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九尾狐与合卺酒(11)

“姐姐当日遭遇必定惊险!”扶着于娘子坐下,白璃转身为其倒了杯茶。茶是用野菊花泡的,小小几粒野菊遇热水绽放,倒也透出些许春意。

于娘子盯着茶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多谢白璃妹妹了。当年之事也算不得惊险,是我无能,竟连夫君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都没能保住。有时候我也会想,若当初那两人求的不止是财,还有命,现如今的我,又会是怎样的。”

“姐姐千万不能这么想,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仔细想想,是不是妹妹说的这个理。多年前,姐姐的玉佩被坏人夺去,这多年后不就遇见相似的了。兴许……兴许不只是相似,姐姐相中的那块玉佩没准儿就是当年被那两个坏人给卖掉的。”

白璃原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不想于娘子却抬起头来怔怔的看了她半响:“妹妹也这样想?”

“什么?”白璃抿了口茶,茶汤微苦中透着一丝野菊特有的清甜。

“不瞒妹妹,刚见到那块玉佩时我跟妹妹是一样的想法。我夫君家的玉是打从水里捞上来的,又是请了镇子上的匠人给雕刻的。无论是玉的品质还是工匠雕刻的技艺均属一般。这就算世上有相似的玉佩,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我仔细瞧过那块玉佩,就连缺损处都是极为相似的,我这才心心念念地想要将其买回来。”

“既是寻常的玉佩,为何旁人要与姐姐抢着买呢?”

“或许是对方喜欢吧。”于娘子轻叹了口气:“若我头一次瞧见时就有钱将它买下就好了。”

“姐姐?”

“妹妹有所不知,那玉佩刚被拿回店里时我就看到了。掌柜要价三两银子,可我身上凑来凑去也凑不出一两来。实在没辙,就请掌柜的帮我留着玉佩,我回家去想办法凑钱。掌柜犹豫了一下,也是答应了的。我回家变卖了一些东西,又帮人做了大半年的活儿,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三两银子,掌柜却说那玉佩已经被旁的客人相中并且定下了。对方出价二十两,掌柜说,我若诚心就拿二十五两银子出来。”

于娘子满脸苦涩,握着茶盏的手在微微颤抖。

“姐姐莫慌,依我看就是这玉石店的掌柜在捣鬼。寻常的玉佩而已,哪里值得那么多钱,他分明就是看着姐姐想要,利用那块玉佩赚钱罢了。”

“就算真如妹妹所说,我们也无可奈何啊。那玉佩是人家店里的,掌柜说定出去了那便是定出去了。只可惜我家老宅没人要,若是有人要,兴许也能凑出二十五两的银子来。我等了夫君十二年,眼看着就要等不下去了,我寻思着,兴许到了那边儿我们能见着呢。若是见了面,他问我玉佩在哪儿,我拿不出,那该如何是好。”

“姐姐——”

“白璃妹妹不必劝我,也不必安慰我,我这病已经有许多年了,中间也是看过大夫的。刚开始,我还想着活,想着能把夫君给等回来。可如今,我反倒盼着能早日离开。也许我夫君他早就不在人世,而是站在奈何桥边等着我呢。我不怕死,我只怕过了这么久,没有玉佩在身,他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姐姐忘了,姐姐是他的夫人啊,哪有相公认不出自己夫人来的。”白璃安慰着,伸过手去在于娘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于娘子看着自己的手背陷入了沉思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她正忙着给夫君准备上京赶考用的东西。从笔墨纸砚到日常穿的用的,事无巨细。先是整理了一遍,觉得不放心,又全部拿出来,再细细的整理第二遍。待将最后一样东西归置好,就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像是故意放轻了似的,她低头,抿嘴一笑,开口道:“夫君回来了?今日会友可还顺利吗?炉灶上给你温了醒酒汤。”

“辛苦夫人了。”

“身为人妻,这些都是该做的,何来辛苦。”于娘子转身,看着自个儿丈夫微红的脸,叹了口气道:“又喝了这么多酒。临出门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你说喝酒伤身,小酌两杯也就回来了。这是小酌吗?我怎么瞧着,像是把一坛子的酒都给灌了似的。”

“都是为夫的错,还请娘子不要再责骂了。”男人拱手,倒惹得于娘子自个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你是读书人,行事自有自的主张,我就是个妇道人家,说的做的不一定都是对的。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爹说过,酒是好东西,但喝多了容易误事,也容易惹事。这在家里还好,进进出出遇见都是相熟的人,就算偶尔喝多了,旁人也不会计较什么。可出了门,就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为妻也是担心你。”

“知道知道,我以后都听娘子的还不行嘛。”

“好了,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端醒酒汤。”于娘子说完,俏脸一红,提着裙角去了厨房。醒酒汤,两小碟菜,一荤一素。一碗小米熬煮的粥,还有一盘精心制作的点心。文人爱喝酒,也爱三五聚会,这些东西都是于娘子准备惯了的。

将东西放下,看着自个儿的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着,那种满足感,大概只有身为人妻的才能懂吧。

于娘子记得很清楚,那日,夫君用过餐食后,就像白璃刚刚做的那样,用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他说:“辛苦夫人了!夫人放心,无论我是否高中,我都会回来见夫人的。”

承诺犹在耳边,但说话的那个人却不见了。十二年,整整的十二年啊,她一日一日的等着,终于到了要等不下去的时候。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倘若她的夫君还活着,为何不肯回来见她。难不成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他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给相中了,入赘别府做了别个女子的丈夫?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里,于娘子就会觉得心口处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她不怨恨丈夫移情别恋,却怨恨他既已移情,为何还要拖着她,连句明明白白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