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圣贤说过,人在盛怒之下很难做出理智的决定。此时的达阳就是处于这种状态,他不仅骣骑着战马就冲出了营地,也没有携带任何远射武器,手中只有一柄斜柄弯刃马刀。虽说以他的刀法和骑术,只要回旋空间够大,就算应付两三个红白摆牙喇兵的围攻也不在话下,可一旦对方离开三十步之外对着他射箭或是掷标枪,达阳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实际上是风险极高的追击,但达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阿斯嘎的战死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他做梦也没想到在土默特部境内,自己竟然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阿斯嘎不仅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也不仅仅是他未来争夺土默特部汗位的重要助力,更是达阳从小一起玩大的玩伴,不是安答却胜似安答!
现在阿斯嘎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些连脸都不敢露的懦夫手中,这让达阳无论如也不能接受,这些天杀的懦夫必须死,背后指使这些人对自己发动袭击的主谋也必须得死!自己一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更何况,在自己营地内遇袭,如果不能把袭击者全部杀死。自己就会成为土默特部的笑柄,别说以后争夺汗位了,能不能保住目前的地位都是问题。
好在达阳在盛怒之下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他准确的判断出了杀死阿斯嘎的是营地中央那一小队骑兵,所以纵马出营地后,凝神细听,果然让他发现了其中一支骑队的蹄声数量较多,应该就是那伙人。
他二话不说,拔转马头,直向正北方向追去,他身后紧跟着十三骑蒙古亲卫。
只不过达阳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忙中出错,选中的目标不是顿巴希的那支人数最少的,而是那支主要在营地边缘负责提供火力支援的骑队。这对于极度擅长草原追踪的达阳来说,实在是急中生错,犯了不应该犯的错误。
这支由卡伦兵组成的二十人骑队,按照顿巴希的命令,负责清扫营地边缘的蒙古亲卫,然后在顿巴希冲阵时继续射杀敢于结阵的蒙古人。但在三轮骑射后,顿巴希却用呼哨命令他们持枪冲阵,这让已经绕到营地侧后的骑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等他们重新回转到指定位置时,顿巴希直属的骑队已经展开了持枪冲击,结果却遭到了阿斯嘎的迎头痛击,迫使顿巴希亲自投入战斗,虽然在内应的帮助下成功的击杀了阿斯嘎,却陷入了与蒙古亲卫的缠斗之中,无暇再指挥这支还处于营地边缘的骑队。
结果这支骑队既没有及时加入营地中央的混战,也没有冲杀到小蒙古包附近,而是停留在营地边缘等待顿巴希的命令,直到数息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应该加入营地中央的混战,结果却被一小群找到战马的蒙古亲卫拦住,双方陷入了一场短暂且无序的混战,可以说在整场袭杀中,他们是最没用的一支。
但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他们恰恰是最有用的那支,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奇异之处。
等到白摆牙喇兵头目发出撤退信号时,只损失了二人一马的这支骑队又是第一个撤离营地,在得到白摆牙喇兵头目明确的命令后,他们逃向了正北方,只不过由于他们的战马体力消耗太大,逃跑的速度并不快,结果就被达阳盯上了。
这18骑跑出十余里地后,刚要放慢速度,就听到身后传来奔雷般的蹄声,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惊骇,这帮蒙古人是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更加要命的是所有人的远射武器都在刚才的袭杀中用光了,18人中只有3人手里拿的是欺胡大长标枪,剩下的人手里不是马刀就是重剑。但他们实在不想返身和这帮疯了的蒙古人拼刀子了,刚才营地中央和小蒙古包边血腥的肉搏战确实让他们有些心惊胆战,这也是他们借口没有得到命令迟迟不加入战斗的最大原因。
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分散奔逃还是继续结伙北遁时,达阳已经如一股狂风般杀入人群中,手中的弯刃马刀瞬间就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先是一记劈斩砍断了一人的胳膊,紧接着一个镫里藏身闪开一支斜刺而来的欺胡大长标枪,待那人枪势一老,达阳迅疾翻身上马,左手夺枪,右手直接一刀挑开那人的脖子,转身掷出长标枪,远处一匹正在逃跑的战马惨嘶一声应声而倒,马上骑士就地一滚,刚一起身,达阳一人一马已经杀到眼前,刀光一闪,人头飞起!
短短五息,达阳就已经连杀两人重伤一人!其他卡伦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再也没有人想要用这个恶魔般家伙的脑袋去换赏金和美女了,他们想的只有离这个家伙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惜,晚了!就在达阳冲入人群中大开杀戒的时候,13骑蒙古亲卫已经按照古老的围猎传统展开了围杀。
双方瞬间陷入了疯狂的砍杀,只是一方铁了心要跑,另一方则是铁了心要杀,士气差别就已经注定双方的结局。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18骑卡伦兵全部被杀,13骑蒙古亲卫也损失近半,就连达阳也在混战中胁间中了一刀,只是由于身上穿的是镶了铁片的软皮甲,这才只是个皮肉伤。
达阳看了满地的尸体,感觉不太对劲,“谁带了点火的东西?”
