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而此时的董家祠堂里的烛火,在亮着幽幽光芒。
一具楠木棺材被放置在了祠堂的最中央,棺盖之上是硕大的白『色』冥花。
而董家的祖宗牌位就摆放在庄严的神龛中,共八位。
神龛前的长桌之上,正是董皓月的牌位。
宜图之前来过祠堂,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杜堇玉不是。
震惊悲痛的情绪翻涌而上,她仿佛才刚刚得知董皓月一死的事。
她控制着宜图,站在祠堂外的身影寂寥而僵硬。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踏进祠堂时,身影却迟迟一顿。
原因无他,不知是董家的哪位祖先显灵,一道乍现的金光拦住了杜堇玉的去路。
它没法跨过董家祠堂的门槛,不然如此,它会被打出宜图的内。
杜堇玉只能忍耐着内心的焦灼,它在门口不断的徘徊,步伐急促。
宜图眼睁睁的看着绝好的脱身机会,根本抓不住就又消失在眼前。
杜堇玉这样的鬼怪npc要比低级场里的npc,聪明太多,甚至有了自己的想法。
与其说低级场是在『操』控npc现规则,而中级场则是赋予npc『操』控规则的能力。
那么更上一级的级场呢?将会如何运作,简直不敢想象。
跪坐在蒲团上的楚思池,照常守夜。
他目光无神的盯着那被他摆放在地上的红『色』同心结,那是他与董皓月定亲之日,杜堇玉亲手编织送于两人的。
直到今日,他都记得阿玉在得知二人定亲时,那张一闪而过的震惊神情,与悄然神伤默默垂泪的脸庞。
第二日杜堇玉送来了这么个小巧的东西,苍白的脸上带着极为勉强的笑容,怕是心力交瘁之下编织的同心结。
想到这,楚思池心里一痛。
董皓月之死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杜堇玉也随之而去,则是他无承受的重重之重。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已然无分清自己的感情,哪一份是亲情,哪一份是爱意了。
明明他们三人彼此纠缠,却又很快错了各自的人生,阴阳相隔。
楚思池难受的头痛欲裂,那红『色』精美的同心结在眼前出现了重影。
而这枚同心结之后,便是董皓月的灵柩。
他知道自己在未婚妻的灵体面前,不该怀念他人,即使那人是宛如亲妹妹存在的杜堇玉。
可是楚思池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正如这交织又交错的命运。
祠堂内烛火摇曳,门外一道修长的影子来回徘徊,靠近又远离。
楚思池愣了一下,刚想站起身,却又迟疑的顿在了原地。
“小月,是你么?”
无人回应。
楚思池苦笑一声,他走过去将同心结轻轻的放在了门口,与屋外的影子只隔了一扇门。
宜图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的动作,影子静静的照在窗纸上。
“小月,阿玉死了。”楚思池低喃道:
“她....竟然是同一天和去的。”
“明明生前们约定好同一日大婚,又怎会.....”
楚思池说不下去了,声音变的沙哑,眼眶含泪。
宜图心里有疑『惑』,他不知道楚思池的这番话到底是在替谁痛惜。
他到底喜欢的是董皓月,是杜堇玉?亦或是二者都有。
“我俩定亲那日,阿玉送来了这枚同心结,哭着求我不要与你成亲。”
“她说如果我们两人结为夫妻,那她又要一人孤零零的留在杜家了。”
楚思池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董皓月说这话,只是心里苦闷非常。
如果董皓月在世,或许会安慰他几句。
因为她就是这样善良又坚强温柔的人哪,异于杜堇玉的依赖与柔弱。
“小月,我对不住你。”楚思池哑着嗓子道:“这枚同心结,我是收下了。”
“阿玉说只要我收下这枚同心结,以后她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枚同心结收下之后,我总觉得有愧于,所以一直将它偷偷的藏着,不敢告诉。”
“等这我俩成亲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和说这事。”楚思池苦笑一声,“谁知....”
谁知他再也没机会了。
站在门外的影子一动不动,看不出来丝毫的情绪。
这让楚思池没由来的心生几分恐惧,即使他知道董皓月不会伤害自己,人已成了鬼,更何况董家家仆惨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他想到董皓月死因不明,怨气不是一般的重,楚思池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一步。
可这时,屋外的影子却冲他招了招手。
楚思池浑身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门外的东西不是董皓月。
如果是董皓月,又怎么可能进不了自家的祠堂!
