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义安安排卢永山要秘密的把“肉票”们送回大同镇之时,在离他们不太远的一座营帐中,周慎德和史体进正就着几盏明亮的牛油大蜡烛在边喝边聊。说起来,这两人平时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各守一地,交集也不多,可现在两人却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身为军中宿将,二人当然知道现在这种扎营于蒙古草原是极其危险的,明军历年的越边搜套,要么就是集中边军精锐骑兵来一个快进快出,要么就是云集重兵,稳扎稳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支步军为主的大明边军就这么直不楞登的深入口外草原!
从来没有!
让两位参将大人更加忧心忡忡的则是现在这支大明边军还处于空前脆弱的状态。眼下这支大明边军根本就没有携带足以应付数场硬仗恶仗的军资,既没有足够的火药、铅子,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就连箭矢携带的数量也不够!
这就是很要命了,在两位参将看来,卢义安纯属就是在找死,他所有的安排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太平堡及周边没有大股蒙古骑兵,大明边军有至少三天的反应时间可以从容的在太平堡捞一票就走。
但是,万一有呢?要是有足够的火药、铅子、箭矢和粮草,就算今天的大同镇边军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可要说在草原上与同等数量的蒙古骑兵大战一场后全身而退还是有可能的。甚至可以说,两人都有一定的把握击败五千蒙古骑兵。
但现在的问题是,火药、铅子、箭矢、粮草这些作战物资都存放在距此数十里的老营里,而老营的守卫兵力又极其薄弱。
聊到这里,两人唯有一声叹息,继而相视摇头苦笑。
以史体进的军职和资历,真要是和卢义安掀桌子也不是不可以,卢义安也不敢真的就能把史体进如何了。但问题是,卢义安背后是渠总兵,还有巡抚大人与卢家也有私谊,要是真有蒙古骑兵云集的消息也还好,可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可就麻烦了。
与卢义安料想的不同,周史二人还真没把那些抓到的“肉票”看得多重,无非就是分银子时多分点少分点,现在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能不能活着回到大同镇!
要是死在这口外草原上,
“史大哥,”周慎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我说句心里话,要不咱俩去找卢大人再商议一下?”
史体进摇摇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闷声说道:“劝不动,我扎营时就已经劝过了。”
周慎德闻言也只有一声叹息。
两人继续沉默喝酒,之前已经讨论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可就是找不到说服卢义安撤军的理由。
“可惜这次出边带的马队太少了,”周慎德一口喝完碗中的烧酒,感觉不过瘾,又抓起手边的酒坛,直接拍开泥封,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用袖子抹了下嘴,这才接着说道:“要是马队数量再多些就好了。”
这支出边搜套的边军中马军很少,数量最多的就是卢义安直属的五百家丁,周史二人麾下直属的骑兵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余骑,这点骑兵扔到口外草原上就好比把一把粮食扔入奔腾的黄河之中,水花一翻就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去哪儿找多余的骑兵?”史体进无奈的苦笑起来,“自从与蒙古右翼三万户开通互市以后,大同镇就越来越不受朝廷的重视,现在我只求着京中大人们不要再从这里抽兵到辽东了。”
两人再次相视苦笑,大同镇当年盛极一时的哨马营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大多数已经并入各个卫所或是营堡之中,以机动见长的马队也变成了平庸的步骑混编,结果到了真正需要骑兵出边搜套之时,三四千人的队伍连一千骑兵都凑不起来。
卢义安没有和蒙古骑兵野战的经验,可周史二人在大同镇多年,论和蒙古骑兵抽刀子互砍的经验,他俩能把卢副总兵吊起来打,当然知道一支以步军为主的大明边军深入口外草原是有多危险。但问题是,卢家有权有势在朝廷中还有靠山,就算卢本人没经验,可还是能指挥的他俩团团转。
喝了好一会儿闷酒后,性格直爽的周慎德一拍矮几,“得了,史大哥,明天天一亮,我就带着骑兵先奔太平堡,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说了,要是有事,我先顶着!”
史体进没吭声,只是把喝空的酒坛扔到了营帐的一角,又抓起一把盐水花生扔进嘴里嚼着,好一会儿才说,“你别去太平堡了,明天一早,你带人向东北方向去。”
东北方?周慎德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