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吗?”
“不冷,没有风不怕。在南方时住的楼层低,常年湿热又闷,天天念叨着风,回了老家,只想风小点儿、再小点儿,还没吹多久人先受不了了。”
“南北差异很大。其实年轻时,我也想过出去混,没你那个勇气。”
“你那时候有父母呀,再者说你是独子。有时候人做出的大决定不全是勇气促使的,没脑子就行哈哈!我想想我前半辈子的决定,多数是这样。不能说后悔,会有点不甘,不甘心自己在每一个转折点上没有理智思考、没有长远规划,导致这些年一直是事后补救、事后还款、事后反思、事后才成长。”
“人不正是这样长大的嘛!”
“是,也不全是。我在深圳见过很多聪明人,他们可以提前想到各种问题。”
“哪里没有聪明人?咱镇上已经一箩筐了!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候净干大事净赚大钱!”
“要是年轻时有人点拨的话,我肯定要学个技术。会个缝纫机能做成衣窗帘,混个文凭找个会计呀护士啊体面工作,或者学个技能当营养师、咖啡师、老师啥的。人有稳定工作、稳定收入日子才觉着安稳。做生意一年多一年少、一年有一年无的提心吊胆,没本事找销路又不甘心撇下摊子,就这么纠结着过。早些年拼死拼活的有赚头,后来没赚头了也拼死拼活的,再后来绝望了天天一睁眼数日子,哎……”
“你要年轻还在老家的话,我来点拨你哈哈哈哈……你这不回来了嘛!”
“是啊,现在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再回味过去怎样怎样,岂不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正因为回来了,回头看过去,更像一场梦!所以会纳闷为啥在梦里我会那么做或者这么做、为什么我没有早早改变、为什么我容忍自己蹉跎这些年!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特别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鸿钧,我回家后晚上睡觉也忍不住哎呀哎呀地——里外轻快呐,晌午做饭时一个人也偷偷地笑。”
“恭喜你,解脱了!”
“哈!哈哈……好像回到了二十来岁。我看人这一辈子,除了求权求钱求情求爱,到了一定年纪,会求静或者求定。在外这些年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一回家马上心定了、神经也安静下来,后半生可以在包家垣上踏踏实实过了。”
“正好,你定了,我不定。以后可得常去你们包家垣走走,向你取取经。哎呀晓星啊你要早回来就好了,早回来就好啦!”康鸿钧发自肺腑由衷感叹,惹得晓星心里咯噔一下。
凌晨五点,包晓星与康鸿钧躲在桂英的小房子里围着煤炉子热聊。清凉的冬夜,马家弟兄们还在零零碎碎地为葬礼准备,邻舍和族里人早走光了,老马家此刻剩下的全是自己人。晓星原本想回家,一来放心不下桂英,二来倘回去了再出来更难,三来她俩一个在深圳一个在老家往后相见更少,索性这时候待在桂英身边多陪陪她。康鸿钧闲人一个,两眼时时刻刻离不开晓星,赤裸裸的小心思哪里藏得住,得亏马家人没人注意他。
除夕一早八点不到,老马仰头躺在椅子上张嘴打鼾,仔仔裹着毛毯蜷缩在隔壁的空床上,不防备漾漾醒了,扣着鼻屎两只黑眼打量四周。四人位的炫彩儿童病房里空着两张床,隔壁床睡着哥哥,这张床躺着自己,边上是打呼噜的爷爷。小孩一时记不起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只忍不住地两脚蹬来蹬去,小身板扭来扭去。
“爷爷,我要尿尿!爷爷,我要拉便便!爷爷……”这一声嗔怪好个响亮,惹得老头和少年皆醒了。
