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啾在路上

阮久接受了和亲的事实,调整好心情,重新打起精神,连带着整个阮家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阮久这几日都和赫连诛待在一块儿,时不时向他打听鏖兀的事情,害怕自己过去之后过得凄惨。

家里也开始给他准备到时要带去的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恨不能把整个宅子都给他搬过去。

而阮老爷也托了人去鏖兀都城尚京打听情况,似乎是想带着全家人搬过去住。

可是路途太远,阮鹤不一定受得住,朝廷也不会放心一国首富前往鏖兀,这个愿望恐怕只能变成偶尔在尚京小住。

过了几日,宫里传了旨意来。

梁帝收阮久做义子,不改姓,只封了号,入了皇家的族谱,排在萧明渊的名字前面。当日排场极大,赏赐无数,永安全城结彩,停休三日。

阮久在萧明渊面前嘚瑟了好一阵子。

而后另一道旨意传来,和亲的日子定在了两月后的初八。

这是梁国与鏖兀共同商议的结果,原本梁帝还想说,阮久尚未束冠,不如先定下婚约,等到他束冠了,再去鏖兀成亲。

可惜鏖兀那边并不同意,一定要现在就把人给带回去。

两个月已经是梁帝授意下,能争取到的最大的期限了。

阮久每日晚睡早起,想要在家里待得久久的。

但日子只要一旦有了数儿,就一天天过得飞快,拦也拦不住。

阮久养的狼狗开饭生下四只小狗的时候,就是阮久动身的日子。

城门前,阮久把三只小狗分给和他感情最深的三个朋友,萧明渊、魏旭与晏宁。

阮久把手指放到小狗没长出来的乳牙上:“它还不会咬人。”

一向怕狗的萧明渊伸手把小狗接过去:“我知道,我又不怕。”

朋友们再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三个朋友把小狗交给身后的侍从,走到阮久身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三人向梁帝请了旨,要护送阮久去鏖兀。梁帝念着他们感情好,也就答应。

这算是萧明渊他们做的第二件差事,第一件是招待鏖兀使臣。

阮久身上的红衣就是他们监制的,宫中织造局做的,红衣似火,火中绣的却不是凤凰,而是青鸟。

他们为了给阮久撑场面,还给他弄了满头的金饰。用萧明渊的话来说,就是“要是你路上想要逃跑,一摸头上就有路费”。

除了上下行头,城门外蜿蜒百里的队伍,也是他们一手安排的,排场极大。

阮久和朋友们暗中握了一下手,然后走到家里人面前。

这回去鏖兀,阮老爷会亲自送他去,阮夫人留下照顾家里和阮鹤。

所以阮久和娘亲、兄长,在这时候就要分开了。

阮久的红红眼眶藏不住,分明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哭过了。这时候再看见家里人,仍旧是忍不住。

阮夫人用手帕帮他擦了擦眼角,不说别的什么,只道:“鏖兀那边专爱吃牛羊肉,你去了那边要多吃菜,多吃水果,想要什么吃的玩的,马上写信回来,别委屈自己,咱们家肯定马上给你送过去。”

阮久喉头哽塞,连话也说不出,只是点头。

而后阮久摸了摸阮久的脸,眼睛也有些湿润,温声道:“要不还是兄长送你去吧?”

阮久抬头看向兄长,天气反复,阮鹤的身体不见好,还披着鹤氅。

他使劲摇头:“不要不要,有爹送我去就行了。”

阮久对兄长说,和亲的事情,是阿史那点名要他,谁都不能代替。

他始终没有告诉兄长,也不让别人告诉他。是因为阿史那在战场上见过阮鹤,才点名要阮家人过去。

要是阮鹤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自责无比,然后想方设法地代替阮久过去。

阮久好容易才护住了哥哥,又怎么可能让兄长送他过去?