“我有……”一个受伤倒地的蒙古亲卫从怀里费力的掏出个火绒盒子。旁边一个亲卫赶紧从里面取出一块暗燃的火绒,扯过一具尸体上的衣服,包在马刀上临时做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火把,吹燃火绒把火把点着后递给了达阳。
达阳举着火把,迅速的把地上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追错了人了。虽然刚才只扫了几眼,但很明显在营地中央与阿斯嘎手下蒙古亲卫肉搏的敌人不在这些尸体中,那人的身材虽然没有阿斯嘎那么高大,但在一众袭击者中还是属于比较显眼的。
略一沉思,达阳就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些袭击者肯定是分散撤离的,他们事先肯定约定好了撤退地点,刚才应该留个活口的。
暗骂了一声自己后,达阳把火把扔给身边的亲卫,“轻伤的留下,把伤员和尸体带回营地,告诉胡德尔金,我们会向东北方追击。”
一名肋部中枪的亲卫稍一欠身:“是的,台吉大人,我们会的。”
达阳刚要上马,一名亲卫牵过来一匹备好了鞍具的战马,并将手中的角弓和一个撒袋递了过来,达阳伸手接过来,里面有六支梅针箭,他并没有说什么,翻身上马,高呼一声:“跟我来!”
十三骑亲卫中受伤最轻和没伤的四骑紧随其后。
至于说自己能不能及时追上这些袭击者,达阳觉得无所谓,自己离开后,乐木吉肯定以台吉管家和土默特部笔帖式的名义调集周边部族的人马,天一亮,起码会有上千的蒙古骑兵聚集于此,等待这些袭击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说为什么追向东北方,原因就更简单了,这是他们唯一能逃的方向。达阳选择与乌哈图会面的地点是在土默特部辖境内,虽然算是和应绍卜部接壤,但也已经算是深入土默特部境内数百里了,这些人除了逃向东北或是正北方,也没其他地方可逃。
既然向正北方逃跑的一股已经被消灭了,那么剩下的只有可能逃向东北方。
达阳不知道的是,东北方正是那三个倒霉蛋穿越者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达阳没有想到的,自己算来算去,还是被乌哈图算计了一把。
就在达阳追击逃跑的卡伦兵时,顿巴希率领所剩不多的人马和红白摆牙喇兵们会合在一起,策马向东北方狂奔。
顿巴希一边用马刀轻抽着战马,一边极力压抑着自己满腔的怒火,自己率队冲杀,在营地中央吸引蒙古亲卫,结果差点就逃不出来,要不是那个蒙古壮汉的死让那些聚集起来的蒙古亲卫丧失了理智,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形,自己和身边这几个卡伦兵根本逃不出来。
结果损失这么大,没能拿下达阳的人头,却听到了撤退的呼哨,这让他十分恼怒,他当然看不到小蒙古包附近的肉搏战战况。但对于他来说,只要撤退,就意味着这次任务的失败,就意味着自己的脑袋保不住了。
好在这次下达撤退命令不是他,而是带队的白摆牙喇千总衔拔什库-呼塔布,就算回去,自己也不是没有辩解之词。
尽管如此,自己这次带出来的55骑已经损失大半了,刚出营地,呼塔布还命令损失最小的卡伦兵骑队向正北方跑,剩下的人马则转向东北方。
顿巴希刚要反驳,就被呼塔布低沉的一句:“这是文山大人的命令!”给堵了回去。
现在跟在顿巴希身后的卡伦兵只有区区20骑,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虽然还能骑马飞奔,但战力已经大为下降了。回去如何向文山大人交待??就算能留下自己的脑袋,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看到旁边同样策马飞奔的呼塔布,顿巴希又感觉有些宽慰了。这次袭杀,号称最精锐的红白摆牙喇兵损失同样惨重,红摆牙喇兵剩下6人,白摆牙喇兵剩下3人,这还要加上呼塔布自己。
与其这样逃回去受罚还不如就在蒙古营地内战死呢。按理说,作为金军中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兵应该不会畏死才对。
这一问题的答案一直到狂奔出五十余里后,顿巴希才得到答案,那就是,剩下的所有人马要再次伏击达阳,这次要么是砍下达阳的人头去换取荣华富贵,要么就是所有人战死在草原之上!
顿巴希的下巴差点砸在马背上,“伏击??在哪儿?”
呼塔布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扯下肚后才说道:“那个人说过,达阳一定会亲自追出来,我让那队卡伦兵向北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给我们腾出时间来准备伏击,地点我之前就已经选好了,我们曾经路过那里,再往前五十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顿巴希也掏出干奶酪条塞到嘴里,示意手下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赶紧吃点东西,拼命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体力消耗极大。
休息了片刻后,袭击者们再次纵马疾驰。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呼塔布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选定的伏击地点离三名倒霉蛋级穿越者只有不到二里地。
命运之轮开始向着未知开始缓缓偏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