“哦好!好!”老马擦了口水,定神后慌忙给娃儿穿好厚衣服抱去卫生间。
小孩方便完之后,老马朝便池里一看成色,禁不住笑了。
“我娃快好了!快好了!你这回发高烧呀,可把爷给吓坏了!不吃不喝的好些天没醒过来……”
回病房的路上漾漾不想让抱,自己下地又跑又跳的,老头瞅着格外喜庆。到病房后一测体温,依然三十六度九,爷俩对视一眼大松一口气。退烧的漾漾一直喊着要吃包子,整得老马穿好衣服赶紧去医院外的店里买,一来一回大步流星健步如飞的,好像早忘了自己脚伤复发脚面红肿的事儿。
“哎呀烧退啦!退了正好,何一漾可以回家过年啦!”八点刚过,护士来测体温发药片,见小病人高烧已退精神十足,此刻活灵活现满房子跑,不禁乐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何一漾?”病好的小人儿成了话痨,跟护士姐姐不差生地攀聊起来。
“姐姐是神算子!不管是哪个小孩子,只要来了医院里,姐姐全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你知道我爷爷叫什么名字吗?”小人儿歪着脑袋撅着小嘴考大姐姐。
“你爷爷不是小孩子哦!”护士笑着摇头。
“那你知道我哥哥……叫什么名字吗?”漾漾小手指向头发冲天、睡眼惺忪的哥哥。
“你哥哥也不是小孩子哦!只有十四岁以下的才算小孩子呐!”护士喂完药端着盘子要走。
漾漾无奈,回头皱着眉生气地说道:“哥哥,你今年几岁呀?”
此话一出,惹得护士和仔仔皆笑了。仔仔伸了个懒腰,和妹妹斗了一会儿嘴,忽地电话响了,是爸爸打来的。跟爸爸聊完后少年给永州的奶奶打了一个电话,完事后又跟顾舒语聊了十来分钟。
马家屯今年的除夕不太安生。早上八点,邻舍的媳妇、远近的堂亲、自家的老小踩着点纷纷到了兴盛家为丧事准备。不过九点,老马家已聚合了三四十人,人们之所以这么积极,乃习俗所致。一来是因丧事期间被邀请帮忙理事的村里人可以在主家吃好几天的酒席菜,二来是因丧事之后主家会赠送东西答谢执事的男人、做饭的妇女,三是是因有来有往,常常搭把手的邻舍等到自家有了红白喜事需风光大办时请人不难。
此刻,老三马兴才在后房厅上指挥执事人,马建民在前屋堂上带着兴盛迎客。按方圆上的规矩,白事第一天村里人拉得上关系的统统得过来吊丧,迎接女客的正是桂英跟三嫂,其余兄弟连带家里的婶婶媳妇何致远皆各忙各的。
堂上正有来有往地跪拜、哭丧、回拜时,不防备人群中大门外来了三位不速之客。走在最前面的是双手插兜的四队队长马俊生,老马家在村里属生产队四队。昨夜兴邦被拉回来之后,八字胡须、脑门亮堂、机警多疑的马俊生最先提起了一颗心。走在中间的是新晋村长马保山,叼着烟斗、戴着帽子、披着外套、穿着皮鞋,一身干~~部气,满眼精明神。最后面的是村里的书籍小马——马文鹏,卧蚕眼、龅牙嘴、大胖子,村里人唤鹏鹏。马文鹏今年三十二岁,名牌大学本科生,大学毕业后响应号·召回村当了支···村…书。三人走到老村长家门口,忽然带头的队长马俊生驻足转身。
“诶村长,咱还要吊丧吗?这时候不吊个丧,没法开口说话呀!你瞅瞅进进出出的人哪个没嚎两嗓子?”
“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吊丧的?”村长马保山不屑地挑起了眉毛。
马俊生于是转头继续朝前走,进大门以后直接去找当家人,谁成想他还没找着人,村长马保山先扑通一下跪在马家的祖宗牌位前干嚎起来:“哎呀兴邦你命苦呀!咋早早走了呢,留下你大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村支书马文鹏见村长如此,拎不清情况也跪下去捂脸吊丧。马俊生回头一看愣住了,赶忙折回来直奔灵堂,他还没下跪村长已哭完起身了。
“建民叔你啥时候回来的?”
马建民带着马兴盛正扶棺回礼哀嚎,不防备对面的马保山早走过来朝他递烟——“啊!昨个!昨个!我不抽!”
