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竹鞭炒肉与烤耳鼠(5)

“一个讨饭乞丐说的话,我又岂会当真呢。”老镇长叹了口气:“可后来发生的事,并非所有看起来像是乞丐的人都是真的乞丐,他或许是真正的隐士高人。”

“你做了什么?”白泽问。

“我没有听那个讨饭乞丐的话,雇了两个人,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将穗禾的尸体从井里给捞了上来。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就没声张,连夜将穗禾跟我儿子的葬在了一起。可就在那天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被一阵阴森森的声音给惊醒了。”

“是穗禾回来找你了?”

“是!”老镇长垂下脑袋:“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声连着一声的喊我爹,且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愤怒。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镇定的躺着,因为我了解穗禾,她是个好姑娘,不管是看在曾经我救过她的情分上,还是看在我们翁媳一场的份上,她都是不会害我的。可随着她喊我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就跟着慌乱起来,害怕起来。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我小时候听过的一个传言,说是半夜听见鬼叫,便是那鬼来引你上路的。”

“这个说法,我好像也听过。”白泽微皱双眉。

“若是连先生都听过,那想来这个传言也应该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穗禾的声音是从窗户那边传过来的,刚开始距离很远,只隐隐约约听分辨出她是在喊爹,可后来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不甘心甚至是愤怒时我才感觉到害怕。我原是想要藏起来的,可没等我穿上鞋子,卧房的门就被一阵阴风吹开,我看见穗禾,浑身湿淋淋的穗禾就站在门口,用一双冷冰冰的,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我。”

“有点儿吓人呐。”

“确实是有些吓人,我当时是没照镜子,若是照镜子的话,大概会看到一张面无血色的脸。我只记得,在看到穗禾的那双眼睛时,我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连上下两排牙齿磕碰的声音我都听的真真的。再后来,膝盖一软,我就给她跪下了。我说我知道错了,说我知道是我那个不争气的混账儿子将她给杀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是做爹的,总不能自己去衙门状告我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被砍头吧。我请求她原谅我,放过我。”

“看样子,穗禾她并没有放过你。”

老镇长抬眼看了看白泽,继续道:“我跪在地上,给穗禾磕头。屋子里静悄悄的,我却只能瞧见我眼前的那片白月光。我说了很久,说到喉干舌燥,却也没见穗禾将我怎么着,我还以为她将我的话听进去,原谅了我。我抬起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就在我准备起身时,一缕湿漉漉的头发突然从我的眼前垂了下来,紧跟着是穗禾倒着的那张脸。她的眼睛,空洞的对着我的,我直接给吓住了,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

“这穗禾姑娘倒是深谙吓人之法。”

“卧房的门开着,在夜风的吹动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穗禾的头发在我脸上蠕动。我感觉有个什么东西钻到了我的喉咙里,先是有些发痒,紧跟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舌根儿处往外面爬。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我想,我应该是死了吧。”

“你的确是死了,且死的时候,就跪在你那卧房跟前。”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痛苦了。我夫人是在生下我那混账儿子的第二年走的,她原就身体不好,生那逆子的时候又受了些波折,身体也就越发的差了。那时候,我还不是镇长,家里也不富裕,就是想要给她请个好点儿的大夫都请不来,也没钱去请。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了气。她走的那天,我那混账儿子出奇的安静和乖巧。”

随着提到自己的夫人,老镇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看得出,时隔多年,他心里依旧是装着自己的结发妻子的。

“摸着我夫人逐渐冰凉的尸体,看着当时特别乖巧的儿子,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孩子过上不缺吃穿的好日子。孩子七八岁的时候,也有人来说媒,说让我给孩子再找个娘。我当时,也犹豫过,可最后还是没找。为啥?因为担心孩子受委屈,也担心我若是再有了别的孩子,会冷落他。这些年,我当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的,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

“你,喜欢过穗禾吗?”白泽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老镇长先是一愣,随后道:“穗禾她挺像是我那个早亡的夫人的。我说的像,不是长得像,而是性子很像,都是那种不怕吃苦的,温柔的,做事情又特别专注和细心的。我承认,我的确喜欢过她,但那种喜欢,不是我儿子认为的那种喜欢,我就觉得,若是我跟我夫人有个女儿的话,应该会成长穗禾找个样子吧。不瞒先生,若不是因为我儿子做了那样混账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将穗禾嫁给他的。我自个儿的儿子,我清楚,他不是个坏人,但绝对成不了一个好丈夫,穗禾那样的好姑娘,嫁给他,是委屈了。”

说到这里,老镇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窟窿:“穗禾跟我说过,说她特别喜欢槐花,尤其是她娘蒸的槐花。我们家里是没有槐花的,当时整个花溪镇上也没有槐树。我就跟穗禾说,说等有机会了,我去给她找一棵会开花的槐树,就种在她想要种的那个地方。”

“你明白了,我也明白了。”白泽看着老镇上腹部的那个黑洞:“穗禾应该是喜欢你的,所以她去找你,并且将她自己喜欢的槐树种在了你的心里。你呢,则因为对穗禾心生愧疚,死后也将自己困在了这棵老槐树里。”

“那穗禾呢?”老镇长问白泽:“她怎么样了?她不会因为伤害我,就受到什么惩罚吧。”

“她化成了煞,被困在了这棵老槐树旁边的古井里。”白泽用食指点着下巴:“我估摸着,这应该是你口中那个讨饭乞丐给当时的县令出的主意,为的就是安抚穗禾,以免她化成更为凶恶的鬼煞,危害整个花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