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坐在亭子里说话,顾长衣一直牵着沈磡的手,时不时还要看一眼沈磡,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而过,像偷看情郎的小姑娘,比旁边新婚第二天的夫妻还要甜蜜。
周令仪和沈璠从小被教导要端方有度,在人前甚少显露腻歪。
一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边如胶似漆,暗送秋波。
贵妃注意到顾长衣的小眼神,会心一笑,看来不用她再多操心什么,顾长衣发自内心喜欢她家沈磡。皮囊还是很重要的。
只有当事人沈磡没有觉出欢喜,只觉得无奈。
顾长衣牵他,是怕一松手就认不出来。顾长衣看他的脸时,是在寻找他眉峰处那颗不明显的痣。
眉毛太浓,不好找。
沈磡愈是清醒愈是无奈,顾长衣就算坐在他身边了,还要确认那颗痣。他要趁早把这事挑明了,让顾长衣配合他治疗。
顾长衣余光观察沈璠,对方是那种标准的世家子弟,气质学识谈吐名冠京华,还文武双全。样样比沈磡优秀,但好像没沈磡疼老婆。
啧啧,但凡沈磡没有这个优点,他早就把他踢下床了。
顾长衣等了等,一直没找到机会说,眼看就要出宫了,他只好小声道:“姑姑,我有件关于我的私事想告诉你。”
贵妃眼神瞬间亮了。
顾长衣:“……”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贵妃把顾长衣领到一旁,欣慰道:“是不是怀孕了?大夫看过了吗?有两个月吗?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哎呀,我要准备什么……”
贵妃一直搓着手,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怀孕前三个月一般是不告诉别人的,等胎儿稳定下来才说。顾长衣选择告诉她,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比柳清莲更像沈磡的长辈。
自古婆婆给媳妇安胎天经地义,看来此事她要给柳清莲代劳了。
这一瞬间,明贵妃想到二皇子妃怀小皇孙时的安胎方法,想到去年江嫔生小公主的保胎方法,想到自己当初怀……总之有齐全的经验可以分享。
顾长衣张了张口,从贵妃眼神里读到千言万语,他顿了下,还是决定给贵妃打个预防针,不然以后一有风吹草动就怀疑他怀孕,心情大起大落的,对心脏不好。
“没怀,不可能怀——”
明贵妃脸色变得小心翼翼:“你们没有圆房吗?”
其实顾长衣还是嫌弃沈磡的?
顾长衣脸颊一红,指尖搓着荷花池边的汉白玉栏杆,支支吾吾:“有。”
救命,话题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
明贵妃舒一口气,宽慰他道:“怀孕的事情急不得,等个三五年没怀上再说,趁现在只有小两口,好好玩一玩才是。”
顾长衣:“……”
讲真,全世界只有贵妃着急了,因为他和沈磡都知道不会有孩子。
他使劲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娘娘,其实今日我想说的是沈磡的事。欧阳轩,太后娘家的那位,他跟我说找到了一位神医,有信心治好沈磡。我觉得这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明贵妃眼里迸发出更大的光彩,如果世界上有比顾长衣怀孕更好的消息,无异于是沈磡变好。
她去给太后请安时,见过两次欧阳轩,看着吊儿郎当,但是陪太后说话时,天南海北的事,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如果说欧阳轩能找到神医,那她是信的,她愿意去信。
“长衣,磡儿交给你了。”明贵妃紧紧握住顾长衣的手,紧张地语无伦次,“我在后宫不方便,侯府的很多事我插不了手,只要是为了磡儿好的,全由你决定。”
“娘娘,您这是同意了?”顾长衣确认。
贵妃鼻尖一酸,她不知道为什么顾长衣要来寻求她的意见,只觉得一颗心很涨,让她忍不住想哭:“我当然同意,磡儿本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长衣:“我一定治好他。”
明贵妃:“你要记得,治好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侯府的任何人。等他治好了,你去城西君子酒庄找老板,他可以帮忙带信进来,等我出宫了再宣布。”
顾长衣郑重地点头,贵妃一席话,让他确定了一件事——沈威对沈磡的恶劣行径,绝对不是单单因为沈磡是传言中的鬼胎。
……
不远处,沈磡等三人等顾长衣和贵妃谈话。
周令仪小声地对沈璠说:“你说,是不是大嫂怀孕了?”
她和顾长衣前后过门时间差不到两月,顾长衣是长媳,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比大嫂先怀上,其他的事也顺理成章了。但这种事强求不来。
沈璠摇摇头:“不清楚。”
沈磡把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叹了口气。欧阳轩开玩笑说怀孕能治脸盲,顾长衣却不能怀孕。
他莫名有点不乐观,顾长衣这辈子真的能把脸盲治好吗?
正想着,顾长衣辞别贵妃,朝他走来。
沈磡毫不怀疑,要是周令仪站得离沈璠远一些,顾长衣绝对脚步拖沓,目光发虚。
沈磡有心想往沈璠那边走两步考考顾长衣,咬了咬牙,还是不自虐了。
等他恢复正常了的。
……
顾长衣一回去就以贵妃送的衣服珍贵为由,让沈磡换上一件他买的普通款。
沈磡脱完衣服,把顾长衣按在床上,狠狠亲了两口才解气。
顾长衣呼吸急促,想把沈磡推开,然而压着自己的人没穿衣服,他都不知从何下手,一想起那晚,就哪哪都不好意思摸。
“起来,说正事。”顾长衣没推人,灵活地自己钻了出去。
沈磡放过他,目光幽幽:“媳妇,你说。”
顾长衣盘腿坐在床榻一脚,沉思了下,道:“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好不好?”