“你三个咋来了?”白衣白帽白腰带的马兴才见村长来了,藏不住代理当家人的巨大威力,从后堂上走下来问三人。
“哎……不想打搅,正有事呢!老村长家现在谁当家呀?”马俊生挨个望了遍马建民、马兴盛、马兴才、马桂英四人。常年在外的桂英见面生认不出这三人,不想费口舌交涉,手插兜转身走了。
“你说,啥事儿呀?”马建民一脸忧愁地抬头问三人。
“叔啊,是这样的,…………!现在………………!我昨天还通知村里人过年期间不让…………,挨家挨户地通知呐!其实昨晚我知道兴邦回来了,为这愁了一晚上,今早一早赶紧过来,叔你说这情况咋办?”马保山假作苦相挨着马建民小声说。
马建民愣住了,没想到事儿这么大。
“丧事不让办,难不成让办喜事?”马兴才耷拉着眼皮揶揄三人。这话一出口,噎得三人一时半会还不了嘴。
“家里出了这种大事,谁家不给办?叔这一辈子屯里待过、县里待过、市里也待过,早年只见过穷得办不起丧事的,…………——还是头一回见!说实话,喜事可以不办,丧事不办不行。”马建民冷着脸表态。
“叔,真是…………!我们哪敢开这口呀!换我家出了这事儿,谁不让我办我跟谁干仗!这不…………嘛!建民叔,最近……您不会不知道,!”保山说完朝鹏鹏挤了挤眼。
“这是…………,你们看看!…………的!”小马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张带杠的纸。
“M的别给我讲………………的!不让我大哥办丧事,你三个一进门跑来跪着吊丧是干嘛!弄热闹嘛!耍猴吗?”
老三一声吼,吼来了马家的堂亲和弟兄们。众人一听大哥殁了丧事个个急眼。老一辈的认为不成体统大不敬,中间一辈的觉着大哥车祸死了没个丧礼委屈至极,小一辈的头一回听这般处事全当热闹看。
“…………来来来!保山你现在是马家屯老大,你倒是说说看!”老三指着马保山的鼻子瞪眼大喊。
“…………问那有屁用!现在…………扯什么扯?反正……!”马俊生指着马兴才吼。
“不爱当别当,别委屈自己!屯里几十年了哪有这种事?你三个进门哭丧的时候也不嫌疼!演那出戏是干啥?恶心人吗?刚怎么说的,谁不让……就跟谁干仗!谁说的?”兴才丝毫不示弱。
这场丧礼是马兴才这辈子一手操持的第一场葬礼,原本信心满满大干一场意欲向家里人和村里人显摆显摆他兴才的能耐,不巧,还没开始指点江山,碰到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两拨人越吵越烈,动嘴不济事后来戳鼻头、拍胳膊、骂爹娘。没多久,兴才克制不住一腔怒火朝保山的胸脯拍了两掌,再后来两拨人扯开嗓子大喊大骂险些动手,引来了不少左邻右舍看热闹。马桂英坐在自己屋里,两腿夹着炉子烤手,她料到了要发生什么,只不愿掺和村里的婆妈事儿。马建民在人群中被推搡了好几下,老头受不了,回了堂哥马建国的房子里躲清静。老四老五在劝架,老二站灵堂一角看打架,何致远苦口婆心劝老三。妇女小孩们闪开来让男人们手脚交流,看热闹的街坊们围满了老村长家门口。
两拨人正吵着,人群边上一直充当看客的马兴盛忽闻后头有人说话,眉目不解。
“喂!建国伯(马建国,即老马),我是鹏鹏。我现在在你家呐,是这样的……”
马文鹏见事态失控管不住了,直接朝老村长打电话求助。小马心想这是老马家的事儿,老村长肯定会有个态度的,谁想这通电话被马兴盛听到了。
“你给谁打电话?鹏鹏你给谁打电话?我问你你给谁打电话呐?”
