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齐浦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伍长口中的陈大人是后营把总陈士义。这是一座能驻扎四五千人马的大营,只靠齐浦一个游击将军是管不过来的,在卢大人率主力离营后,齐浦坐镇中军,后营事务就交给了和自己关系一般的陈士义。故此,陈士义也得到了一个后营把总的浑号。
“后营也遇袭了?”齐浦心中一紧,此时老营守军不到五百人,其中真正可战之兵不过三百有余,如此稀少的兵力想要防守一座占地数里的大营本就捉襟见肘,靠着木栅和火器,集中兵力才能勉强击退眼前这些蒙古骑兵的冲杀。
如果来袭的蒙古骑兵远远不止眼前这些人,那就真的麻烦了,出现了更加恶劣的前后夹击,有限的兵力根本无法集中,这不由得让齐浦感到些许绝望。
“是的,大人。天蒙蒙亮时有蒙古骑兵摸到了后营边上想要偷马,结果被哨兵发现了。”伍长一看就是大明边军中的老卒,他一边回答着齐浦的问题,一边不停的用手中的三眼铳向着木栅外的射击,虽然没打中什么,却也显得虎虎生威!
“偷马?”齐浦看向后营,此时的他已经注意到了后营方向传来的铳炮声,光听声音就知道起码有数门灭虏炮在施放,甚至还听到了大神铳震耳欲聋的炮声!看来陈士义组织的不错,只是……
“先是十几人摸进营来准备偷马,被发现后就从浓雾中冲出上百骑,我刚才带人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蒙古骑兵刚退下去。”伍长短时间内已经放了三轮,无奈的放下铳管已经开始发热的三眼铳,“大人,靠这东西不行啊。”
齐浦当然知道这三眼铳不行,身边这名伍长放了三轮,手中的三眼铳响了九次,可木栅外的蒙古骑兵却无一人中弹倒地。何着这九响除了提拔士气,稳定军心以外,可以说毫无用处了。
可问题是,伍长手中的三眼铳同样是大同镇边军改制过的,其铳管长度较旧式的三眼铳长出三寸有余,能装入更多的火药,在校场试射之时,射程可达百步开外。虽其准头远不如鸟铳,但胜在价格便宜,火力凶猛,所以改制成功后深受边军将领的喜爱。只是现在的齐浦已经来不及追究为何伍长手中的三眼铳如此无力,连百步外的骑兵都屡射不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存放在营地各地的火器调集过来,不然一旦蒙古骑兵突破木栅,自己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你是……”齐浦这时才有空仔细看了一眼身边的伍长,四十多岁,一脸的沧桑,只有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小的姓黄,黄常,平时归陈大人管。”伍长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字。
“好,”齐浦想了想,陈士义手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位伍长,只是自己和这人不熟,“你赶紧去后营弄几门大神铳过来!”齐浦手中的长战剑指向营门,“一定要快!顺便把火兵都叫调上来!”
“火兵?”黄常愣了一下,火兵也就是营中的伙夫,这些人平时也就是干些煮饭、砍柴、割草的杂活儿。虽然平时也跟着正兵一起操练武艺,可所有人都知道,让火兵上阵完全就是胡闹。
“给他们每人一杆快枪!”齐浦看到黄常还愣在原地,手中的长战剑“刷”一下指向中年伍长,“怎么?你敢抗命?”
“我马上去!”黄常被染血的长战剑指着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把手中的三眼铳交给身边的旗军,自己顺手抽出腰间的雁翎刀,一边大吼“一半人跟我来!”一边跑向后营。
齐浦已经在后悔昨天没听陈把总的建议,把一直存放在后营的大神铳调几门到营门附近备着。
一门大神铳重达二百五十斤,加上三轮战车的重量绝对不是一名伍长所能推动的。现在营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再让驭手驱赶骡马过来拉炮车是绝无可能的,那么只能靠着人力把炮车、火药和铅子从后营推到营门前。
但只要有两三门大神铳顺利推到营门前,战况就会迅速改观!大神铳每次可以装填七斤重公弹,三斤重子弹,一斤重孙弹和二三线重的群孙弹,总共可装填二十斤铅弹,一炮打出,可伤人马数百!
此时在营门外来回冲杀的蒙古骑兵不过百骑,二三炮后就算还能剩下一些,也不足为惧了。只可惜带来的两位神威飞电大将军炮怕因潮气受损,已经被油布包的紧紧实实,现在根本没有功夫去拆开,不然真把两位神威飞电大将军请出来,那这些蒙古骑兵根本就不在话下。
只是听说后营也遇袭之后,齐浦就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神铳上了。他让黄常去把营中能找到的火兵都叫过来,估算下来也能有六七十人,每人一杆快枪,凑合凑合也能把营门前的这些蒙古骑兵打退。
齐浦真正的希望并不在于营内的守军,而是天亮前刚离开不久的卢氏家丁。过百的重甲骑马家丁,他们是这次出边搜套的大同镇边军中真正的精锐。现在营垒中铳炮声连天动地,离营不过二个时辰的卢永山只要能率家丁回援,从背后袭杀蒙古骑兵,就能解开此时此刻的死局。
至于说为什么不派人去求援?齐浦自己都没把握能在白天闯过蒙古骑兵的大横阵,就算自己能披挂上双层重甲,自己身为游击,也有好马可以披挂马铠,可营中其他人呢?好马都在卢大人的家丁带走了,剩下的战马披挂了马铠后绝不可能跑得过蒙古骑兵胯下的战马,这就是死局了。
自己一人出营,必死!铁定会被蒙古骑兵围杀!要是带着少量马军突围,不说自己离营后,营中守军铁定崩溃,就算自己带人突围,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不是营外蒙古骑兵的对手,恐怕连三十里地都跑不出去就得被活活射死。
紧了紧手中的长战剑,齐浦深吸一口气,到了该玩命的时候了!
齐浦自幼从军,到此时已经十多年了。他头上的游击将军衔可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算得上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玩命了,只是这一次齐浦确实是有些绝望了,他抬头看了眼南方。
那里没有丝毫的烟尘飘来。
看来是指望不上卢永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