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平堡之役(小修)

大周朝永启十五年,雁门关一带屡受羌族进犯,镇守于此的大同镇驻兵共分三十六堡。

傍晚,新平堡外的山脚下,两军对垒,气氛剑拔弩张。

陆柒骑在枣红马上,头发高高束起,嘴里嚼着糖块,眯起又大又亮的狐狸眼,鼻尖嗅了嗅,微勾起一侧唇角。

许是幼时与狼一起长大的缘故,她的嗅觉格外灵敏,少数的时候甚至能凭味道,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除了常人都能闻到的血腥味外,她还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焦躁不安与心慌,就好似一种烧糊了东西的味道。

陆柒嘎嘣几声将化了不少的糖块尽数嚼碎,决定速战速决,反手抽出后背的新亭侯。夜月下,上古名刀发出龙吟般美妙的声音。

她向对方挑衅地一仰下巴。

对面羌军的大将身材魁梧,虽然事先中了她的埋伏,部队已去三分之二,但依旧不肯轻易认输。

他大喝一声,双臂肌肉暴起,马槊以雷霆之势刺向陆柒前胸。却见眼前人在分毫之间自马鞍上跃起,动作迅捷如影,下一瞬,一足已立于槊杆之上。

羌将大骇。陆柒冷笑一声,探身向前,手腕翻转,新亭侯在空中划出一道新月般的优美弧线。

陆柒收刀、后跃,立于马背之上,夜风吹动她微卷的发梢,发尾回旋。

羌将身子摔下马的同时,人头掉落在地。大将一死,残余羌兵再无斗志,纷纷扔掉武器就地投降。

大周的士兵高喊:“陆将军威武!”

陆柒面色如常,副将青竹正在安排俘虏,兵器收缴。她走过去催他快些,赶紧把这边搞定,好去支援陆云的中路大军。

等这场仗打完了,她就要请个媒婆去跟陆云提亲。

陆云是新平堡主帅,也是他把四岁的陆柒从狼窝里捡回来,自此俩人就在边关相依为命。陆柒今年已经十六了,对陆云这个香饽饽,她可是肖想了许久。

出发前又有人来给陆云提亲,说他都二十九了,别人家这个岁数孩子都要说亲了,他还一点都不着急。

也许,陆云也在等她?陆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希望赶紧打完这场仗。

青竹加速核查俘虏人数,突然面色一正,说道:“将军,俘虏不到三千,再加上死了的,最多一万五,跟吴将军探来的人数不对。”

陆柒皱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翻身上马,说道:“留一小队人马善后,再派斥候回营调守军支援中军。其他人随我走!”声音比一般女子显得低沉,带着些沙哑。

这八千精锐骑兵万里挑一,唯陆柒马首是瞻,即刻跟随在后。

骑行不到一刻钟,只见远处而来两人,陆柒夜视极好,一眼认出是自家将士,看他们浑身血迹斑斑,心下更是一沉,尚未勒马便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俩人顾不上喘匀气,断断续续地说:“陆将军,不、好了,敌军不是六万,而是、是十、十多万人,左路的吴、吴将军也一直不见踪影,主、主帅将兵引到了山谷间,但是快、快、挡不住了。”

“什么!”陆柒双手紧握缰绳,吼道:“听我命令,加速前进!”双腿一夹马腹,马如流星,人似箭,已蹿至丈余外,青竹赶紧带队猛追。

陆柒心急如焚:陆云,你千万不能有事!

待赶到山中,却见大周士兵在搬运巨石和巨木,竟然要堵住谷口。陆柒认出了是左路吴景睿的军,并非大同边防驻军,却不见他本人。

她高声叫停,此时虽然距离尚远,但陆柒内力深厚,声音依然清晰可闻。没想到对面的人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搬运。

陆柒当机立断,直接命令弓箭手射杀阻止,他们这才不敢妄动,伏首跪地。她此刻无暇追究:“捆了,其余人随我冲进去!”青竹派一小分队善后,剩下的人紧随陆柒。

只见山谷中火光冲天,尸体堆积如山,遍地断裂的大周旗帜,犹如人间炼狱。

待羌军听到马蹄声,转身迎战时,陆柒已率队如神鹰掠空,惊世而现,须臾便冲乱了敌军阵型。

她提气一声清啸,运转内力,手中的新亭侯刀气横扫千军,纵横捭阖,无人能挡,带队硬生生地撕出一条豁口,直抵深处。

中军已近在眼前,陆云带着寥寥可数的残兵剩将,浴血奋战,手中的陌刀,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但是速度越来越缓慢,可见体力不济。

陆柒却面露喜色:来得及!