马兴盛夺过手机大喊,喊得众人刹那间全朝他望去。从来人当他是半个哑巴,忽地发威吓得所有人提心吊胆怕上加怕。兴盛夺来手机一见号码是父亲的,挂了电话将鹏鹏的智能手机扔地上用脚踩,没踩几脚抬起头啪地一下朝鹏鹏扇过去。一掌之下,嘴角出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为啥给我大打电话?为啥!为啥!”兴盛一次次怒吼,握拳的身子一步步朝小马走近。
方才看热闹的何致远见状一步上前拉住二哥道:“爸没接到电话!爸现在在医院呢肯定没接到!年轻人不懂事,哥你别理他别理他!”致远一边拉一边朝老四老五使眼色,老四老五火速上去帮忙拉。一米八高、一百八重的马兴盛身子比一众人等均要健壮,倘真发作了怕要出大事了。
“鹏鹏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你给我伯打啥电话?家里出了啥事你不知道吗?你是嫌老汉活得长吗……”兄弟们指着鹏鹏狂喷唾沫,其中数老三骂得最不堪入耳。
“我……我就是给老村长打了个电话我咋了呀我?至于打这么重吗!至于骂那么难听吗?我爸我妈我爷爷咋得罪你们啦?你们一个个又不服管,那我只能找能管得住你们的……”鹏鹏捂着脸流着泪话一出口,最后一句又激怒了马家兄弟、媳妇和长辈们,众人全朝鹏鹏开火。
保山油滑,见支村书被打出血了,悄悄出了马家大门,赶紧向镇上打电话吆喝,将现场的情况添油加醋。
“英儿!英英!你二哥打人了!有个人给你大打电话,你二哥直接把那人打了,打出血了!”这头,原本静观的晓星一见桂英他二哥上手了,赶紧喊出桂英。
桂英出房一听一看,直奔人群而去。拨开外围的老小,马桂英挤进一群男人堆里。见着马俊生拍着肩膀便问:“你是来吊丧的吗?”
众人有点懵,马俊生凝视小时候就常欺负他的桂英如今长得又胖又凶又气粗,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呐!你是来吊丧的吗?”马桂英又一声狮子吼。
“不是。”俊生挠着头发侧脸回答。
“不是滚!少在我家折腾!”桂英吼完食指朝大门指去。
“俊生你还不走?赶紧走吧!”周边人小声圆场。
马俊生耷拉着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去了。
“你是来吊丧的吗?”马桂英指着鹏鹏的眉心怒问。
“我是来办事的。”鹏鹏捂着出血的嘴角红着眼大声犟。
“不是吊丧的也给我滚!我这儿办丧事呐,要么你吊丧,要么你出去!还有,这段时间你再给我大打电话——无论啥事,你有几个手机我砸几个手机!你好歹是个文化人,一点脑子也没有,就别怪别人对你不客气!”
“我只是……”鹏鹏哭着还要为自己方才的轻率行为辩解,众人听不下去纷纷打断,而后将他哄了出去。
“该干嘛干嘛吧!散了吧散了吧!”桂英朝自家人和气说完,揪着二哥袖子去了房间又数落又安慰。
马保山打完电话一转身,见俊生和鹏鹏被轰出来了,他哼了一声,避开村里人接着打电话再汇报。
上午十一点,晓棠无聊至极,一个人下了楼又去看望小猫缺耳。楼里处处贴着福字、对联挂着红灯笼、鞭炮串,楼下鲜少见人却时不时飘来炖汤的香味。今天除夕明日春节,白色暖阳遍地流淌,欢乐祝福的歌曲在空中盘旋,喜庆日子如此寂寥,晓棠一个人又兴奋又颓废。到了这两天常蹲守的小广场,女人掏出自己在家煮好的蛋黄出来引诱,没多久饿坏了的小家伙软软萌萌地出来了。晓棠捏碎蛋黄,和缺耳深切沟通。
“缺耳,今年你也是独自一个过年吗?你说说你,这么大了才第一次独自过年,多幸福多潇洒多爽呀!想横着躺横着躺,爱竖着躺竖着躺!千万别怕孤单,新闻上说中国有两亿的单身狗,还怕多你一个吗?做人呐要有志气,做猫呐也要有猫志气!”
