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算再没有见识,也认得出那是一门大将军炮!虽说架在大车有些不伦不类,可黑洞洞的炮口却做不了伪。至少在出身明军小旗的周火华看来,这门大将军炮或者说是大将军铳真的不能再真了!
浑身冰凉,仿佛一盆冷水劈头浇下,浑身上下的力气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多年以后,周火华还在奇怪,自己当时是怎么端坐在马背上而不是像高传礼一样跌下马。
于硕冷冷一笑,轻夹马腹,小黑听话的往前缓缓走去,“三位,我说实话,杀你们易如反掌,也就两三炮的事。”
“可我们无仇无怨,就算把你们全杀了,对我们有害无益。所以我才说,你们只需要出三成财物买命。至于说你们爱信不信,我都没兴趣知道,不信就死,信就活。”
“这位大人,”梁正仲总算控制住了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抱拳施礼道:“我们不是不信,是不敢信。如大人所言,大人想杀我们易如反掌,我们只是担心,交出三成财物后……”
于硕点了点头,“人之常情,可你们没得选,对吧?”
三人一起点头。
“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于硕补充了一句,“我说的用人顶帐不是要你们的女眷,我们要在你们中间招兵,完全自愿。只要你们不拦着,招到一人,就能抵钱。”
“我这里要是能招到人,也可以抵钱。”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丈红忽的插了一句。
三人连忙点头。
“行了,你们回去商量吧,半柱香。”于硕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高传礼腿软到已经爬不上马背了,只能走回去,梁正仲帮他把马牵回去。
看着三人走远了,一丈红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于大人,那位大将军铳是真的?”
于硕点头:“当然是真的,如假包换!只不过不是铁铸的,是桦木炮。”
“桦木炮?”一丈红看了看黑油油的炮身,“外面刷了层黑漆?”
于硕一脸认真,“大当家的可千万别小看它,铸铁大将军铳能干的事,它一样能干,除了不能连续发射以外,没啥缺点。”
一丈红也换上一副认真表情,“于大人说笑了,我可没敢小看它。神仙怕躲一缕烟,武艺再高,一铳放倒。我可是实打实见识过的。我只是惊讶你们居然有如此犀利之火器。”
于硕笑得很开心,“要不是出来的仓促,再有半个月,大当家的见到的就是铸铁的大将军炮了,比它还要大一号。”
一丈红感叹一声,“看来你们是真有办法拿下太平堡了。”
太平堡的堡门和堡墙对于缺乏攻坚手段的马匪来说,确实是难啃。想当年也不是没有强悍的马匪在那边碰得头破血流,扔下几十上百具尸体。
可现在,光这一门大将军铳,摆在堡门前,太平堡商会头头脑脑们的脑袋就要大上几分了。
而且……一丈红这才注意到在军队后方好像还有几个包了粗布的大车,好像也是大将军铳?
顺着一丈红的眼神看去,于硕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丈红无声的叹了口气,八位大将军铳,就算全是桦木制的,在这口外草原上,也足够吓死人了。
一个小小的苏木沁板申,在这三位大人手上,不过才几个月就能弄出来如此强悍的军队和火器?他们难道是天上的神仙?
不,一丈红瞬间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只可能是地府来的恶鬼,怎么可能是神仙。
尤其是那个一直笑咪咪的张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即使按马匪的标准来看,也不是!
高家商队那边的商议根本就没用半柱香,几句话的事。面对一位大将军铳,不会有人生出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就连心气最高的候老镖头也始终保持沉默。
至于说高志节,一听到还能保下二成财物,而且还能用人抵帐,马上点头同意,没有丝毫犹豫。
很快,高传礼就出来传话,高家同意所有条件,一切听从一丈红和这位大人的安排。
一丈红看了眼于硕,意思很明白,你来。
于硕也不客气,指了一处空地,“所有武器都放在这里,放心吧,我对你们那些破烂没兴趣,回头都还给你们。”
商队护卫们看着眼前从头到脚都是一身新的振威军士兵,没人怀疑于硕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收缴武器后就是俘虏分类了,于硕身为解放军前军官,在这方面绝对可以碾压明末的任何人。
先是按高家、同盛、兴盛把人分开,然后高家人按主仆、镖局按镖师和趟子手分开,其中高家护院武师和护院家丁被单独分出来。
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只有女人和儿童才能坐在毯子或是皮毛上。
于硕早已经下马,手中仍提着那杆大号三眼铳,一边绕着上百人的俘虏队伍转圈,一边训话:“我们不会搜身,也不会收缴你们的个人财物。作为君子协定,你们也要保证不会暗藏武器,否则一经发现就地处决,没有例外!”
“会做饭的,会切肉的,肯出力的可以报名出来帮忙做饭。不白干,会有报酬的。”
听到这话,有几个趟子手举手报了名。高家家丁和仆役中却很少有人举手,只有一个少年举起了右手。
徐安都吃惊的看着家丁中唯一举手的少年,要不是旁边站着神色严肃手持长枪的振威军士兵,他都要跳起来把这个脑子有病的朋友拦下来。
无奈之下,本来不想起身的徐安都也举了手。
于硕看着举手的只有七八人,大为不满,峡谷里和营地周边有几十头死牛要处理,现场有三千多张嘴要喂,这么点人怎么行?
于硕手中的三眼铳对着坐在地上的人一通指点,“你,你,你,还有你们,都起来!帮着干活儿!”
被三眼铳指到的男人没人敢有一点反抗,不说那支大号三眼铳,就是看守在一旁的振威军士兵手中雪亮的刀枪也会让他们老实服从命令。
于硕好像知道他们中有人不情不愿,冷冷的扔下一句:“好好干活,敢逃跑的直接就地处决!”
于硕刚挑完人手,一丈红就派郭少白过来又挑了一遍,毕竟一丈红现在有大量的财物需要检查和搬运,马匪自然是不肯干这些苦活儿累活儿的。
很快,高家所有的男丁几乎都被叫去干活儿了,两家镖局中年轻力壮的镖师和趟子手也没逃开。
候老镖头和单大镖头这些镖师自然受到了一些优待,每人都有胡床或是椅子可坐,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交谈。
“喂,军爷。”候老镖头看向正按刀在不远巡视的一个年轻人,问了句:“我能抽袋烟吗?”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老镖头,笑了起来,“老人家,我们于帅说了,只要不逃跑,不反抗,没人限制你们,请随便。”
候老镖头抽出铜烟斗和烟袋,熟练的装烟,用火镰打火,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浓烟,这才对身边的单尚先说道:“单大镖头,你不来一口吗?”
“我等会儿吧。”单尚先心中的恐惧比候老镖头要重的多。现在一丈红正带着马匪们和高象先一样检点财物,天知道一会儿得闲会不会和自己算算帐?
候老镖头又吐出一口烟,“单老弟,我说句实在话,你现在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泰山压顶,你我这样的蝼蚁是没啥办法的。”
泰山压顶,单尚先觉得这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可是泰山压顶之下的蝼蚁就真的没办法了吧。
可看到周边一队队走过的步卒,单尚先马上就没了心气。
“听说你是镖局的镖头?”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单尚先扭头一看,是刚才阵前喊话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