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隆和于硕面面相觑,近半的空额?!虽然已经在史料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可从董一振嘴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出身解放军的两人有些动容。
可董一振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他们大吃一惊。
就是这1800余人的常驻军,其中真正能随时拉出来打仗的,最多不超过800人,剩下那1000多号人只能在军堡里守着,要是拉出来野战是万万不行的。
“这800人就是家丁了?”于硕对于明史了解一般,却也知道大明边军之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能抗衡蒙古骑兵南下劫掠,靠的就是最为精锐的家丁。也知道辽东李家就是靠着家丁才能压着蒙古打,还能在朝鲜把日本倭寇打得满地找牙。听小胡说,当时李成梁拥有的家丁多达数千人,就算是晚明时代的吴三桂,坐镇山海关时也拥有三千家丁。
“这……”董一振犹豫了一下,“算家丁,也可也不能全算。”
于硕有些愣了,这是什么话?
“自从世宗皇帝将家丁编入明军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董一振说到这里看向周洪新,“周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周洪新正在用小餐刀切割一块肥美的烤羊腿,听到董一振的话后没有接话茬,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知道,只是现在不想说而已。
董一振自然不敢对这位客卿指手画脚,暗叹一声,只能自己继续说下去,“世宗皇帝将家丁归为明军,与普通士卒一起吃饷,本意是好的。”
在董一振的讲述中,边军家丁的崩坏是从明世宗朱厚熜将家丁划入大明军队正式编制后开始的。按穿越三人组的理解,这是临时工变成正式工,按说不应该出现什么大问题才对,至多就是变出一些不太爱干活儿的正式工而已。但很快,张亦隆和于硕就知道自己错到离谱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明代官僚的贪腐程度。
“可这些家丁变成了吃粮拿饷的官兵之后,”董一振满脸苦涩,拿起酒碗狠狠的灌了几口,这才接着说道:“各级官员就开始从这里吃空饷了。”
“以我的本家总兵董一元为例,当年就喜欢用家人或是奴仆冒领军饷,冒领人数多达七千七百余名。这些人别说骑马打仗了,大多数人连怎么拿刀枪都不知道。我听说其他地方的总兵大抵都是如此。”
冒领七千余人的军饷??张亦隆有些吃惊看向董一振,“我记得大明边军中家丁月饷差不多要一两一钱银子吧?这七千多吃空饷的,一个月就给你这位本家董总兵弄来八千多两银子?”
董一振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所说,现在的大明边军中真正的能打士卒大概有多少?”于硕喝了口酒,也难怪明末农民大起义中的官军屡战屡败,就这么个吃空饷法,能打仗的恐怕就只有总兵或是参将身边那点战兵了。
“据我所知,大同镇诸路能拉出来打仗的人马不过万余,”董一振再次看向周洪新,“这次派出三千余人出塞搜套,应该已经是把各个营中的战兵都抽调一空了。以大同镇左协营为例,驻兵数量虽有一千余人,可其中能出营作战的只有步战兵330余人,马战兵490骑,其余170余人是守兵。”
张亦隆看向正在风卷残云般扫荡桌上美食的两名少年游骑,“你们看到的明军多是步卒?”
董十用袖子擦了下嘴,用力咽下嘴里肥美的炖五花肉,“是的,张大帅,我们兄弟亲眼看见,这支明军中只有五六百骑,剩下的全是步卒,而且看打扮和叫花子差不多。”
达阳、于硕和张亦隆再次看向董一振。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除去这五六百骑兵以外,真正能战的步战兵也就七八百人,剩下的那些都是各营抽调来的守兵。”董一振看了看身边的同僚,“我最近五年没去过大同镇了。如果这五年没什么大的变化,大同镇总兵的亲军比我们振威军的标营要好一些,普通战兵也要比我们的前军营更擅战一些,不过其他的守兵就不行了。”
“董大人所言,”达阳的手指轻敲着案几,“这支三千多人马的大同镇边军真正能战的也就千人?”
“差不多,不过也要看谁攻谁守了。”董一振这话说的已经算是非常明显了。如果让大明边军列阵完毕,那么靠着三千蒙古骑兵能不能完成陷阵,不好说。可要是能发起突袭,那么胜率就要大的多。
“行了,”达阳用手指在案几上比划了起来,“按他们二人的所见,这支明军很有可能会在小河套一带扎营,营垒应该也不坚固,还是我来吧。”
“你怎么知道明军的营垒不坚固?”于硕有些好奇,“再说了,就算营垒坚固又如何,也就几炮的事。”
达阳笑着指了指还在狼吞虎咽的少年游骑,“他们说的实际上已经很清楚了。”
少年闻言抬头看向达阳,没明白这位台吉大人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