“缺耳,你给提个意见,你说我一个人还要做年夜饭吗?一个人还有必要吃年夜饭吗?直接躺尸得了,还吃啥年夜饭呐!今晚吃泡面,初一吃馒头,初二吃萝卜,初三吃土豆,初四吃大葱,初五初六喝白开水,初七初八搬砖上班……上不燃烧植物油,下不排泄大小便,中间不开灯不开火不打电话不用网络,多环保呀……”
“哎……缺耳呀缺耳,你瞅瞅你,这么大了混得这么失败,边上连个母猫也找不来,你一只猫占整个院子,凄凉不凄凉?冷清不冷清?人家阖家团圆,你一个人团圆!来来来,表演下一只猫怎么团圆……”
晓棠还没诉完幽怨,白纸里包裹的蛋黄被缺耳吃光了,猫咪喵喵喵地蹭着她叫,显然还没吃饱。这可怎么办,晓棠思忖片刻,去楼下的超市里找猫粮。小超市哪有猫粮,上网查询之后,晓棠买了些鸡肉、虾、火腿肠、鸡蛋给缺耳作猫粮吃。一路引诱,缺耳竟跟着她回到了房子里。晓棠担心猫有应激反应,一直开着房门。缺耳温顺地蹲在门口的垫子上打望,晓棠一边跟缺耳聊天一边手脚慌乱地去厨房煮虾。
“哎呀……多香的虾呀!姐姐我是吃不了年夜饭了,但是一定保证让你过个好年!来,你的年夜饭来啦!美滋滋的年夜饭呐!”
晓棠将五只小虾用一个旧碟子盛放在缺耳面前,小猫饿得叼过一只虾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快速咀嚼,边吃边哼哼,看得晓棠莫名幸福。猫咪吃了三只虾,晓棠上了趟厕所,再来看时缺耳走了、盘子光了。晓棠失落地关上房门,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遥望外面明亮的天空,心情美妙而空荡。往年过年总是吃住在姐姐家,今年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必须得折腾些花样出来,要不然可真是凄凉无比。想到这里,晓棠为自己做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着手设计一个人的年夜饭。
“今天……”业务员曾锦跟众人报道。
“还好,现在已经……网友好兴奋啊!”后勤的小吕举着手机说。
“湖南市今天……!连湘北市的……嘛!”众城会会务余倩盯着手机叹息。
“哇哦,消息说……!还有一家……!”花海洋指着手机乐观地说。
“……”徐东江望着花海洋。
“今天……。”编辑童勇俊低头刷手机。
“说……振奋人心呐!”业务高洪边吃边刷手机。
“人家除夕上前线,我们除夕在路边。现在只想吃包方便面,喝点热乎乎的咸汤,吃那些冷的真是够了,肠胃快不行了!”司机张师傅痴痴地望着高速公路咽唾沫。
“快了,现在车子已经挪动了一百多米了。”蒋民义挤出笑环视众人。
众人听到这里,无话,各自举着手机玩。今天说是凡从湘北市回来的,除了进省要,其次还要两周。想到这个春节要在外,回不了家过不了年见不了孩子,众城会一众人没一个心情好的。
“今天太阳好,待会儿东江你把太阳能充电的架好,这样大家手机才不会没电!等会把毯子取出来,咱下午在外面的荒地上打打牌!”蒋总强打着安慰,只东江一人回应。
四十分钟后,蒋总举着手机忽然大喊:“到账啦到账啦!大家看看你们账上是不是多了一万八?今早啊,我跟李总商量,给咱们这些滞留的每人一笔补助,李总马上同意了,九点多安排转账!刚才会计跟我说全打过去了,你们查收一下。按时间算,一天补助一千元,当是春节的加班费了!”
