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摇头。
奶奶小声起来:“我和你们说了,你们不要说出去哦。”
“嗯,我们不说出去。”我们也没有可以说出去的人,再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就是好奇而已。
“就你们走了以后,有一次他正和文荣吃饭,还喝了点小酒,叫文荣也一块喝,文荣从小就不喝的,本来不喝也不喝了,他也不乖,还要劝自己爸少喝点,那么,那么他当然要骂文荣了,骂这个儿子不孝顺,不肯陪自家老爸喝酒,连,连含辛茹苦一个人养大孩子的父亲,喝不喝酒这种事都还要管,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老婆没了,儿子就是最重要的人。
“文荣就不应该管他,喝死了最好,死了也不行,没了妈又没了爸,文荣要可怜死了,唉,说来说去,都是喝酒这件事,他要是不喝酒,老婆怎么会和他离婚?还老是来怪我们,生不起还要生五个,就是想生个儿子,把他么生得不好,这点,我也承认,是没有生好,但又不是我要生的,我也想只生你们阿爸一个,都是没良心的,有一回还站在门口指着你们爷爷鼻子骂,还打了你们爷爷,他年纪大了,打他不要出事的?有这样当儿子的?我们小时候也没亏待他,叫他出去买点东西,钱多了,也就给他了,阿四呢,是真的可怜的呢,东西买来了叫她吃也不吃。”
“嗯。”
奶奶越说越激动,抹了一把嘴,空嚼着说下去:“阿二也弄不拎清的,来了还问我嘞,大哥为什么要打你们爷爷。”
“这还要问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打你们爷爷的,他啊,就是小时候打少了,你们爷爷从来没有打过他,都是我看不下去了,打过几次,你们爷爷还拦着我不让我打,是儿子,你们爷爷心疼着,生怕再把哪里给打坏了,还说他长不高是被我打的,这和打有什么关系,不听话就应该打,他矮是遗传的我的基因,我矮我知道的,一米五也不到,老了更矮了。”
“我和阿二说了,要她去问问清楚,问问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爸。”
“这个时候,她倒是头脑清楚了,说这件事她也管不了,那是大哥,是兄长,她是做妹妹的不好管,就是不够心疼你们爷爷,嘴上说说谁不会?每次来了么,一会会就说要回家去照顾孩子了,要给他们烧饭了,不能再坐下去了,要赶快回去了。不烧给他们吃,他们会饿死了?”
“她呢,像你们爷爷,生了个儿子宝贝得很,敖殷乖还算乖,但有时候我也是要发脾气的。”
这点我们清楚。
“但她这个当妈的,居然从来不对儿子发脾气的,一整天对着儿子乐呵呵的,做错了事情还要帮着找借口,我都看不下去。”
“敖殷是喜欢吃肉的,我就天天买肉回来烧给他吃,对他这么好,她过来一趟,看到敖殷只吃瘦肉不吃肥肉,还要来怪我!”
“你们看看,她有脑子吗?”
“这能怪到我头上的?小孩子挑食本来就正常,敖殷不要吃肥肉,我还硬塞他嘴里吃?肥肉又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要是水果,蔬菜,这种东西一口不吃,我是要塞给他吃了。”
“既然嫌弃我照顾得不好,我也不多讲,让她赶紧把敖殷领回去自己领,领成什么样,我也不管了,反正不是我的儿子。”
“她啊,没有文化,和我一样,嫁给的人又是个曹利民这样的老板,心里面肯定要自卑的,就仗着这个儿子争气,当了兵又上了大学,还给她生了个孙子,她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娘了,后来,我不是不领敖殷了,也领过文荣,她呢有时候又要把敖殷送过来,送来的时候东西也不带点来,敖殷没有吃就过来了,我就问敖殷了,你妈怎么不弄点东西来给你吃,敖殷就说是她妈妈让他来了这里和文荣一起吃,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她心里只有儿子,没想到争风吃醋比儿子身体还重要,敖殷也苦的,现在,她啊,心里就只有这个孙子了,这个孙子啊,才叫家族接班人,长大了,家里是有家业继承的。”
“唉,我说到哪里了?”