她一刀劈倒了身侧偷袭的羌军,再一转头,瞳孔猛然紧缩,想要尖叫,嗓子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只见陆云一把推开副将徐山,他却正中敌军猛将的擂鼓瓮金锤,铠甲连同胸口像是被打了一锤的薄铁锅一般凹进一个大坑,口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陆柒疯了一般,不再驾刀抵御袭来的刀枪剑雨,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陆云的身前。

徐山抱着陆云,满脸是泪,抖着唇看着陆柒:“小、小柒!”四万中军已被杀得不到一千,现在主帅陆云也没了,今日一役,他们恐怕是要全军覆没。

陆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的手指伸到陆云鼻子底下,急促的呼吸猛然一滞,眼中的光彩瞬间支离破碎,心口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将军!”旁边人纷纷惊呼。

陆云身后最后一面印着周字的大旗缓缓倒下,羌军兴奋地欢呼。

陆柒抱紧陆云的尸体,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总兵,边关一日不平,我一日不成家。再说了,小柒现在年纪还小,我还想多陪陪她。她那个性子,太野太狠,我不放心。”

“陆云,你别总是拿小柒说事,怎么你还能陪她一辈子不成?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那可是大同巡抚的千金。”

出发前,陆柒偷听到了蒋总兵和陆云的对话,这一切明明才发生没多久,为何一眨眼就全变了样。

你不是说要多多陪我吗?!陆柒泪流满面。

她转过身,正面是数倍于己方的敌人,身边是彷徨无措的汉军。

青竹率领众人拼死抵挡在外围,眼瞅着就顶不住了。

陆柒毫无光彩的双眸黑得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后槽牙咯咯作响,就是这帮可恶的人夺走了他,毁了她唯一的念想,他们凭什么活着!

她拾起一面大旗,长啸一声,将闯进来的羌人左右横扫出去,再一个纵身,直插入从缺口冲进来羌军胸口,旗头势如破竹,自前胸入、后背出。

陆柒双臂发力,锐不可当,旗帜将羌兵一个又一个地串了起来!她气涌丹田,左手成拳,运起内力,击向旗杆底部,将人带旗一起震飞出去。

敌军四散躲开,全部哗然。

“他死了,”陆柒一袭轻甲黑衣,屹然立于千军万马之前,嘴角渗血,双目猩红,仿若恶狼呲出獠牙,周身卷起一股残暴阴翳的气场,声音低沉幽冷,“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陆柒右手从背后再度抽出新亭侯,刀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心声,竟然发出了远古钟声般的低鸣,那,是嗜血前的兴奋!

杀死陆云的羌军猛将彻底被陆柒杀气激怒,大声呼喝着举起擂鼓瓮金锤,将身前的汉军如落叶般捶到两边,虎步凛凛,冲着陆柒杀来。

陆柒心中恨极了此人,额头青筋暴起,飞身而起,足尖一踩身前马背,那马四肢俱碎跪到地上。陆柒借力跃起足有丈余,在空中一个翻滚,双手握刀竖劈而下。

那人才将双锤举起,陆柒的刀已自锤间落下。

新亭侯削铁如泥,对方眼中的世界瞬时一分为二。在他身后的羌军眼里,少女犹如地狱而来的使者,自左右分开的身躯中,浴血破门而出!

众人不禁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陆柒刀尖沾了血,五脏六腑瞬间燃烧起滔天业火,唯有将敌人焚烧殆尽方可平息。

羌军首领李脱脱还没有从大将的死中回过神来,就见陆柒动作如鬼如魅,迅捷诡秘莫测,但凡所到之处,残肢横飞,哀嚎震天。

再一转眼,他只见陆柒泛着寒毒的目光射向自己,顿时魂飞魄散,勒马就逃。

李脱脱身边的亲兵一队掩护,一队举起长矛,骑着高头大马,前来阻挡陆柒。

数十杆长矛齐向陆柒刺来,她提气一纵,腰向后一折,翻身的同时,只一挥间,长矛齐断。

陆柒落地后转身提刀上撩,自下而上,连马带人一起斩为两截,血像瀑布似的泼了她一身,她却觉得不够,远远不够,胸中的这把火根本熄不掉!