蒋总笑着说完,车里一片惊呼鼓掌。
“今天晚上,钱总应该会派小彭(彭凯悦,钱总秘书)给咱们送水果、瓜子糖、小酒、麻将、音箱、年夜饭啥的,大家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在群里提,钱总啊副总啊他们在群里看着呐!公司还是很关心咱们的。等明后天检查完了以后,咱们不是一起去酒店嘛,公司还会给大家买些换洗衣服、鞋袜、水杯之类的日用品,到时候大家把自己的尺码发给东江好吧!”
“好!好!好的!谢谢蒋总的争取!辛苦蒋总了!”年轻人们举手欢呼。
“时期,没有办法!大家权当这是人生中一次特殊的历练、体验,保持乐观好吧,人生总有……”
“诶!Joden又在群里发红包啦,大家赶紧抢红包!”花海洋一语打破了蒋总的长篇大论,众人叽叽喳喳地抱着手机抢红包。
除夕这天,众城会一行人在红包、补助、奖金的狂轰滥炸之下,欣然接受了在高速上过年的现实。接受以后,年轻人们想法设法地出点子找乐子——两女生在公路上旁若无人地聊天散步、花海洋和童勇俊去周边野地里寻找天然马桶、爱唱歌的张师傅举着话筒在公路上献唱上世纪的粤语老歌、余倩带着几个同事跳动作简单的广场舞、广东人高洪和曾锦去地里捉兔子打鸟吃、徐东江在路边的荒地里到处找柴火、老蒋准备给大伙儿用篝火热些午饭吃……
中午十二点,镇上来了两个人——一头发花白的低矮老头、一穿着精致的瘦高中年,方才安静的马家屯再次热闹起来。来人带着礼物,一进门也是先吊丧。头发花白的老头哭完以老后上前说话,众人见这人慈眉善目说话和气,锐气转成和气。专管MZ的李怀德跟马村长是老伙计,老马当村长时每回去镇上开会多半会碰头,偶尔去老李家吃吃饭喝喝酒,这回老李一听老马家出这档子事儿,主动请缨来屯处理。
马桂英小时候见过怀德叔,熟人兼长辈此刻站在眼前笑眯眯地问候她,桂英一下子没脾气了。李怀德摸清老马家谁担事儿以后,邀请当家人去外面兄弟家私下聊。桂英叫了建民叔和二哥,保山带着怀德叔两人去了老五马兴成家里,兴成将母亲的大房子腾出来给六个人谈事。环境安静,六个人的情绪也安静了。李怀德听完两方人的讲述,先就小马上午的轻率行为跟老村长的家里人道歉,然后问了好些老村长在深圳的生活,最后将话题引到了深圳的防··Y工作上。双方聊了一个小时,话题依然没有过渡到葬礼上。马桂英有预感大哥的葬礼赶上不太顺利,心里早打鼓了。李怀德一直在跟老村长攀关系,桂英实在是听累了也听烦了,直接问四叔马建民。
“四大,你咋看?”
“嗯?啥事儿?”马建民没拐过弯。
“我哥这葬礼。”
“哎……我见你大不在,没人帮你俩主事,所以专程过来帮忙。英英啊,现在家里说了算的人是你呀!”建民见大势如此,有些无奈罢了。
“哥,你呢?”桂英转头凝视二哥,蓦地泪目。
“听你的,你说咋就咋。”马兴盛说完咽了口唾沫,攒着泪花起身走了,又不知躲哪里哭去了。
“哎……我知道你们委屈,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委屈?人这辈子只这一回,实在是没办法!说得难听点,喜事可以不办或者说简单点儿,白事不行!咱方圆上特别重视这个丧葬,葬礼一定要大办——头七办、周年办、三(周)年还要办,三年里该烧的纸一样不能少,该通知亲戚的回回挨个叫,该花钱做席的一分钱不少!但是嘞,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这两者孰大孰小,英英你是外面混的,心里有数对不!”老李苦口婆心。
“葬礼不办了,叔你回去吧,今天是除夕,别为这个费心了。”桂英坐在炕边双眼失神地冲父亲相熟的友人说。
“不费心,应该的。前天东高村走(去世)了一个人,昨天晚上我过去了,也是吵吵吵闹闹闹,那边家里人不过丧事绝对不行,昨晚谈到十点半才达成和解,你们猜怎么着?那家人决定把他父亲先冻起来,我联系人给他们找了个冰柜——葬礼用的那种,说是等这阵风过了、彻底过了,然后重新大办一场。叔也不知道Y\Q啥时候过去,我就提议说冰冻的钱镇上出一半他家出一半,最后才了了这桩事!”老李深知方圆习俗数百年如此,面对这种事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
“四大,那等会儿……咋跟我三哥还有家里人说呢?”
