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一名夜不收从怀里的牛皮袋中取出一条风干牛肉,小心翼翼的送入口中,这才开始大嚼起来,“咱们还真要去那个太平堡啊?”
“没办法,”伍长也拿出一根风干牛肉条大嚼起来,这些牛肉干是从那几支奇怪的商队手中缴获的,数量有限,他们每人也只分到了五六根而已,“卢大人想要战功,想要更多的金银马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说话的夜不收用水把牛肉干送入肚中,长呼了口气,“我们在草原上已经待了三天了,就不怕蒙古人杀过来?”
伍长不在乎的笑了笑,“自从我们越过边墙后,连个放牧的都没见过,蒙古人又不会掐算,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头儿,”一名已经吃喝完的夜不收拿起手边的三眼铳仔细的检查了起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可我们已经碰到过马匪了。”
“那又如何?”伍长随手抓过扔在一边的腰刀,用刀鞘在地上比划起来,“那几个小屁孩跑到太平堡就得一天,太平堡那帮要钱不要命的,得到消后马上派人去土默特万户或是鄂尔多斯万户求救,得跑两天。”
见其他人都在盯着他在地上比比划划,伍长满意的笑了,继续说道:“不管这两个蒙古万户哪个接到求救的信儿,也需要至少一天才能集结起足够的兵马,等他们赶到太平堡,最快也得要两天。”
“算来算去,蒙古人到这里来得是三四天后的事了,到时候不管我们打不打得下都已经快回大同镇了。”
听着伍长自信满满的话,几名岁数略大的夜不收想说什么,却没吭声。
“行了,吃喝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刚要起身的伍长却一下子僵住了。
“头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几名夜不收同时发现了伍长动作有异,九双眼睛同时盯在了伍长的脸上,那是一张瞬间扭曲到狰狞的面孔!
伍长没有回应手下的疑问,那张扭曲的脸转而盯向自己的左手,那只手撑在地面上。
九双眼睛顺着伍长的视线盯向地面,然后夜不收们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伍长粗糙的左手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引起众人注意的是,手边几颗正因地面震动而不停弹跳的小石子!
“快上马!”伍长终于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能引起如此地面如此震动的,必然是一大股骑兵!
夜不收们还不及收起地上所有的东西,只抓起刀枪铳炮,飞快的跑到战马身边,飞身上马!
“快回营!”伍长拔转马头,凝视着北方的天际线,那里已经隐约可见漫天飞扬的烟尘!
那冲天的烟尘起码是一支数千蒙古骑兵全力奔驰才能形成!
伍长虽然没有经历过和蒙古骑兵的大战,却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蒙古人骑马时惯于排成大横队。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极具威势。
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年过三旬的伍长是真的相信了。
同时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相比如疾风般的蒙古骑兵,最为精锐的蒙古斥候才是最危险的。这些擅长在草原上猎取各种野味的精锐骑手肯定早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杀了过来!
“快回营报信!”伍长拔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冲着营地的方向就狂奔而去。
手下的夜不收们也是一样。
就在他们离开片刻之后,三十余骑蒙古人悄然出现,相比远方的大队兵马,他们的行动要安静许多,为首的召图勒马看向远去的夜不收嘿嘿一笑,“这帮汉人跑得真快。”
“要不要追过去?”一名手下问道。
“当然要追了!他们去的方向肯定是明军的营地!”年轻的召图眼神冷冽如冰霜,“你看他们的马,十里之内我们一定能追上他们!用他们的脑袋换点牛羊马匹不好吗?”
“好!”他身后的三十骑人人目露凶光,蒙古骑兵也是讲究军功的,能拿下大明边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的人头,台吉大人一定会给重赏的!
三十骑散成横队,在明军夜不收的后面纵马狂奔!
蹄声如雷!
夜不收伍长扭头一看,脸色已如白纸一般。他一眼就看出了双方在战马上巨大的差距!自己先跑出去差不多有一刻钟,这些蒙古斥候才开始策马追来。可转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就已经在不断的缩小了!
该死的!夜不收伍长心中暗骂一声,自己胯下的战马在大同镇边军中只算得是三流。最好的战马自然是归各位大人,次一等的是诸位大人的亲信家丁,再次一等的才轮得到他们夜不收和马军。按说就算是三流战马,在二十里之内应该也不会被蒙古斥候的好马轻易赶上,只是……胯下这匹战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吃到足量的料豆了,光靠着干草是养不出好马的。
而蒙古斥候作为台吉手下的精锐,一人三骑,现在正是马力充足之时。伍长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不过十里地,自己就要进入蒙古斥候的弓箭射程内了。
三比一,按说真要是回身拼死一战,靠着五枝三眼铳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只是……伍长无奈的用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战马。就算自己下令回身死战,恐怕也没人会听。
到不是手下的兄弟们不愿服从自己的命令,而是那远在天边的滚滚烟尘让人根本无心恋战。只返身厮杀就必有死伤,战死沙场自不必多说什么,可要是中箭受伤了怎么办?夜不收一人只有一马,两人同乘必是死路一条,不等跑回营地就会被后面的蒙古大军追上!
可要是抛弃受伤的同袍兄弟,不说回营后是不是会被按律砍下脑袋,就算侥幸不死,消息传出去,以后谁还会跟着你一起出生入死?
听着越来越近的蹄声,伍长的心直直的坠入地狱!
真的不该来这该死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