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致命一击〔下〕

现在留在高志节身边的护院武师中就数神箭手陶甘的武艺最好,也最忠心。高志节自然放心他去,看着陶甘走远,高志节这才回过头来盯着不远处的候老镖头,“老镖头,咱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您老是不是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候老镖头淡淡一笑,“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只是让他去营后看看,现在东边战鼓越来越急,估计大军瞬息即至,怕不是小孔被吓破胆了吧?”

“老镖头,你也知道大军瞬息可至,那我们怎么办?”高志节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和即将崩溃的心神,“现在单大镖头受伤了,赵铁胆死了,一切都要拜托侯老镖头了!”

“怎么办?”候老镖头冷笑一声,“凉拌!还能怎么办?要么现在你就赶紧骑马逃回太平堡,要么就在这里等着挨刀。”

“你们不护着我,我能跑回去?”高志节又不是傻子,没有镖师和趟子手的护卫,就凭现在剩下的护院武师,绝对会在半路上被马匪追上,到时候就是十死无生了。

候老镖头用下巴指了指已经在山包上集结的马匪,“高老爷,看见没有,马匪就等着你跑呢。别说我们不能扔下这些受伤的兄弟们护着你逃,就是我们想护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这……”高传礼踏前一步,“老镖头这话就不对了吧,现在两家镖局尚有镖师十余人,趟子手三十余人没有受伤,加上我们的护院武师和家丁,起码也有百余人马,就凭现在山包上那些马匪恐怕也奈何不了我们吧?”

“高二爷,”一直站在师父身边不说话的梁正仲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听不到东边的战鼓声吗?你感觉不到大地的颤抖吗?!”

“大地?颤抖?”高传礼脸色一变,他确实没有感觉,马上趴在地上,耳朵贴在草地上。

大地确实正在微微颤抖,而且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很明显正有一支数量不明的骑兵向着这边冲杀而来!

看着高传礼毫无血色的脸庞,高志节的脸上也失去了血色,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抬起无神的双眼看向老镖头,“候老镖头,难不成我们只能闭眼等死了?”

侯老镖头仰天长叹一声:“办法还是有的,就看高老爷肯不肯听了。”

高志节刚要说什么,就被从营后赶回来的陶甘用话拦了下来,“候老镖头,令徒把高老爷的两匹爱马都抢走了,说是高老爷让他回太平堡送个口信,这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只是让他去看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要不,你追上去问问?”候老镖头斜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你家老爷那几匹马?

陶甘脸色一变,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剑剑柄,“老镖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两位,现在大敌当前,咱们能不能精诚团结一回?”一看形势不妙,高传礼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二位,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候老镖头盯着陶甘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我说了算,就把所有值钱的财物集中到这里,泼上火油,我们结阵自保,等着一丈红过来和我们谈判!”

“一丈红要的是财,不是我们的命。要是逼急了,我们把财物一把火烧了,她什么也得不到,我相信她不会那么蠢的!”

“这……”高志节和高传礼都被候老镖头这疯狂的想法吓住了,真要把所有的财物付之一炬,气急败坏之下的一丈红还不得把他们高家上上下下全都凌迟了?

陶甘到是没再说什么,他转头看向梁正仲,二人都算是神射手,只不过一人擅长弓箭,一人擅长火器。可不管擅长什么,耳聪目明是一定的,此时此刻自然都能感知到东方密集战鼓声中暗藏的杀气。

不,都不是什么暗藏了,而是展露无意的冲天杀气!

梁正仲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问一个能不能打吗?