沈磡:“……”有这功夫不如做点别的。
顾长衣这不是想保持沈磡术前心情愉悦嘛,这是最好的取悦手段了。
顾长衣扒拉了一下他在网上看到的笑话:“我有一个朋友,他夫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刚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夫人喂奶时先喂大宝,走开一会儿再回来喂小宝,结果小宝饿哭了她才知道自己喂错了。”
沈磡:“……”
顾长衣:“我就问他,夫人现在分清了吗?”
沈磡竖起耳朵,莫非顾长衣知道怎么治?
顾长衣:“夫人分清了,因为现在大宝胖,小宝瘦。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宝好可怜,都饿瘦了……”[注]
他趴在床上笑得前俯后仰,像一只很好欺负的团子。
沈磡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顾长衣说的这个夫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他该庆幸顾长衣生不了双胞胎吗?
明明挺有自知之明,还能当着他的面笑得没心没肺。
顾长衣笑得嘴巴都酸了,正是因为他自己脸盲,所以更觉得双胞胎的笑话好笑,甚至会主动去搜。
他不是最惨的,生了双胞胎分不清才惨。
顾长衣突然从笑话里得到灵感,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沈磡。
沈磡黑着脸,不要告诉他,顾长衣现在正在思考怎么把他喂胖。
顾长衣确实这么想,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就放弃了。
沈磡这棱角分明的脸,这结实梆硬的腹肌,这匀称修长的大长腿,没了多可惜。
“你怎么都不笑?”顾长衣伸手捏了捏沈磡的脸蛋,把他的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我还有其他的笑话。我有一个朋友,他外甥是一对双胞胎……”
沈磡终于受不了了,一掀被子把顾长衣包进去乱亲一通。
……
翌日,顾长衣照常带着沈磡出门,逛逛吃吃,绕了一段路后,才把他带到聚贤酒楼,开了一间雅间消费。
雅间门一开,小白脸神医已经坐在那儿,把一根根闪着白光的银针在火上反复过几遍,消毒。
顾长衣有点发憷,这针也太长了吧,他看了一眼就指着窗外的飞鸟吸引沈磡的注意力,怕沈磡见了银针害怕。
姜徐一根根消毒完毕,把银针包一卷,收起来了,“这是上一个的,你们用这种就好。”
说着,他拿出两根绣花针那么长的。
顾长衣松一口气。
沈磡警告地看了一眼姜徐,逗他媳妇有意思?
姜徐暗暗翻白眼,你骗媳妇有意思,我就有意思,不都是一个意思。
“过来,躺在这里。”姜徐点点一旁的软塌。
顾长衣牵着沈磡过去,问姜徐:“疼不疼啊?”
姜徐心道,就是疼死了你家沈磡也不会吭一声,何况就是演个戏。
他看着满目关心的顾长衣:要不我帮你报下仇?
欧阳轩插嘴:“疼啊,你得好好安抚你相公。”
沈磡让他们说不疼的眼神完全被无视,体验了一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顾长衣开始紧张了,他握住沈磡的手,见沈磡乖乖地躺在那儿,越发觉得心疼。
姜徐开始在沈磡头顶施针,没别的作用,提神醒脑针。
“等等!”顾长衣叫道。
欧阳轩:“怎么了?姜神医很厉害的,一会儿就完事。”
他心里有些忐忑,顾长衣不会还懂穴道吧?
顾长衣不懂穴道,他只是凭借现代人的常识,道:“不应该先备皮吗?”
姜徐:?
顾长衣:“沈磡头发多,在哪里施针,不应该先把那处的毛发清理干净,不然扎不准,或者针口处不干净。”
姜徐看向沈磡:演个戏而已,你媳妇这么认真?
你这头发保不住了,变成秃子不要怪我。
沈磡顿了顿,秃了还怎么追求媳妇。他一想到顾长衣说“没头发的那个是我相公”,他就感到一阵窒息。
他给欧阳轩使眼色,快想办法。
欧阳轩临危不惧:“没必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顾长衣:“他父母不管,我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家属的意见很重要,欧阳轩给姜徐使眼神,只能你换个地方扎了。
姜徐:“罢了,扎脚底吧,时间长一些,但剃头更麻烦。”
顾长衣眼睁睁看着他们脱沈磡的靴子,内心觉得这两人极不靠谱。
关键时刻,姜徐展现了他一个神医的素养,用专业的动作的和表情,说服了顾长衣。
很快,沈磡脚上扎了一排银针。
顾长衣按住他的腿,不让乱动:“疼了就说,不要动。”
沈磡抓紧时间最后一次装傻:“好疼,媳妇,你能亲亲我吗?”
当着外人的面,顾长衣还没亲过人。
顾长衣看了看另外二人,有点犹豫。
欧阳轩和姜徐纷纷别过脸,呵,狗男人,刚才还让姜徐说不疼呢,这就借题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