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尼伯龙根。
“哥哥,让开。”夏弥眯起眼睛,盯着芬里厄开口道。
虽然芬里厄叫她姐姐,但实际上从血统上将芬里厄才是她的哥哥,只是他的智商也就跟人类的儿童差不多,所以才一直叫她姐姐。
虽然芬里厄叫她姐姐,但是她还是一直对芬里厄保持着“哥哥”的称呼,芬里厄对此倒也完全不在意——他只在意电视机上节目与节目之间的广告什么时候播完。
芬里厄以十分细微的幅度颤抖了一下——但以他的体型来说颤抖十分明显。
“姐姐,这里什么都没有哦。”芬里厄像个晚上刷完牙后偷吃零食被家长发现然后一把塞进被子里,一边狡辩被子里什么都没有一边死活不肯打开被子的孩子。
漆黑宽大的膜翼挡在路明非和苏晓樯身前,芬里厄想起来他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一个游戏叫老鹰捉小鸡,当鸡妈妈的人要努力张开双翼保护身后的一排小鸡不被当老鹰的玩家捉走。。
这么想着,芬里厄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背负起了某种伟大的使命,一种自豪的感觉和坚定的信念油然而生,连直视姐姐那严肃可怕的眼神时都仿佛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他!芬里厄!是条勇敢的龙!
芬里厄高高扬起下巴,巨大的金色竖瞳如同镀上了一层金光的琉璃,漆黑面骨在上空细碎金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暗金或古铜金的颜色,骨突之间尽是君主的威严!
这一刻,龙类特有骄傲和不屈在他身上被展现地淋漓尽致!
“芬里厄,让开。”夏弥对着芬里厄微笑了一下,把称呼换成了他的名字。
“呜!”
高高扬起的下巴陡然低伏下来,芬里厄原本前探按在地上的双爪猛然回缩,在月台犁出碎石翻卷的抓痕,几乎要缩到身体后面。
“好了好了,师妹你生气归生气,别拿孩子撒气啊。”路明非灵巧地从芬里厄罩着他的膜翼中钻出来,摆着手当和事佬。
夏弥:……
该死!你以为让我动怒的源头是谁啊!
如果不是做不到,夏弥现在是真想在路明非脸上糊一发莱茵——然而她是无法依靠自己释放如此高阶位的言灵的。
倒不是不会放,主要是身体吃不消,就算榨干了她能量也不足以达到释放这个言灵的最低要求,除非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积蓄力量做准备。
“芬里厄,你还要相信外人吗?”夏弥没有理会路明非,冷着脸喝问芬里厄,“你别忘了上次一你是因为什么而茧化的?要不是霍诺利亚这个无耻的人类偷偷给你下毒,我们早就重建了帝国!”
“霍诺利亚姐姐是好人!”芬里厄倔强道,“而且重建帝国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你!都已经一千多年了,到现在你还在包庇这個贱人?”夏弥感觉自己的整个颅骨都在发胀,她快被自己的蠢哥哥给气死了。
“贱人就是矫情。”路明非捏着兰花指,用一副太监听了都得骂一句“死阉人”的公鸭嗓接了夏弥的话。
原本颇为紧张的气氛伴随着路明非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公鸭嗓,如同到轨道顶端开始坠落的过山车一般无可挽回地滑向了诡异。
也许我真的应该在列车上就动手。
夏弥心想。
“咳咳,那个,开个玩笑,”路明非自己似乎也感到了一点点尴尬,开始转移话题,“那个,师妹,我冒昧地问一下……”
“都知道是冒昧了你还问?”夏弥反声呛回去。
路明非:……
回来了,那个熟悉的师妹又回来了!
“这就是师妹你的不对了,我说冒昧只是礼貌一下,”路明非道,“你都没听我要问什么,怎么就确定一定是冒昧的问题呢?”
