巢组织。如果寄生的是雌蟹,那么雌蟹本能的就会保护蟹奴的卵巢。而如果寄生的是雄蟹,那么蟹奴就会通过操控激素分泌的方式来改变雄蟹,让其发生性转,长出和母蟹一样的腹部特征,同时连行为也趋向于母蟹。”
听到这个说明,卢修下意识的一个寒颤,然后顿时就对伟大的自然母亲生出了无穷的敬畏。
好家伙,他直接就是好家伙。如果不是说他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能和自然母亲来一波直接的联系,他现在还真想和她老人家探讨一下,她当初到底是打开了怎么个脑洞,才创造出了这么个震撼人心的玩意。
寄生而已,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动物这么做过。但干脆点不就完事了吗,用得着这样吗?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可这一波榨干利益之后还顺手给你来个性转的玩法可着实是太秀了一点。简直都时快要秀破天灵盖的地步了。
而这还不止...
“现代做过实验,即人工祛除这种寄生。但可惜,这种性转的改变是无法逆转的。母蟹固然会再生自己的卵巢组织,但雄蟹却没法恢复自己的原来特征,只能是彻底的性别转化,发育出和雌蟹一样的卵巢组织来。”
恶寒涌来,卢修已经是对雄蟹所遭受的巨大屈辱感同身受。要不是拳法不好,他真想替这倒霉老哥伸张一下正义。但实在是没这个本事,他也就只能是在心里给它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以表遗憾。
这是内心戏,清水泉自然看不到。而她也是继续讲述的,将这种寄生的最后一个步骤道明了出来。
“螃蟹会很好的照顾蟹奴外置的卵巢,直到其中的幼体成熟。当幼体成熟后,蟹奴会操控螃蟹爬到一块岩石上,摇晃身体释放幼体,以完成自身种族的新一轮寄生。而蟹奴则会继续寄生在寄主身上,一到两年之久,直到其死亡...”
“行了,我听出来了。”
大致知道结果就行了,卢修实在是不想在听闻更多的这种变.态的细节。所以他停下了手中不断撸竹子的动作,直接就是一摆手的。
“你是说想,我们遇到的那个玩意和蟹奴这种恶心东西很像,是不是?”
“确实很像不是吗?反正就你们的那个描述,我暂时想不到第二种类似的情况了。”
清水泉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她也只能是尽可能的往自己认知中的合理解释去偏移。
蟹奴就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再变.态一点,恕她能力有限,她实在是跟不上自然母亲的伟大节奏。
当然,卢修也觉得蟹奴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但,只是在没有其他选择下的很好,而不是说尽善尽美,完全的吻合。
迄今为止,他对于那个巨人还有三点没有弄明白。
第一就是,为什么其他人都化作了白骨,而他没有。这是否是那个寄生物的功劳,才能使得他在千年之后,还能近乎不死?
第二,假使他是个特例。那为什么会有其他人和他一样,有那种自刎头颅的表象?这究竟是个仪式,还是说如同被蟹奴寄生了一样,成了一种特殊的生物现象?
第三,假如这真的是一个类似于蟹奴的生物寄生所导致的结果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能表现出一个秦军武将该有的姿态?
那种对长生不死药的在意,以及他后来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精湛技艺。似乎都不是一个寄生生物所能够拥有的思想。
寄生生物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拥有人的情感和记忆?所以他一度都很怀疑,到底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寄生物,还是那个巨人本人。
当然,这已经是一件没法考证的事情了。毕竟,那个巨人都已经是被烧成了灰烬,他们也没可能有坐下来谈谈的机会。
所以也是暂时把这种疑问给藏在心里的,他直接就打断了这个话题。
“那就暂时先这样搁置吧。反正一时半会之间我们也不需要去主动和这种东西打交道。与其这么吓自己,还不如想想以后的事情...造船,这到底还是我们未来两天的重心。”
老胡作为一个专业的,之前就已经是当着他们的面摊牌了。
只要能在两天内把船造出来,那么顺流而下百八十里的最多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提前一到两天的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唯一的问题,也就是落在了这个造船上。
这是个技术活,不是随随便便光靠着想就能解决问题的。哪怕说老胡因为兴趣,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他也不敢打太大的包票。而在他的观点中,最好也是最有利的情况就是,那个船坞的地窖里会有他们需要的木料。
老秦人造大舰用的木料,不要太多,只要两根,劈开来架着竹子做成一张大筏子,也足够载着他们这些人北上了。
问题只在于有,或者没有。
有,按照老胡的话就是根本不用大费周章,阴干了两千年的老木料只要不坏,那天生就是一根适合凫水的好料子,怎么折腾都行。可就怕没有,那用竹子,恐怕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得了的事情。
卢修也是寄了一定的希望上去,所以他心里也早已经是有了个预案。
“明天我和老胡会带着那头憨货去船坞那边看看,如果有老胡说的那种木料的话,我们会想办法把它给拖回来。而你们的工作也就是伐竹子...累肯定是累了点,毕竟工程量摆在那里。但关键是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累是必要的,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要有怨气,有也要憋着。这个道理你懂吧。”
他话说的向来直白,毕竟是老胡嘴里唱白脸的角色。而也已经是习惯了这个语气的,清水泉只是稍微一个迟疑,就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
“我明白...我会控制好她们的情绪的。”
“不止是情绪...清水老师,你还要注意下你那两个学生的动作。哼哼,你那两个学生里面可有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反正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再加上也不担心当事人能听得懂自己的话。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汉语,这难度挑战性的也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卢修也就干脆的打了明牌。
而到底也是最了解自己手底下的学生是个什么货色的人。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但现在只是稍微一被提及,她就已经是明了了其中的大概来。
对此,她先是有些耸然一惊,大概是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的,她就平复下了自己的这个情绪,然后很快的就做出了应诺来。
“放心,我会想办法控制住局面的。就算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清水泉心里其实也已经是很明白了。老师,她大概率是当不成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哪怕说其中并没有她的责任,到最后来恐怕也是会不可避免的迁怒到她的身上。
所以,她已经是为自己找好了退路。而花费那么大的代价从卢修他们这里赢来了砂岩鳄的命名权自然也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梦想那么简单。
人到底还是要现实一点,梦想又不能当饭吃。这就跟很多女人会对着那些明星叫老公,但到头来他们的老公却连一个账单都没给她们买过一样。
清水泉就很是现实,所以她已经是打算抛弃自己老师的职业,转而利用砂岩鳄的发现重新进军古生物学界。而既然都已经不是老师了,那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给谁遮掩些什么了。
毕竟,相比较于这么遮遮掩掩的给自己的学生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那还不如干脆点把一切挑明了算了。
失去所谓的友情总比丢了自己的性命强,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她总要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至于这会对另外一个人造成怎么样的影响,她只想说,既然敢做自然就要敢当。
这复杂、真实的世界可从来不会惯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