“这个你放心,你不用出面,大替你解决!”马建民拍了下桂英的胳膊,双眼慈爱又温暖。
“我这会儿也没事,我也替老村长送送客吧!咱两个老汉去,我看谁还敢说啥!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咱两个老家伙和和气气地帮马村长把这件事了了,这年关跟前可别出啥乱子,传出去里面外面不好看呐!大过年的给人家十里八村走亲戚的当笑柄,对马村长他儿子也大不敬,是不是这个理儿老哥?”合计完后,马建民和李怀德勾肩搭背地出了马兴成家,直奔老村长家里向众人一一说明情况,送走了同村外村的亲戚和灶上堂上帮忙的左邻右舍。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人生是美梦与热望,梦里依稀有泪光。何从何去觅我心中方向,风仿佛在梦中轻叹……”
马兴邦的葬礼,如此取消了。或铿锵或哀婉的曲调还在世上飘荡,只叹斯人已远去。
马桂英在三婶家后院的枣树下面找到了二哥,二哥面对枣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偷偷哭。桂英见状,嗯了一声递给他一团卫生纸,兄妹俩如此哭了一阵,桂英拉二哥坐下来。
“哥你为啥老哭得这么惨?整得好像大哥只你一个亲人、我们都是捡来的!”桂英调侃。
“哼呵……”兴盛笑出了鼻泡。
桂英见二哥出丑加急嘲笑。
“哎哥,你说大哥天南地北地活了一辈子,差那一个葬礼吗?”
兴盛瞪着妹子,木讷不答。
“叫我说,一般人才需要一个葬礼,大办一场,单怕人不知道他死了!单怕人不知道他这辈子活得多好多好!单怕人不知道他干了啥大事好事有面子的事儿!咱哥是一般人吗?从礼仪上说,人死了要给个体面的葬礼,但是对于咱哥来说,没必要!礼仪是啥?礼仪是对外的、对别人的、对社会的,不是对内的、对自己的。如果我是咱哥,我根本不在乎死了还要不要办葬礼!”
“如果大哥的不办,将来我死了,也不办了。”马兴盛突然郑重决定。
桂英一听皱了眉,鼻子一酸,眼睛刺痛。
“那你不办,我也不办,咱一家子都不办,死之前自己找个坑自己拿手埋吧!”桂英气呼呼说到这里,蓦地破涕为笑,惹得兴盛也憨笑起来。
中午暖阳正好,兄妹俩靠在柴火堆上晒太阳,好像小时候一般。
晌午两点时,桂英见二哥情绪已好,两人决定回家看看。到家以后,果然冷清。非本村的近亲被老李好言相劝劝走了,帮忙的村里人也被老头笑眯眯送走了,家里不远不近的堂亲到了饭点儿见吃不着饭一个一个主动回去了。葬礼彻底取消了,昨晚一夜没睡今晨有些感冒的马建民支撑不动和女儿马兴英也告辞了。包晓星和康鸿钧见马家如此,跟何致远道别后离开了。
兴盛兄妹俩到家后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人了——两位婶婶、六个小孩、三个媳妇、弟兄三加一女婿。婶婶和媳妇们在准备晌午饭,孩子们看完家里的大戏在二楼聊天、打牌、嗑瓜子、吹牛皮,兄弟几个也歇了下来。唯独马兴才,一见桂英回来立刻起身,骂骂咧咧地又踢又摔,嫌这么大的事儿没跟他商量,嘴里一路骂娘,骂了大半天,桂英忍着不发话,致远左右赔不是。