宜图的知觉一片冰冷,他知道杜堇玉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楚思池唤出董家祠堂。
因为它想杀了楚思池。
这种杀心是毫不遮掩的,以至于宜图不得不怀疑它这般做的目的。
到底是为了三人好在阴曹地府相伴,是一早就对楚思池怀恨在心?
杜堇玉之所以恨楚思池,难不成是她觉得这人和董皓月成婚,是背叛了她么?
宜图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总感觉这两种猜测都不太对。
不过现在杜堇玉想杀楚思池的意图非常明显,这对玩家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要知道后天就是正月十八,红囍婚礼除了两位鬼新娘在场,要两位新郎官参加冥婚。
无论是楚思池是邵风,这两人死一个,婚礼都无举办成功。
而婚礼不完成,牌场的强制任务就无完成,玩家们只能困死在这里。
想到这宜图莫名的有紧张,好在鬼怪npc被赋予了思想同时,剧情npc也是一样被赋予了思考能力。
楚思池没有傻到被杜堇玉唤出祠堂,虚惊一场。
杜堇玉在祠堂门前站了很久,久到楚思池腿都跪麻了,天边微微出现亮光,那道影子才慢慢的离去。
宜图眼里进了光,他不知道杜堇玉接下来要怎么做,只能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一路朝董家的后门走去。
很快杜堇玉便带着他出了董家,进了紧挨着的杜家大院。
杜家很大,宜图被她绕的有头晕。
重点不在于这个,而是宜图知道这东西要带他去哪。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这口熟悉的古井前,『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宜图想挣扎,然而身子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座山,他撼动不了丝毫。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堇玉拖着他的身体投入了井里。
冰冷的井水瞬间将其淹没,溺死无疑是宜图最害怕的一种死法,而现在他就在经历这种无比痛苦的过程。
鼻腔呛进了水,缺氧的大脑慢慢失去了思考。
终是难逃一劫,宜图脑海里闪过这一丝念头的瞬间,人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他,宜图慌『乱』中不断寻找可以出去的出口。
一口古井反复出现在他的面前,明明跳下去知道是痛苦的始,可他却不得不一次次跳进去。
溺死之后,是再次来临的溺死。
宜图浑身上下都是冷水浸透了,包括那颤抖着的灵魂。
就在他快要熄灭求生欲望的火苗时,微弱之中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宜图.....
宜图坐在那口古井上,目光呆滞的望有声音的地方,那里依旧黑漆漆一片。
没有人,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好失望,好绝望。
正当宜图想要跳下去彻底了解痛苦的时候,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警告!您的道具人皮衣触发禁忌,已失效!】
宜图错愕了一秒,很快意识变的清晰,江寒屿的声音传了进来。
“宜图,快醒醒。”
宜图费劲的睁了眼睛,光亮驱散了他眼前的那一片黑暗。
活过来了。
“怎么哭了?”江寒屿的手放在那人的头顶上。
怀里的人神情茫然而脆弱,一双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好似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一样。
男人忍不住皱眉,心里莫名揪一下。
听到江寒屿的声音后,宜图试着抬了一下手,浑身的麻意还没有过去。
“我....这是一直在梦里?”宜图的声音异常干涩。
江寒屿微愣,将人慢慢的扶起,沉声道:
“发生了什么。”
宜图和他可是睡在一张床上的,而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对劲。
宜图缓过神,无力的摇摇头:“没事,一场噩梦。”
一场恐怕成了的噩梦。
尽管他也不知道杜堇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的。
到他根本不敢回想,那种反复死去的痛苦。
宜图的身子很冷,他忍不住往江寒屿身上凑了凑,迟疑了一秒,知道自己不对后,又往后缩了又缩。
“很冷?”江寒屿察觉到了这人的不对。
宜图恢复了容,好看的脸上是脆弱的无承受的痛苦神情。
而他苍白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双手更是紧紧抱着自己。
宜图没说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尽管从梦中出来,那种寒意并没有驱散。
他知道,这种寒意是杜堇玉留在他的灵魂里的,除非他活着出去,否则在牌场多待一日,就会存在一日。
江寒屿不明白他的意思,少有的感受手足无措起来。
宜图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楚楚可怜。
“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没事的。”
江寒屿迟疑了片刻,“的没事?”
宜图点点头,轻喘了一口气,太冷了,冷到窒息的感觉。
听到这一声的江寒屿身瞬间一僵,几乎是呆不住的立马下床转身。
“我先出去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江寒屿郑重其事的说道。
宜图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那上面还有男人残留的余温,而现在的他贪恋任何一丝一毫的温度。
哪怕他知道这温度很快就会消散而去。
“好。”宜图乖巧的答道。
江寒屿踏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脏沉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