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魇

柳忆香眼前蓦然一黑,再睁眼时,她就真的变成了那小女孩。

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她有些发愣,怎会真的变成那小女孩?

按理说,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她应该感到害怕,感到惊恐,但她却瞬间就接受了。

刚缓过神,老者便提溜根木棍走了过来,沉着个脸。

柳忆香不知怎么回事,身子突然瑟缩了一下。

木棍接连打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她觉得很疼,心中很委屈,想开口质问她爷爷,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一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支吾含糊的“啊”声。

她不可置信,再开口,却还是“啊啊”声。

她不会讲话?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柳忆香将她看着小女孩长到五岁,然后受到殴打的记忆,又给遗忘了。

乱棍打在她的身上,一棍比一棍更重,在她稚嫩的肌肤留下了青紫的印记。

青紫印记里面是化不开的淤血,她只觉得又疼又饿又冷。

她记不清多久没有吃饭了,过了会儿,老者似是打累了,扔了个馍给她。

柳忆香腹中饥饿难忍,抓着馍,囫囵吞了起来,被又干又硬的馍刺得嗓子疼也不能让她的动作停下分毫。

……

就这般过了许多日,一到点,老者就又提着木棍走了进来,他也不言语,就这般沉默的揍着她。

瞧见一棍接一棍打她的老者,那狰狞的脸,原本给她一种很熟悉很亲切感觉的老者,骤然变得陌生,让她根本就认不清他,是谁。

柳忆香瘦小的身姿,根本承受不了连日来如此重的击打,口中喷出一口血,身子歪到在地上。

她只觉得好累好困又好痛,蜷缩着身子,阖上眸子,她真的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简陋的木窗有丝光亮照射了进来,明亮的光打在柳忆香的身上,让一直处于阴暗之中的她感觉到了温暖,神情突然恍惚了一瞬间,灵台有了瞬间的清明。

“香香……”

柳忆香猛然惊醒,只觉得这里违和极了。

那道呼唤声,好熟悉。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

祁连山脉。

黑夜已至,被柳忆香遗忘的大黄狗,被一坨乌黑的阴影给捆了起来,它的旁边,少年眼眸紧闭,眉间鬓角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可以看出,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大黄是清醒的。

本来正和那野猪打斗着,哪里想,一团阴影骤时就缠上了他们。

它心中有所感,这便是它感受到此处那股极为厉害的气机吧?

大黄亲眼所见,斜阳落下之时,它和香香,连同野猪四个,同时被阴影缠绕住。

那野猪瞬间就昏迷了过去,而香香不知怎么回事,眼睛虽是睁着,但双眼无神,根本就瞧不见它的眼色。

不过半个时辰,陷入昏迷中的两只筑基后期野猪,双脚抽搐了一下,庞大的猪头一歪,顿时没了声息。

血肉变得干煸,就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黏在肉身上。

仿佛血肉都被这阴影给吸了去。

在它们没了声息的瞬间,大黄注意到香香的眸子也闭上了,与那两头野猪的模样一般无二。

大黄惊怒,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挣脱不开这缠绕着它的阴影,日之华无用,它所学到的全部法术都那这阴影没有办法。

就是晃破了头,也没从识海中得出些什么虚影告诉它用什么方法破解了这阴影。

只能眼睁睁瞧着香香,从气色极好的状态变得苍白,冷汗直流,大黄从未有那么一刻恨过自己是那么无用,所修法诀没有一个是能救下香香的。

在心念相通里呼唤香香,却发现香香那头也笼罩了层什么阴影。

眼瞅着香香的模样,就要如那两头野猪临死前一样了,大黄心都揪成了一坨,猛然想起来心脏之处留存的暗金色血液。

死马当活马医,引到了与香香心念相通的识海里,化为针,刺向阴影,让那些阴影散开了。

就是这危及时刻,柳忆香的灵台才会清明了一瞬。

……

实则,在柳忆香被阴影缠上的一瞬间,系统就察觉到了。

它完全可以选择出手,救下柳忆香,但系统没有,而是冷眼看着。

它能帮宿主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所有的危机,都要靠她自己来避过。

系统因吸收硫炎地心火生出了灵,虽说一切还是以柳忆香的意向为主,但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它不会出手,除非到真正危机性命之时。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对宿主好,吃过亏,受过伤,才能够成长。

同时,它也不是无敌的,当有元婴修士以强大的灵气,一拳了结柳忆香的性命时,系统无能无力。

它仅仅只能带宿主出幻境,亦或是替她在识海里模拟心中所想。

柳忆香这段时日,有意识的减少对探囊的使用,它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心中很是欣慰,宿主总算是悟到自身不足之处了。

虽说话是这般说,若柳忆香当真要不行了,系统还是会出手救人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硬身正直。

正打算出手时,发现那只狗给宿主带来了生机,系统也就停下了。

这团阴影,名魇。

魇依靠吸收修士或是灵兽的神识、血肉来修炼,魇昼伏夜出。

无声无息就能进入修士的识海,找到他们神识中的薄弱之处,将修士的神识拉到过往那些阴暗往事中去。

对记忆稍加改动,祛除掉那段记忆里,对修士本身来说一切感到温暖的人或事,只剩下无穷尽的恶。

若察觉不到不对,将永远醒不过来,神识永坠那段虚造的记忆之中。

而魇,便会趁此吞掉神识与血肉,来增强自身修为。

这修士,便算是消道了。

破旧昏暗的茅草屋内。

老者还是那副阴郁的模样,手握木棍,棍子即将挥向柳忆香的头。

她此时灵台清明,再想让她陷入那忘记了一切的梦魇中,已是不可能。

梦魇,对,就是梦魇。

她刚才所经历那一切,必然是这处的灵兽搞出来的。

不可能是幻境。

什么幻境能让她忘记了大黄,忘记了一切,连记忆都混乱了?

排除开幻境,就只能是噩梦,或者是她被什么灵兽看透了心中的薄弱之处,将她拉入了梦魇中。

少女目光如炬,眼中精光流转,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心中默念:如是所见,皆为虚妄。

我在仙界种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