陆柒一脚踩着尸体,跃至要逃走的一人身后,刀尖直插其心口!将尸体往下一推,骑着对方的马,化身为刀,但凡所到之处,羌军成片成群地倒下。

陆柒鹰视狼顾,手中的新亭侯锋芒逼人。

生死不顾,阎罗自成!

徐山一擦眼泪,举起双斧,高喊着:“兄弟们,上!为主帅报仇!”带领众人跟在陆柒身后一路搏杀。

李脱脱的亲卫长,见陆柒提刀追杀至前,他挥舞着弯刀,喊道:“保护可汗走。”自己回马阻挡陆柒。

陆柒提刀就劈,那亲卫长横刀竟然挡住了陆柒的雷霆一击。

陆柒立马转刀攻他两侧,亲卫长意在防守,尽量拖延时间。

陆柒瞅见李脱脱越跑越远,一个不防,后背被随后而来的羌人刺中,长矛矛头直没入右肩。

“将军!”青竹赶来,用剑砍断了矛杆。

陆柒面色未改地徒手直接拔出后肩矛头,血肉撕扯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怒气暴涨,足尖在马背一点,翻身直接将亲卫长砍下马,手中矛头直插入他的眼睛。

亲卫长哀嚎毙命,羌人吓得再无斗志,彻底溃不成军。

陆柒看向李脱脱逃跑的方向,手一伸:“弓来!”

青竹立马将长弓递到她手中:“将军,咱们地势不利,估计射不到。”

陆柒点头:“送我上去。”

徐山抢先一撩衣袍,扎了个马步,大喝一声:“我来!”

陆柒搭好三支箭,在徐山腰间刀伤鲜血泵溅的奋力一托之下,飞跃到了数层楼之高。

明月下,陆柒向后一折腰,将弓拉到极限,右肩伤口彻底撕开,鲜血喷涌,但她毫不在乎,待身子翻到正面之时,瞄准目标,三支利箭划破长空,厉风劲急,如奔雷而至。

李脱脱身后两名亲卫连忙拔刀阻挡,却只挑开了两支,中间的一支直插李脱脱后心,他顿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陆柒轻哨一声,枣红马从后方冲来,接住了她,星驰电掣般冲向敌人。

李脱脱的亲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见陆柒自眼前冲过,寒光乍现,再回头,李脱脱已身首异处。

两名亲卫扔掉武器,下马俯首跪在地上,陆柒不等他们开口,正要提刀砍杀,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柒,住手!”

陆柒回头,只见一个白发苍苍但威风凛凛的老将军,率领守军已然赶到。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将士瞬间冲向前方支援,其实前方羌人败局已定。

老将军翻身下马,身后的徐山、青竹等人赶到,叫道:”总兵。”

来人正是大同镇镇守总兵蒋志远,他赶紧扶起众人道:“老夫来迟了。”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两声惨呼,陆柒已然提刀杀了两名亲卫。她冷漠地看着眼前震惊的众人,幽幽地说:“他们一个都别想活。”说完,竟然要继续杀回战场。

青竹、徐山赶紧一左一右拦她,陆柒将刀尖对向他们,好似不认识他们一般:“拦我者死!”

蒋总兵上前呵斥道:“小柒,你不要命了!快跟我回去。”

“我要把他们通通杀光!”陆柒犹如一条濒死的困兽,她刚才全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此时站着,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她突然转头盯着蒋志远,一字一顿地问道:“吴景睿呢?”

蒋志远迎着陆柒仇恨狠毒的目光,放缓声音说道:“小柒,你深受重伤,听我的话,先回去。”

青竹上前相扶,被她一把甩开。

“他人呢?”

见蒋志远不答,陆柒心中再次燃起怒火,转身就要翻身上马,突然后颈一疼,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两篇文,简单文案如下,详见专栏,哪个收藏高开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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