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阴冥宗宗主晏何惜!他怎么会来这里!”有人认出,顿时惊惧不已,“难道是来救合欢宗的?”
“怎么只他一个人来,阴冥宗其他人呢?”
“他是元婴修士,当然不需要其他帮手了。”
“可我们有云华宗的越长老啊,请越长老出手救我等!”
众人一片慌乱,以为即将面对一场腥风血雨。
让人不解的是,晏何惜自始至终,目光一直落在一个人身上。他开口道:“祝知之,过来。”
叫狗呢?祝知之眉角一抽。
他自然没动。
晏何惜的目光越来越沉。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突然明白了。
这位大佬哪儿是为了合欢宗来的,而是为了这个人啊!
此时此刻,各门各派聚集于此,共同见证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好戏。
仿佛有一只手按下了时间暂停键,宏大的追逐战骤然暂停,天地间,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相对伫立,遥遥两望。
众人心中猜测精彩纷呈,有人觉得晏何惜是来救人的,有人从这种冷凝的气氛里读出杀意。
也有人目光投向今天来的最高战斗力,结果……
越流霜正饶有兴趣地看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师叔!”楚星钰挣扎,“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刚才祝知之被围剿时,他想冲过去,却被越流霜揪住不放。
“急什么。”越流霜说:“早就说过,这个邪修不简单,你看,这不是用不着你帮忙?”
楚星钰怒然指着晏何惜,“那现在邪修头子来了,不该你出场吗?”
越流霜摸摸下巴,泰然道:“不急。”
“还不急?你不去让我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冷静!”越流霜压制住他,眯了眯眼,“我看晏何惜可不像是要杀他的样子。”
晏何惜专门在关键时刻来这一程,的确不是为了杀祝知之。他甚至说:“他是本尊的人,谁敢动他,就是找死。”
元婴修士的威胁如有实质,让所有追杀祝知之的人冷汗直冒,颤抖着退避三舍。祝知之竟然有晏何惜做后盾,谁还敢不要命地动他?
被他一句话保下,祝知之的面色却丝毫不见喜色。
晏何惜幽深的黑眸望着他,正闪动着某种残酷冰冷的笑意。
这被他抓着,还不得生不如死啊。祝知之被盯得浑身紧绷,汗毛直立。
无数人视线中心,他默然片刻,忽然勾起唇角,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灿烂阳光下,他眉眼微弯,笑得明媚动人,即使有邪修这一层身份在,在场的正道修士也不由得心神恍惚。
有人回过神,暗自唾弃,定是这妖人用了媚术!
“晏宗主,别来无恙啊。”祝知之笑着道。
此时的晏何惜,还真已经“无恙”了。在祝知之走后,他修养几天,身上的所有药效便都消失了。祝知之当然不敢真把他废了,只是开了个玩笑。
但这并不影响那件事对于他的折辱。
“你还活着,本尊很高兴。”晏何惜缓缓道。
“因为我只能死在你的手里?”祝知之竟然笑得十分开怀,“晏宗主,不知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爱之深,所以恨之切。你把我这样放在心上,真是教我好生感动。”
“妙啊。”越流霜笑道:“这小邪修还真有意思。”
楚星钰紧张地盯着晏何惜的动作,瞳孔几乎缩紧,低声道:“师叔,我求你,救救他。”
“痴心的小子。”越流霜叹了口气,“这不是步了我老人家的后尘了吗。”
有这么自称的吗?楚星钰真想揍他一顿。
“放心吧。”越流霜放开楚星钰,捏起手里的剑。
他正要出手,忽见祝知之朝这边看了过来,扬声道:“这位前辈,你可想知道,晏宗主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晏何惜眸光一厉。
祝知之忽然抛出一个东西,其上竟还贴了数张乘风符,飞速向越流霜方向飞去。同时转身往相反方向跑,“答案就在里面!”
要么去追留影石,要么追他。晏何惜,你怎么选?
晏何惜冷笑了一下,随手向留影石抛出一击,便想都没想,追向祝知之。
祝知之:“……”晏宗主你清醒一点!他哪儿有留影石重要啊,里面可有你不举的证据!
越流霜抢在留影石被击中前救下,反手扔给楚星钰,还不忘嘱咐他:“师侄儿,打开看看!”
疾驰的祝知之衣领一紧,眼见要像之前一样被拎住,又猛然一松,差点儿摔了个跟头。
回头一看,一把长剑横在他身后,挡住了晏何惜。晏何惜手里攥着一块碎布,松手扔开。
祝知之摸了下后领,不由咋舌,这也太精准了!
