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芜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所以说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颜钰准备的。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先把手印结起,余光就瞥见那红影飞了出去。
疯了吧!
那瞬间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多想,用急忙忙地将咒语从嗓子里推了出去。
一道透明的屏障应声而起,但也只存在了短暂的几秒,很快便在姬芜的强攻下破碎开来。
姬芜锋利的指甲穿梭过空气,急速逼近殷北卿的脖颈,就在她眼中胜利的曙光扬起的瞬间,却发现自己的肢体被人控制住,半点动弹不得。
殷北卿抬手放下抵在她额头的手指,随她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顿在半空徒劳挣扎。
“放开我!”她咬牙对殷北卿说,但后者却无视她的声音,与颜钰对话。
“手印。”殷北卿对她做了个手势,“只靠咒语的力量不够,还有你的稳定性太差了,要注意魂力的流转和控制。”
颜钰心说我当然知道,但你给我准备的时间了吗。
不过说到魂力的控制,她一下想起了之前蔺鹤归教的八字调息法。
八字调息左进右出,不仅可以融合多股魂力进行调和,也可以避免魂力紊乱造成的碰撞冲击,对于现在得不到要领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盏指路的明灯。
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后,颜钰缓缓抬起双手,以深呼吸压抑身体的颤抖,将僵硬的手指交叉勾结在一起,对准殷北卿的方向,开始调整呼吸的节奏。
“很好。”殷北卿松开对姬芜的禁锢术,朝后飞了一段距离,给颜钰预留出准备时间,“这次我不会出手,别再失误。”
都已经被架到这个地方了,颜钰只能不停给大脑催眠,她可以做到……她可以做到……
但姬芜没那么傻,她这次没有选择从正面攻击,而是身形很快地游蛇一般快速拉近距离之后,一跃而起,自上而下地攻击,手掌内筑起的灵法光球魂力浑厚,拥有足以将殷北卿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十米大坑的力量。
只是一道屏障根本不够。
意识到这点的颜钰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呼吸都慢了下来,生怕任何一点波动影响到自己施展灵法的效果。
“SREFERI!”
姬芜带着火花的拳头再一次被挡下,但这次的屏障比上次要结实得多,它以殷北卿为圆心画了个大半圆,将她整个人无死角地罩住,除非姬芜会遁地,不然还真打不到她。
“你们耍我吧!”姬芜整个人都炸了。
颜钰: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不过这次她的好师父似乎是终于满意一些了,点点头,抬手把姬芜唤退。
看见这躁动分子缩进殷北卿的兽印里,颜钰才放心卸了力气把防护罩撤回来。
希望这两位下次互相家暴的时候,可以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免得她一直提心吊胆。
这种“实战”体验,一次就要她半条命,如果天天这么训,还没到开学,颜钰估计自己就得被殷北卿训死。
此时的颜钰还不知道殷北卿对她的表现有多意外。
殷北卿心里知道自己的训练方法正常人很难适应,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过收谁当徒弟的想法,她一开始也没想要颜钰一口吃成个胖子,只是打算稍微吓唬吓唬,试试能不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但就结果来说,颜钰的潜力远比她的预估得要高。
要知道颜钰刚才挡下的可是一只特级兽魂的攻击,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虽然只是十分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放在御灵学院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眼里,已经是天降紫微星一般的存在。
颜钰大口喘着气,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因为刚才的爆炸消耗更差几分,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人选,看看有没有实力和殷北卿不相上下,但稍微靠谱点的灵法老师。
她是想变强,不是想求死。
正当她艰难地组织好语言要来同人商量时,鼻尖却突然嗅到那股熟悉的冷香正扑面而来。
殷北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面前,距离拉得很近,不声不响的,只视线淡淡垂落在她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殷北卿不语,手却捏了只帕子过来,仔细替她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刚才做得很好。”
颜钰极其缓慢地眨动眼皮,耳旁有噪音在嗡嗡地响,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听了。
她只是筑了个一碰就碎的防护罩,又不是亲手杀了只甲级的兽魂,按照这人的标准,不应该罚她先刷十天半个月的厕所吗?
