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食梦貘与桃罐头(7)

“放了我吧。”梅娘低声道:“你们已经抢了我仅有的东西,我只求你们放过我。”

“仅有的东西?你是在说你们梅家的那个破院子嘛。梅娘,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你爹娘早死,你又没有什么叔伯兄弟,你那破院子原本就该是归我们家阿昌的。我们拿了我们应得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求我们放过你?行啊,只要你死了,我们就放过你。我让我们家阿昌写封休书,在你的坟头儿上烧了,你看怎么样?”

妇人说着猛地松手,继而抓住梅娘的头发将她的脸狠狠撞向地面。

梅娘紧闭着眼睛,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她是他们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儿。

原来,他们也知道那是她梅家的小院子。

他们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可以厚颜无耻的掠夺着关于她的一切。明媒正娶的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欺辱。是她家的小院子又如何,还不是光明正大的占有。

那个人呢?那个说着会保护她,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的人呢?在目送她出嫁之后就这么消失了吗?他知不知道她正在被人欺负,知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受苦,知不知道她已经疼的再也感觉不到疼了,知不知道她快要死了。

梅娘用力扯了扯嘴角,试图像没有出嫁前那样的笑着,可她的嘴角像是被血黏住了一般,根本扯不动。

“对了,还有个下次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们家阿昌很快就要纳妾了。哦,不,不只是纳妾呢。我们准备把你们梅家的那个小破院子给卖了,先给我们家阿昌买个侍妾,等你死了之后,再风风光光的娶一门能够帮助我们家阿昌的媳妇儿。至于你,生是我们家的人,死却不是我们家的鬼。你啊,只能做个没人要的孤魂野鬼。”

梅娘内心平静,毫无波澜。妇人一字一句咬的格外清楚,但每说一个字,梅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纳妾啊?续弦啊?用她们梅家卖房子的钱啊。

这有什么呢?反正她都要死了。

阿娘说过,人知将死,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是凉的。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反而觉得四周都是暖暖的。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留着一丝缝隙时她看到了一只小兽。那只小兽蹦蹦跳跳跑到她的跟前,伸出舌头在她的眼睑上卷了下。

她怎么能看见小兽呢?

是因为她快要死了,所以老天开恩,让她暂时能看见了吗?

还是,她依旧看不见,她所看见的小兽是她想象出来的,误以为能够看见的小兽。

梅娘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小兽,却发现她的手没了。

“你快要死了,你的感知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小兽说。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快要死了。”梅娘问,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小兽。

小兽歪头道:“我是食梦貘,是专吃噩梦的神兽。”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没睡觉,我更没有做噩梦。”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闻到了噩梦的味道。”小兽盯着梅娘的脸:“你是没睡觉,但你快要死了。你所经历的一切就是你最大的噩梦,你希望我出现,你在召唤我的出现,你希望我把你的噩梦统统吃掉。”

“你说的没错,我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噩梦。”梅娘喃喃道:“我的梦跟很多人的梦一样,它原本是个好梦,可做着做着就变成了噩梦。还好,还好我快要死了。等我死了,我就可以从这个噩梦中解脱了。”

“我会吃掉你的噩梦的。”小兽后退一步:“我从来不会帮助人,可看在你的噩梦如此可口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或者是帮你一个忙。”

“你能帮我惩罚这些害我的人吗?我好恨他们啊,真的好恨他们啊。”梅娘无力的哭泣着,眼泪混着红色的血滴落。

“你别哭了,我答应你。”食梦貘尝了口梅娘的眼泪,说“好苦,你的眼泪好苦啊!”

就在白璃忍不住想要哭的时候,镜头一转,却仍是阿昌家的院子,只不过不是白天而是深夜。

此事,整个院落里都是静悄悄的。

食梦貘踩着月光而来,先是在屋脊上观望了一阵子,跟着轻轻一跳,落到院子里。接着,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钻进了阿昌爹娘的房间里。白璃紧跟过去,快到门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是学食梦貘那样穿门而过,还是跟在正常环境中一样,用手推门。

思来想去,她认为她并没有具备食梦貘的穿们技能,于是伸出手去推门。门,开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阿昌的母亲,也是刚刚白璃见过的那个用桃枝殴打梅娘的妇人此时正双眸紧闭的躺在床上,面容就如同梅娘临死时那样的苍白。

还没等白璃考虑好要不要凑近一些时,妇人突然不安地攥紧双手,脸上也满是冷汗,嘴里不停念叨着:“梅娘,梅娘饶了我……”

白璃看不见妇人的噩梦,她只知道她陷入了恐怖的梦魇之中。

妇人死死地拽着被褥,指尖用力到发白,下一秒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就在白璃下意识地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躲起来时,妇人直愣愣从床上站起,并且朝着白璃走了过来。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白璃觉得自己后背都要紧张的冒出冷汗来了。

妇人像是没有意识一般,动作僵硬地朝着白璃走来。等走到屋子正中央的时候,她突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把红色剪刀,一下子就戳进了自己的眼眶里。白璃吓得赶紧捂嘴。

妇人似还不满意一般,又用剪刀划拉自己的脸,最后赤脚爬上桌子,做了一个上吊的动作。说也奇怪,刚刚还是空无一物的房梁,此时多却了一根桃枝,且还是那种软的有些不可思议的桃枝。那桃枝像是有生命一般,自横梁上垂下来,跟着系成一个圆圈儿,套在了妇人的脖子上。

妇人双脚一蹬,便魂归地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