“多谢前辈!”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欺负他干嘛,跟我打呀。”越流霜捏着剑,挑衅地向晏何惜笑。
晏何惜嘲道:“正道也要救合欢宗的人?”
越流霜挑眉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我跟合欢宗的人有旧情?”
“你是谁?”晏何惜冷冷道。
言下之意——无名小卒,为什么要知道他的传言?
“这好办。”越流霜唇边笑容微敛,“现在你该记住。越流霜——杀你之人的名字。”
气浪散开,下边的低阶修士退得老远,生怕被殃及池鱼。
楚星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有些想笑,上面竟然还贴一张扬声符。
祝知之在搞什么鬼?
他开启留影石,发现画面并不清晰,好像当时被泡在水里。
扬声符将一切声息都放得很大,水波涌动声,衣衫摩擦声,还有……男人微微粗重的喘息。
楚星钰的手一抖,差点儿将之失手扔到地上。
下一秒,从里面传出了晏何惜的声音——
“本尊就算不举,又怎么样。”
“你难道不知道,采补一个人有许多方法?”
不仅楚星钰周围的人听见了,还传入了战斗正烈的越流霜两人耳中。
这张扬声符笼罩的范围极大,所有人全听见了。
各门各派,不管邪修还是正道,虽然着装不同,面色却十分统一的古怪起来。
接下来,是祝知之的声音:“您真会玩儿。不过也该琢磨琢磨以后怎么玩儿了。”一声叹气,“虽然你修为高深,但做个不完整的男人想必并不好受。”
对话很快就结束了,但蕴含的信息量无比巨大。
这这这!天大的奇闻!堂堂邪尊晏何惜,竟然是个不举的!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正打仗的人,都要忍不住放下武器八卦了。
“没错,晏何惜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远处传来祝知之的笑声,他笑得极其嚣张,谁都能听出其中快意,“诸位,这是我的亲身经历。”他一字一字道:“晏何惜,晏宗主,他不举!”
“哈哈哈——”他扬声大笑,御风而逃。
晏何惜眸中煞气翻滚,手指神经质地微微颤动。
“晏宗主,我几乎要同情你了!”越流霜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一不留神被晏何惜削掉脑袋。
晏何惜怒道:“滚开!”
越流霜死死拦在晏何惜眼前,勾了勾唇,“那可不行,我答应我那小师侄了,放你过去,他要哭鼻子的。”
背对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祝知之趁机逃窜,一路飞驰。
其实他还有个底牌,可以走得更干脆利落。
之所以没动,一来是不到万不得已舍不得用,二来……
这样做真的很爽!
“晏何惜,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选的。”他心情畅快极了,简直快哼出歌了。
那股坑晏何惜的兴奋劲儿逐渐过去,便觉体内灵气急速窜动,不得安宁。
“现在可不是突破金丹的时候啊。”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已经准备废功重修了,自然是越早越好,修为越高,废功后的反弹便越大。金丹可以说是普通修士和高阶修士的一个分水岭,倘若结丹后再碎丹,只会吃更多苦头。
晋阶金丹其实是极为漫长的一个过程,正常人必然准备许久,积攒气力与丹药,然后抛却一切杂念纷扰,安心闭关。每人资质与运气不同,短则数日,长则数十年都无法突破。
像祝知之这么草率,这么抵触的,千百年来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了。
只能先这么捱着了。
他沉心静气,尽量放缓吸取灵气的速度,压制住这种下意识汇聚灵气到丹田的欲望。
行过半晌,去势骤停。
前方空无一人的视线里,忽然堵出一个人。
程不思阴沉沉道:“继续跑啊。”
“……”祝知之不由陷入沉思。
他一辈子的霉运是不是都聚集在今天了?
这丫哪儿冒出来的!他明明记得看见程不思被人围攻,一剑砍死了啊!
他伸手一掏,发现……竟然只剩下两张乘风符了。
往身上一拍,毫不犹豫转身,原路返回。
符力用完,速度慢下来,距离被不断拉近。眼见着就要被程不思追上,合欢宗的山门终于再次映入眼帘。
落地时改头换面,滚进人堆。
战场人员纷杂,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怎么会这样!”程不思咬牙切齿地停住,眼睁睁看着祝知之消失在正道修士之中。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敢再被人发现,只能满怀不甘地退回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