当然不能,梁正仲从鼓声中大概能听出起码是二十面牛皮大鼓一起擂响,二十面啊,就算一面大鼓只能指挥一百人,那也是二千人马。

二千对一百,不说现在商队护卫士气已经彻底崩溃,就是放到半天前士气正旺之时,也是必败无疑。

人数悬殊当然是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来的是军队,而自己这一边只是镖师加护院武师,职业军人对阵江湖武夫,例来胜多败少。

看到梁正仲微微摇头,陶甘也一脸苦笑,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绝对不可力敌。

既然不可力敌,那么也许候老镖头的办法……

“来了!”身边一个眼神好的镖师忽的喊了起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一起看向东方。

天际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高的是骑兵,矮的是步卒,一眼看去,起码也有二千之数。

一杆红色大旗迎风招展,只是距离尚远,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这不是蒙古人!”梁正仲和陶甘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

来的军队是一支是以步卒为主,口外草原上的蒙古军队绝对没有如此之多的步卒,更不会排出如此整齐的阵形。

“鹤翼阵?”候老镖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头看向坐胡床上的单尚先,“我没听说过草原上还有能摆出鹤翼阵的蒙古军队。”

单尚先让徒弟把自己扶起来,向东张望了好一会儿,同样是一声长叹,“你老都没见过,我就更没见过了。”

看着缓缓开来的军阵,候老镖头觉得自己之前提出的结阵自守的想法可能有些太蠢了。

来的如果是蒙古骑兵,外用长枪,内用弓箭,靠着步射在射程和精度上的优势,勉强还能把蒙古骑兵压在50步开外,为之后的谈判创造点有利条件。

可现在看到远处压来的黑压压的步卒大阵,双方对射的结果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粗略看去起码也有上千人马,也就是说里面至少会有三百以上的弓箭手。

反观自己身边,凑合凑合能有三十名弓箭手就不错了,不说对方身上那件正在反射阳光的耀眼盔甲,单说这十倍的差距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感受什么叫绝望了。

“高老爷,”重新坐回胡床的单尚先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我觉得候老镖头提出的办法不是最好的,却是唯一的。要么现在就赶紧找匹好马逃命,要么就把值钱东西堆在一起,泼上火油吧。”

高志节扭头看向高传礼,高传礼轻轻摇了下头。在这点上高传礼是有自知之明的,凭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打骂下自家仆役是够用了,可要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护着家主带着金银细软逃回太平堡是绝无可能的。

高志节又看向陶甘,这位名动太平堡的神射手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可能是觉得光有表情还不能够说明问题,陶甘补充了一句:“如果只带您和二爷等几人撤回太平堡是不难的。”

“明白了!”高志节摇头苦笑,陶甘这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如果只带着几个人和有限的金银细软,还是有希望逃回太平堡的。可是,几个人带着价值万把两银子的细软逃回太平堡,那和送肥羊入虎口又有何区别?

与其到那时变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靠着现在这点财物和一丈红赌一把!

想通了,也就好办了,高志节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早年前纵横草原的驼队领队的血性在他的内心深处复苏了,不就是和马匪谈判吗?老子又不是没谈过!

高志节劈手从二弟手中夺出长剑,对着四周呆立的众人怒吼道:“来人啊!快把大车都推过来!快!”

候老镖头和单尚先闻言对视了一眼,无声的笑了,总算是在这死局中看到了一丝生机。

只不过,其他人未必有他俩乐观。包括陶甘和梁正仲在内,大家的注意力还是牢牢的被东方开来的这支神秘军队所吸引。

“真安静啊。”梁正仲叹息一声,这种沉默的军阵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仿佛一片无边的黑云从东方缓缓压来。

“安静不了多一会儿了。”陶甘让徒弟找来一张上好的角弓,连着一个箭囊一起递给了梁正仲。

梁正仲的鸟铳丢在了山包上,现在手上只有一口腰刀,接过陶甘递来的弓箭,梁正仲没有客套什么,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就赶紧开始调整弓弦。

就在商队护卫和高家家丁做着最好努力之时,一支骑兵的出现差一点就直接让他们信心彻底崩溃。

那是一支二三百人规模的骑队,盔明甲亮自不待言了,让营地内所有人心如沉江大石的是,这些人每人都手持一杆丈八骑枪,骑枪上的红缨迎风飘扬,其上的血亮枪尖好像是在一团火焰上跳跃!

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吸引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重甲枪骑?!”陶甘发出一声呻吟,如果说之前的步卒大阵勉强还有一成机会的话,现在这三百重甲骑枪的出现就是致命一击了。

只要他们铁了心展开冲击,最多二次,这里就不会再有人能站着说话了。

他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哭出声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就笼罩在了所有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