“不用猜也直到你想问跟霍诺利亚有关的事情,你眼里的八卦要是掏出来至少得有天坛那么大。”或许是心态真的疲惫了,夏弥选择了切换成人类模式的风格。
“不不不,”路明非摇头,“我是想问你跟师兄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要不要找我和晓樯当伴娘。”
“你他妈是媒婆吗?”夏弥脱口而出。
“师妹,女孩子不可以爆粗口的,很影响形象的,”路明非认真道,“而且从性别的角度上讲,我应该算月老。”
“师姐你是怎么忍受住这种玩意的?”夏弥看向不知何时也从芬里厄龙翼后走出来的苏晓樯问道。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苏晓樯捂脸。
“嘿!当事人还在这呢!”路明非不满道。
“师兄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会和楚子航结婚对吧?”夏弥突然话锋一转,盯着路明非,“问题等于情报,而情报是需要交换的,如果要我回答你的问题,那师兄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一换一?”路明非问道。
“怎么样?”
“成交!”
“爽快!”夏弥道,“那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时间是没有,永远也不可能。”
“嗯……”路明非皱眉,“我感觉师妹你这个回答是编的,这种答案不能作数吧?”
“我还不屑于撒这种谎,”夏弥冷笑,“如果以后证明我的这个回答是错误的,那我可以输给你一个承诺作为补偿。”
“龙王的承诺啊……虽然是最弱龙王的承诺,但是也不亏,”路明非点点头,“那姑且先把师妹你这个回答当正确的来看吧。”
最弱龙王……
听到这个词夏弥嘴角扯了一下,同时对路明非的身份愈发好奇——对于君主们而言,其他君主既是血亲,也是对手,其他双生子身上的弱点和残缺他们都一清二楚,所以君主知道她是最弱的君主并不稀奇,但是君主之下,哪怕是亲王也只有极少数才知道这个秘辛,路明非是怎么知道的?他的情报来源在哪?
夏弥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个更重要的问题:“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嗯……说实话,这次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答应了芬里厄要给他游戏机,”路明非认真道,“上次的话,是我路过外面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个尼伯龙根,帝都里有龙实在是件大事,我肯定得进来看看。”
路明非明智的隐去了后面部分,他原本是想进来看看能不能找条龙做成材料打包回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你能发现尼伯龙根?”夏弥眯起眼睛——假如路明非没有说谎,她和芬里厄的尼伯龙根不是其他人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发现的,那他在精神方面至少是伯爵的水准,那他大概率也是龙,毕竟能在精神方面媲美伯爵的混血种实在太罕见,概率不大。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路明非问答,“师妹你确定要我回答。”
“不,”夏弥摇了摇头,“问你的问题吧。”
“霍诺利亚是怎么回事?”路明非问道。
图穷匕见了吧你!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夏弥的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得意。
“一千五百多年前,我和哥哥在极短的时间里相继复苏,”夏弥道,“他的复苏比我早上几年,但是因为智力原因,他在复苏之后的觉醒上比我更晚,而在觉醒之前,他的身份是匈奴的王室,12岁时作为质子被送到了罗马,然后认识了霍诺利亚,一个龙血淡薄到不会对‘皇帝’产生反应的混血种,相比于混血种,说她是人类更恰当。”
夏弥缓缓讲述道:“后来我也苏醒,想办法把哥哥离开了罗马,然后我改变自己的身体外貌,变成和他的人类形态一样的样子,统一了那些匈人部落,从其中选拔有龙血的勇士,唤回了几个曾经的部将和失去君王后愿意追随我的龙,我要以他们为基础重建我的帝国,但是我的傻哥哥却满脑子只想着那个人类女人霍诺利亚。再然后,关于我和哥哥带领匈人帝国进攻罗马的事情,你们混血种应该有记录吧?毕竟,那可是大事。”
“嗯……难怪历史课本上的阿提拉虽然被记录成大地与山之王,但是却既能打又有执政领军的才华,原来是因为这个身份由你们两个共用,看来我当时的猜测没有错。”路明非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