“孙子,对,讲到她这个小孙子,我也去看过,办周岁酒的时候,我还去帮忙了,你们记不记得?那天刚好是礼拜天,你们不用读书。”
我们跟着爸爸妈妈去的,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孩子转,就奶奶端来两碗鸡蛋汤来给我们喝,让我们不要管别人,先坐会,等会再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吃酒席,那鸡蛋汤是甜的,每逢有喜事就会拿出来做,大姑妈不会做,就喊了奶奶去帮忙,我觉得不好喝,但手上拿了个东西,在别人家里也不会有无所适从的尴尬。
有了新生命,出于礼貌也该来看看。
那个时候,还没提到借钱的事,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维持的。
但我也好奇一周岁的孩子长什么模样,和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像不像,去看过一眼,感觉小孩子都那样。
尤其是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丑不拉几的。
等长大一点才会变得白白胖胖的,这个时候又都是差不多的,婴儿肥的小脸蛋,看上去就想捏一把,但我知道不能捏,可还是会有手痒的大人会这么去做,主人家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能说一句:“捏轻点,小孩子不能乱捏的,捏坏了会流口水的。”
“是,是有这个说法。”
他们大人很快又能聊起来。
每次跟着爸爸妈妈出去,就不是去玩的,都是应付些逢场作戏的局面。
难得去儿童公园也是去拍照的,逼着我们穿不喜欢穿的牛仔裙,站在不喜欢的假山旁,听着旁边小孩子玩乐时的欢声笑语,硬挤出一点笑来记录这个成长时刻。
“还少了点什么,你们先过来。”
我们又要过去,看着老妈从包里摸出一支颜色鲜艳的口红,在我们额头上点一下,她说,这样好看多了。
这就算是化妆了。
唇红齿白,额间一点红的小姑娘,谁看了不欢喜,不夸一句好看。
拍完照片,也就没钱去玩里面的项目。
坐个摇摇车最多了,可这摇摇车外面大街上就有坐,既然来了,肯定是想玩平常玩不到的东西。
他们就是奔着给我们拍一张照片来的,只要拍了这张照片,日后拿出来,别人都会知道,他们小时候带我们来过儿童乐园,就像别人家善解人意的父母一样。
只有照片,谁会知道,来了儿童公园到底有没有真正快乐过。
本来儿童公园就是叫快乐公园的,经营时间久了,招牌也褪色了,后来换招牌的时候顺便改了名字,可能是想到,看着快乐公园这四个字,我们小孩子就不愿意来了。
来的时候,哪个不是开开心心的,回去的时候,少不了意犹未尽的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每次看到那些玩了好多项目,玩了好久才回去的小孩子还要哭,我都觉得烦,他们出来的时候要哭,我进去的时候就想哭了。
和他们本就玩不到一块去。
从小就是这样了。
本来,已经能理解一点他们的苦心了,可这趟回来,他们不劝我们好好学习,改劝我们多认识一点朋友了。
听了就生气。
他们懂什么呀!
真正知心的那种朋友,一辈子有一个都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还要多认识一点?
做梦呢!
我们选择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对我们挑挑拣拣。
挑半天都分不出来我和妹妹的,根本就没用心:“你们两个好像啊,你们家里人也分不出你们吧。”
这种话听了就生气。
好像在说,你们家里人从来没有对你们上过心吧。
他们说的时候还要笑,分明是把我们当笑话来看。
他们没心没肺,我有。
一个学期下来,抛开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要朝夕相处的舍友,我最想认识的人就是那个1号女生,想和她做朋友。
但大学不一样。
上课掐点去,去了就上课了,下课了就回来了,平常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突然对别人说一句,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我要是听到这样的话,愣一下,说不定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样的话,从幼儿园的时候就期待着有人能对我说,那个时候说出来,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可我的短发,让我奇怪了整个童年。
到了大学,我不想再特立独行,可头发是长了,也会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饭,我却感觉不到开心。
越长大,越孤独,这话一点没错。
我开不了这个口了。
第一个学期结束,我跟着小影和长发女生一起吃了食堂二楼的拌面。
拌面里加了芝麻花生酱,她们觉得味道怪还担心我不喜欢吃,解释说这种拌面她们也是第一次吃,我却吃得想哭了。
“好吃。”我低头说。
这面很好吃,浓郁的花生酱味道,让我想到了奶奶爱吃的花生酱,还是要不带花生颗粒的那种丝滑版。
奶奶没几颗牙了,咬不动花生,平常牙不舒服,总要做着咀嚼的动作,对着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这样。
小饭店里看到别人在吃的菜,好奇是什么,就站在旁边看,别人见了还以为奶奶嘴馋,犹豫过后还是开口问:“要不要来一点?”
那样的事,还能经历多少呢?
身为舍友,感谢一下不杀之恩就行了,每次有新闻出来,短发女生都会站出来说这么一句:“我们宿舍的人都挺好的,感谢舍友不杀之恩。”
“真是的。”小影不理解道,“都是一个宿舍的。”
短发女生一听就怕了:“别,你别这么说。”
长发女生在笑,我也在笑。
一个宿舍的,为什么要互相欺负?
“我又没说错。”小影生气道,“一个宿舍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真是想不明白。”
我也觉得我的舍友都不错,但没有比较又怎么会知道她们都不错。
我相信,有些矛盾就是从小事一点一点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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