万一途中出了意外,万一鏖兀大王眼光好些,又看中了兄长,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阮久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吸了吸鼻子,对兄长道:“我没事,兄长不用担心。”

再与家里人说了两句话,阮久实在是忍不住眼泪,扭头走开。

他在城门前耽搁了许久,梁帝也不催促,只是带着文武百官,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直到阮久过来找他。

“父皇。”

“诶。”梁帝颔首,身后的小太监双手捧着托盘,奉上两盏酒水。

阮久刚要伸手去拿,梁帝便伸出双手,将两杯都拿走,递给他一杯,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萧明渊:“明渊特意跟我说过,你不会喝酒,给你准备了一杯水,但是又怕你拿错,别让你拿。”

阮久接过金盏,垂了垂眸,仰头饮尽。

梁帝道:“咱们大梁的少年,都是好样的。”

阮久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这时魏煦的父亲抚远将军上前:“陛下,吉时已到。”

“好。”梁帝把酒盏放回去,拍了拍阮久的肩,“我替大梁百姓多谢你,去吧。”

阮久后退两步,行了礼,便跟着抚远将军去了。

鏖兀的队伍如同来时一般,再往后就是大梁的送亲队伍,阮老爷与抚远将军魏旭的父亲带队,亲自送他。

阮久走到父亲身边,唤了一声:“爹。”

阮老爷问:“都说完了?”

说不完,怎么能说得完呢?

但阮久还是点了点头:“嗯。”

“那走吧。”

这时几个小厮牵着马过来了,阮久与朋友们各自翻身上马。

便是“和亲公主”阮久也不坐马车,他们都骑了打马球时常骑的那匹马。

礼官高声唱诵,太监将节杖双手奉到阮久面前,阮久伸手接了,稍稍抬起,队伍最前面的人开始向前走。

随着越行越远,最后连礼官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模糊,阮久回头看了一眼永安城,城楼高耸,旌旗高悬,风中猎猎。

他收回目光,与身后的三个朋友对上目光,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萧明渊说:“傻了吧唧的。”

那时赫连诛就坐在马车里,随着大梁的队伍一起走,他掀开帘子,看见阮久,想起自己头一回见阮久,也是这样的场景。

阮久穿着红衣裳,骑着他的马,站在城门外,还朝他扮鬼脸。

一模一样。

他正专心看阮久,阿史那却策马走到马车边,说了一句:“使臣大喜。”

赫连诛撂下帘子,不再说话。

就这样沉默良久,一直到了正午。抵达某个驿站,他们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赫连诛下了马车,去找阮久,和阮久他们坐在一起用饭。

直至此时,他才肯承认,他心疼阮久,但和亲对象是阮久,他心底是有一点儿喜的。

阮久说的没错,他是一只颇有心机的小狗。

他想要一个朋友,一个能够一直陪着他的、只属于他的朋友。

有抚远将军一路护航,途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半个月,他们便到了大梁与鏖兀的边界。

鏖兀派来了新的使臣,在梁国交界处的溪原迎接大梁使臣。

前几天阮久骑马骑得腿疼,就改坐了马车,朋友们和他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便停下了,萧明渊道:“应该是到了,我下去看看。”他看向阮久:“不是什么大场面,使臣之间见个面,然后进城,你不要动了。”

阮久便留在马车里,和魏旭、晏宁打牌。

萧明渊才走没多久,马车外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鏖兀使臣赫连诚见过‘公主’。”

不知道是不是阮久的错觉,阮久总觉得这人有意无意间,把“公主”二字咬得很重。

阮久清了清嗓子,道:“见过使臣,使臣有礼。”

马车外那个青年是典型的鏖兀人的长相,骨架大,眼窝深,披着头发,头发微卷。

赫连诚再看了一眼梁国马车,便转身离开。

阿史那快步跟上:“王爷,没错吧?就是阮家公子。”

赫连诚不置可否,只是大步上前,对魏将军道:“使臣请。”

鏖兀的驿馆是石头筑的,从外边看起来矮矮的,里边好像还不错。

使臣们在大堂会面,阮久则被送回房间休息,等待开饭。

名叫开饭的狼狗伏在床边,他抱着小狗,百无聊赖地架着脚躺在床上,一边揉着小狗的脑袋,一边用脚轻轻地踩着开饭的尾巴。

忽然外边传来吵嚷声,只听见有人大喊:“刺客!有刺客!”

阮久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一个他没见过的鏖兀人从外面进来,嘴上说着“公主不必惊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

阮久抱着小狗,牵着大狗,迅速站起来,下意识后退几步。

那人的目光太过露骨,贪婪地在他脸上转过一圈又一圈,就连开饭也察觉到了,支起身子,朝着那人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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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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