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年点儿

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去,秦大伟开始安排人员住宿,他将十八名男知青分成两队,由刘老憨带一队,另一队由张惠来领着分别安排在队部的房子里,女知青由薛秋月组织分配:大华领走了萧晓,罗婶领走了刘玉梅,张惠来老婆领走了谢桂兰、耿春燕,赵奶奶领走了吕燕子,剩下的高艳春、高艳秋姐俩跟她走。

送走开车的司机,秦大伟回到队部,看着知青名单,年龄大的张强赵国祥十八岁,年纪小的高艳秋王文艺才十六岁,他今天没带烟荷包,特意买了一盒带锡纸的大前门,在这群城市娃面前,他要维护自己的威信。撕开口,掏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闻,味道还不错,点上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出了眼泪,他觉得还没他的叶子烟抽着得劲,便顺手丢在他的破桌子上,看看没人进来,又拿起来装进衣兜里。

民兵排长贾明海进来时,他还在擦眼泪,手里的半截烟头冒着烟,贾明海看队长抽上烟卷了,也伸手讨一支,被秦大伟拒绝了:“小孩子抽什么烟,快去看看做饭的人来没,二十多口人的饭菜,得忙活一阵子呢。”贾明海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张惠来和刘老憨把男知青分配完,过来找队长商量,这么多人,得选出个班长来,有事直接找班长,再由班长安排手下的人,这样方便些,秦大伟把知青名单递给张惠来看,最后决定两个年龄大的当班长,就是张强和赵国祥,正好这两个人没在一个屋子,刘老憨直接领导他们俩,女知青由高艳春当班长,归妇女队长薛秋月领导,张惠来把队长的吩咐一一写在本子上,又统一了吃饭的时间,天将晌午,走廊里炖白菜的味道飘过来,这是大界村知青点儿的第一顿午饭。

当广播大喇叭里传出喜讯,中国首枚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的消息,知青点的房屋地基开始挖了,当蒲公英开花的时候,青年点的房子已经大功告成,红砖红瓦的六个屋子八间房,是大界村唯一的全砖房,材料是公社拨下来的,施工队是秦大伟找来的,加上二十五名知青劳力,二十三天的时间,烟囱开始冒烟,住在老乡家的女知青们也都回到新房。东北的冬天长,为了减少西北风往屋里灌,房门都开在前面,男知青是六人一个屋子,三个男知青住的屋子间量是一间半的,是从东房山往西数三间房子,女知青屋子比男知青的小,是四人一个屋子、三个人一个屋子,是从西房山往东数两间,吃饭的食堂在男女宿舍的中间,会计张惠来说知青们毕竟是男女有别,食堂放在中间,一是吃饭方便,二是把男女隔开方便管理,至于后来发生的某些男女之事,就不是房子能隔开的了。

自从青年点儿的新房子盖成后,秦大伟的脚就总是往这里溜达,队部距离青年点的房子有五十米的距离,原来放电影的空地还保留,这样青年点儿的新房子就成了村里的第一排房子,往前就是草甸子了。村里一共派了两个人负责知青们的伙食,劈柴烧火的是刘老憨的哥哥大憨,做饭的是村里的寡妇李香兰。李香兰能得到这份美差事她得感谢秦大伟,做饭的工分跟其他社员一样,还能吃上伙食饭。李香兰的丈夫赵永生并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永生,在第三个孩子出生后不久,得了莫名其妙的病,躺下三天就咽气了,李香兰一家全靠吃救济粮生活。

当秦大伟走进她家破落的马架子里,告诉她有个做饭的好差事时,她把两个大的孩子哄出去玩,然后给秦大伟跪下了,当秦大伟伸出双手到她的腋下扶起她时,她顺势向前倒了下去,秦大伟只好用身子靠住要倒下来的身子。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李香兰潮红的脸上,泪水顺着她还算清秀的脸庞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能有个挣钱吃饭的差事,就是叫她当牛做马她都会答应,丈夫没了,三个孩子是她的活下去的希望,她是三个孩子的靠山。

不只是秦大伟喜欢去青年点儿,会计张惠来也常常光顾这里,张惠来属于有点见识的人,男知青们也喜欢跟他聊天,当然,还有每次他的到来,大家都能抽到他的锡纸烟,女知青们知道的秘密是他还是谢桂兰的干爹,这事是跟谢桂兰一起住进张惠来家的耿春燕透漏出来的。

春天的累活是铲地,这些城里的娃娃没干过,第一天铲地,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泡,男知青还算好些,女知青里,年纪小一些的刘玉梅、高艳秋晚上回来已经悄悄跑到草甸子哭过,原来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当初离开家里,离开父母的唠叨,觉得一夜之间长大了,满腔豪气,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现实中的艰辛小小地惩戒了她们,原来的生活从没有感到艰难,那是因为有父母当在他们前面,是父母们包揽了她们所有的艰辛。

为了解决体力问题,刘老憨把知青跟社员们混到一起,男女组队,就是每个女知青都跟一个男知青或男社员一组,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么一分组,真的比单个人快了好多,最初是为了解决体力的问题,可同时也解决了少男少女们的情窦初开。生产队的干部不是学校老师,也干预不了个人的私事,到立夏的时候,除了最小的高艳秋,女知青们都找到了依靠的伙伴,说是依靠,其实就是相互之间有那么一丝好感,是一种人性自然地流露,是一种异性间的相互吸引,这是一种模糊的依靠:体力上的,好感上的,感情上的,村里的几个女青年也暗暗地有了目标,只是还没捅破最后的窗户纸。

大界村前面的乌裕尔河是一条比较温顺的河,夏天到来,河里的鱼儿常常跳出水面,住在松花江边的张强是个弄鱼高手,吃过晚饭后,他找来几个“须笼”,须笼是妇女主任薛秋月的老爹用柳条编的,听说他要去抓鱼,薛秋月扒拉几口饭也跟着来到河边,薛秋月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当男孩子养,抓鱼也是她的拿手好戏,十九岁的她已经是第二年当妇女主任了。

张强选了一处水面平缓的地方,把带来的三个须笼用绳子连着,顺着河水,一头系在河边的柳条丛上,一条拴个木棍,插在岸边,忙活完,弄出一身汗来,索性脱掉衣服,光着脊梁洗起来,夕阳将要落下,映衬出红红的天边,水面见光处,还有些晃眼,不见光处已经显出深蓝的景色,薛秋月看着水里的男人,有些恍惚,鸟飞、蛙鸣、夏虫叫;夕阳、微风、白云飘。水中男人的剪影,偶尔跳起的鱼儿,仿佛进入一个童话世界。

当张强上岸,走到她面前时,她心里一动,脸热了起来,张强嬉笑着叫她转过身去,他要把裤子脱下拧干,她佯装恼怒地说:“你得叫我姐姐,我不叫哎”。

夕阳落进远处的山峦,周围马上暗了下来,青蛙的叫声也大了起来,张强穿戴完毕,牵了一下薛秋月的衣服:“回家了,明早来起鱼,你要是也跟我一起来,最大的鱼就送给你。”薛秋月还在因为张强叫她哎生气,板着脸问张强:“要是我明天不来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吃你的鱼?”张强连连摆手,情急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说起话来有些结巴:“不,不是不给你吃鱼,鱼都送食堂给大家改善伙食,我是说单独送给你最大的。”断断续续的说完,自己先嘿嘿地笑了。

乌裕尔河离村子也就三百米,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地走着,青草被他们走过时趟出的声音掩盖着他们砰砰的心跳,薛秋月第一次发现,这个养育自己十九年的村庄原来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