“我承认我低估了当时罗马的那些混血种,而且我也太急功近利,在哥哥还没有完全恢复力量的情况下就让他冒险,”夏弥眼中流露出片刻复杂的情绪,“后来他被重创,我们不得不撤军,但是离开前因为他的强烈要求,我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之一——我把罗马交出霍诺利亚作为了撤军的条件之一。”
“他们同意了?”路明非问道。
“是霍诺利亚自己同意了,”夏弥冷笑,“我看着这个恶心的人类女人从打开的城门里走出来,走到我哥哥面前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你的眼睛好像一点也没变,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忍住自己不去把她撕成碎片。”
“嗯……可能是因为你打不过你哥?”路明非道。
“你们的课本上记录,阿提拉疑似是被霍诺利亚毒死的,毒药让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最后被鼻腔血管破裂涌出的血液呛死。我可以说,没有疑似,就是她毒死了我的哥哥,你们的教科书说她用了一种从蜥蜴的骨骼中提炼出来的毒药,配上三种经过炼制的纯净金属,用这种对龙血剧毒但不会伤害人类的慢性毒药同时下在她和我哥哥的饮食里,花了一年的时间毒死了我的哥哥,好像她是冒着天大风险,靠着过人的智勇舍身牺牲毒杀龙王的英雄。”
夏弥的语气简直可以说是嗤之以鼻,“但实际上我的傻哥哥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每天都在他的食物里下毒,当时我因为某种原因已经茧化,虽然我的手下还在治理着当时的帝国,但却无人可以制止我的哥哥,他就这心甘情愿地死在了一个人类女人的手上!”
“原来如此,这我就明白了,”路明非好奇道,“不过芬里厄当时在罗马真的是因为没有完全觉醒所以才被重创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弥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但路明非还是能察觉到细微的波动。
“意思就是这样喽。”
路明非转头看向芬里厄,一双有青碧灵光的漆黑眸子瞬间化作融金与火焰,口中颂唱起恢弘威严的龙文言灵。
在芬里厄面前,他的体型显得无比渺小,但是在由他颂唱出的盛大龙文言灵中,他好像变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君主,比芬里厄更具威严,领域如同宫殿般以他为中心展开。
“轰——”
震耳欲聋的鸣爆在地下空间中炸响回荡,夏弥原本站立的位置只剩下地面的裂缝,清灰色的鳞片从她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来,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化作比炼金匕首更加锋利的龙爪,爪尖空气堆积几乎要形成激波,对着路明非的后心掏过去。
一只苍青色的龙爪后发先至,在夏弥的爪尖即将触及路明非后心时扣住她的手腕,让她的龙爪动弹不得。
那是一只路明非自己向后伸出的龙爪,哪怕是以一个不方便发力的角度,他依旧用那只龙爪扼住夏弥的攻击。
那只龙爪明明有实体的触感,但看着却是半透明的,夏弥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路明非真正的手掌的轮廓。
路明非转过半张脸看着她,鳞片从他的脖颈像上攀延到侧颊,眼中青金色光晕流转,恍惚见好像还能看到电流。
很短暂的一瞬间,夏弥竟然有种极度危险的预感。
三度暴血,六品担山,十方·青龙势。
路明非只挡住了夏弥的一次攻击,不是他挡不住下一次,而是言灵的咏唱已经完成了。
芬里厄呆呆地站在原地,另一个领域从他身上扩散开,但却并非是由他释放。
那些领域不是常规的球型,而是如同无数环绕着芬里厄的锁链一般,数不清的灵在锁链领域中游走——它们才是真正的锁链。
“破!”路明非低喝一声,喊出了一个既没有用,也没有必要,但是可以装酷的音节。
伴随着这个短促的音节,环绕着芬里厄的锁链中,那些灵不再井然有序地游走,而是开始逐渐崩溃,甚至互相抵消。
芬里厄发出痛苦的吼叫,但是生命的迹象却在他身上愈发高涨。
感受着身后夏弥对自己的杀意消弭,路明非也松开了手,让她把手收回去,转头看向她。
“如果我没猜错,”路明非道,“你哥哥恐怕是因为这个输的。”
“你……你……”夏弥死死地盯着路明非,原本美丽的女孩此刻整张脸都被青灰色的鳞片覆盖,只剩下狰狞与威严,但金色的竖瞳却又流露出极大的震撼,声音嘶哑地开口,“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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