为什么还夸她,还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
就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颜钰慌了,她太慌了,在她的潜意识里,殷北卿的语气越是平和,那日后的暴风雨只会来得更加凶猛。
她才刚捡回来半条命,还没做好面对世界末日的准备。
殷北卿并不知道颜钰脑袋里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是累到了。
“你的爆发性很强,但这就是你最危险的地方。”她弯起食指蹭了蹭颜钰垂下的睫尾,示意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继续说,“保持这份冷静,再慌乱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爆发失去理智,后果你是知道的。”
魂力暴走的后果,轻则经脉断裂,重则直接堕魔。
不过……颜钰抬眸对上殷北卿的视线,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要真这么说,那您不就是最大的反面教材。
估计是从颜钰的表情里猜到她的意思,殷北卿很快说。
“我和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太弱了。”
人身攻击?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收心打算回屋休息,刚走出去两步突然察觉什么不对劲似的快步退回来。
“你这手帕不是我的吗。”她指指殷北卿的手。
琅迭谷每月都会有固定数量的手帕分发下来使用,她怕和别人的弄混,特地往上面绣了朵花,殷北卿现在手上这条,就有这么一个刺绣。
想想之前入谷仪式的时候,她确实漏了条手帕在殷北卿那,但这种已经沾过脏东西的帕子她为什么不丢掉,反而还随身带着。
想想就觉得奇怪。
被质问的殷北卿面露无辜,似乎是真的不知情,“是吗。”
颜钰蹙眉研究了几秒她的表情,最后还是选择算了。
只是一条帕子,而且原本就是琅迭谷的东西,拿去就拿去。
“随你。”
她背过身,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殷北卿在那一秒抬起的嘴角。
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笑意,快到让人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
之后的时间,殷北卿差不多两天来突击颜钰一次,上课的方式依旧是那么蛮不讲理,不过相对而言的见效也快。
颜钰现在能够熟练使用的灵法已经超过十个,别的不说,自保能力至少有了。
不过这几天高强度训练所产生的消耗,让她的身体又开始显露病态,夜里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有时候咳得整晚都睡不着。
好在门口的药田一直有侍女帮忙打理,莲珠草和聚魂草收成很多,她熬了药,按照药典的方法继续一日三服,症状倒也有缓和。
只是这方子终究治标不治本,它的作用是修补体虚和气散这一系列的身体漏洞,但颜钰每大量使用一次魂力,就会对这一成果造成毁灭性摧残。
她的身体就像一只旧水桶,敲敲补补到处都是补丁。
如果说,颜钰只是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这药确实已经够用,但这不是她的目的,她想成为能为殷北卿所用的左右手,不是只能站在原地等人来保护的废柴。
她叹了口气,低垂的眉眼满是对这幅病弱身体的无奈,随后捏着鼻子,一口把苦涩的药汁倒入口中,艰难地往下咽去。
把药喝完之后,颜钰踮起脚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体术图鉴,至少把体魄练好了,就没现在这么虚,多学一点总没坏处。
她揉揉疲惫的眼,勉强翻开第一页。
前天夜里几乎没怎么睡,中午又刚陪殷北卿练了一阵,其实身体早就累得不行,但开学的时间近在眉睫,颜钰半点不敢松懈。
……
“有完没完了。”这是阮月冺今天第三次说出这句话,语气里的不耐烦快要爆表,“我都示范几次了,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扎进去再刺出来,不就完了?”
说着她快速把手里的东西绣完,塞到殷北卿手里,“不然你直接拿这个交差吧。”
殷北卿凉凉看她一眼,“你以为你的就很好看吗。”
“那你找别人。”
阮月冺原本就不是细心体贴的性格,所谓的“刺绣”技巧,都是这么多年来缝人断肢练出来的经验,但看她粗狂的缝合风格就知道,这技艺十分有待考量。
比如她信誓旦旦让殷北卿拿去交差的这朵“花”,边缘模糊,颜色乱成块状,看不出半点花瓣的形状,毫无美感可言。
但殷北卿别无选择,毕竟阮月冺已经是琅迭谷里,对刺绣这门手艺最熟悉的人了。
“为什么想不开要学这东西。”阮月冺摁住太阳穴,“是刀不好玩,还是鞭子不够劲,再不行你去和林百竹对几局飞镖也行。”
前天夜里,殷北卿突然敲开她的门,拿着一堆缝得奇形怪状的布料怼到她面前,只说了两个字。
“教我。”
阮月冺直接把殷北卿这种无聊又反常的行为,归类为抽风。
一定是神女这个徒弟还不够难教,才让这人有这么多空闲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有我的用处。”
阮月冺摇摇头,当下只觉得她没救了。
……
两日后中午,殷北卿按照规定的时间来找颜钰训练。
总是放着把躺椅的药田旁没看见人,只有两只兽魂吊在外边的树上玩,看见她过来,立刻都没了好脸色。
殷北卿走过去,“你们主人呢。”
“睡觉呢,你等会儿再去。”盼盼从树上跳下来。
殷北卿充耳不闻,熟练地从窗边跃进去。
屋里的人确实在睡,但估计是怕睡得太死一觉到天黑,没敢躺到床上,只在膝盖上盖了条毛毯,委屈地缩在躺椅里。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下的青紫色重了许多,疲态明显,估计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额头上冒出许多汗,睫毛一直乱颤。
殷北卿的眉不自觉跟着皱起来,抬手打开熏香的盖子,熟练地从怀里掏出金腾干花放进去,用灵法点燃。
这气味很快将房间里浓重的药味散开来,像是被安抚到,颜钰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殷北卿这才走到她身边,手从毛毯下伸进去,指尖寻到她腰间的香囊袋子,将它翻出来捏在手心细看。
布料很差,染色劣质,但架不住它主人的手艺好,香囊上的莲花图案绣得栩栩如生,囊身饱满。
她忍不住轻轻捏合了几下,察觉里面似乎是额外塞了棉花,才能有这么漂亮好看的形状。
殷北卿过分专注于香囊,甚至没察觉到那股缓缓落到头顶的视线。
颜钰这几天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刚才也没有想睡,只是在看书的时候不小心眯了会儿眼,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东西,她十分敏感地醒过来。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某人捏着自己的香囊,要拿不拿的样子。
“你……”她迟疑地开口,嗓音还是刚睡醒的干哑,“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听见她的声音,殷北卿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空气中的尴尬快要塞满整间屋子。
“不用。”她说。
颜钰扯扯嘴角,手撑着身子坐直,“那……训练?”
殷北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唇和毫无精神的脸,垂眼复杂的情绪藏入眸底,“也不是。”
“那你是?”颜钰也摸不准她的意思了。
按照两天一次的规律,确实是今天训练没错,为了应对中午的考核,她前天晚上专门还一个人练到半夜。
“灵法先上到这,之后练体术”殷北卿站起来,拍拍袖子,“这之前,放你一天假。”
御灵学院的入学考试有灵法和体术两项,都是实战,哪一边的分数拉胯都不行,这颜钰也是知道,只不过没想到殷北卿的结课速度这么快。
“可是我的灵法在你手里还过不到两招。”她犹豫道。
“你野心还挺大。”
“我说的是实话。”
“够用。”殷北卿语气随意但可信度十足,她说着右手撑上窗台,留给颜钰一个背影和剩下的半句话,“你要是连我都打得过了,御灵那群新生还有的活吗。”
入学考试当然是新生与新生之间对打,殷北卿这话的意思是怕颜钰把人弄死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颜钰轻声说着,又捂着嘴咳嗽两声。
她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把喉咙里的血腥咽下去,目光触及到桌面,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她伸手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香囊,捏在手里细看。
布料昂贵不说,底部还坠了块拇指大的翡翠,每一根流苏都是手工细细搓出的金丝线,里面的金腾花粉一闻味道就知道十分新鲜,所有的细节都很好,就是……
这刺绣的工艺着实是差到有些吓人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