五香酱牛肉、香辣大虾、梅菜扣肉、红烧鸡块、狮子头——花了几十分钟,终于定好了一个人的年夜饭。包晓棠中午吃了些零食,稍作休息后准备直播年夜饭——女人借着直播给年夜饭寻找一种必要性,同时借着年夜饭给直播找些好题材。一个人太闲了,闲到颓废荒芜,闲到悲观抑郁,闲到失去欲望,闲到活得不像个人,所以,她必须要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安顿自己。
五道大菜够她一个人在欢快的新年音乐中度过一个忙碌而幸福的除夕了。准备食材时晓棠打开了直播镜头,开始了这场长达数小时的直播,虽然没有观众,但她干活时依然会与假想中的热心粉丝时不时聊上几句、解说解说。
没多久,厨房台面上早纳不下她的盆盆碗碗了,一些备好的食材晓棠搁在了厨房过道的折叠方桌上。下午三点,低矮的折叠桌上先后出现了开水烫过的鸡块、沥水的梅菜、挑了虾线的虾子、切好的葱蒜姜……此刻,晓棠面对镜头在研究狮子头,锅里卤着牛肉,香喷喷的肉香引来了一个小怪物。
小怪物悄无声息地跑到小桌子下面,伸出一只爪爪抓走了一只虾,继而在桌子底下啃虾吃。吃完虾子又叼走一块鸡肉,发现煮熟的温热鸡肉更好吃以后,小怪物又乾坤大挪移吃了第二块。没多久,折叠桌下的阴暗狭小已盛不下小怪物的雄心勃勃,见周边安然无事没有威胁,于是它公然跳上桌子。
上桌后,小怪物小心翼翼地左右溜达、试探,口渴难耐的小不点儿嗅到桌上有热水,朝一个卡通杯子里伸进爪爪,爪爪沾到水以后放嘴跟前舔爪子,舔完爪子继续沾水,如此反复十来次。终于,吃饱喝足的小鬼心满意得地寻觅地方睡觉去了。整个过程被直播的摄像头拍了个正着,晓棠听着音乐沉浸于菜谱中毫不知情,时不时地还在镜头跟前说话。
“这个狮子头有点难做……我搜到的做法还不一样……”
“啧……还是挑战一下吧!有可能人生只做这一回……”
“程序好复杂,看着都累,先让我喝点水压压惊,然后接着研究!”
转身,红唇长发的大美人伸手拿起自己的卡通杯子,朝嘴里咕咚咕咚地灌水喝,丝毫察觉不出水里有异味。
直播间里瞬间沸腾,数百人鱼贯而入纷纷留言,当红镜头被截图后直接发到了其它几个短视频网站上,而当事人包晓棠竟浑然不知。因为这顿豪华年夜饭不仅仅是做给自己的,做好以后晓棠要先送去一份给钟叔家两人,后送去一份给医院里的马叔三人,所以她从始至终战战兢兢,想方设法地要把这顿年夜饭做好。
两小时后,香辣大虾、红烧鸡块、五香牛肉先后做好,正在做梅菜扣肉的晓棠哼着歌在斟酌应该放多少酱油。此时,睡饱的缺耳又从沙发底下溜出来了,顺着肉味再次来到折叠桌下面。探头探脑,四周安全,见眼前的笨女人扭着腰哼着歌丝毫没注意,缺耳再次娴熟地跳上桌子,从盘子里拨了一块牛肉叼到桌角,蹲下来嘬着嘴吃牛肉。
“天呢我活得还不如这只猫”、“这猫吃饱了走路姿势也不一样了”、“渣猫无疑”、“主播盛世美颜,小猫丑翻了天”、“原来这场直播的主角是猫不是人”、“这丑猫跟我家主子一样诶,但我家主子已经坦荡荡轻飘飘绝`育咯”、“小霸王吃饱了在舔``毛,迷之享受”、“同款炒锅”、“主播虎头虎脑,小猫萌力突袭”、“喜欢主播家厨房”……小猫咪登堂入室狼吞虎咽的可爱劲儿吸引了大量粉丝,等了两小时的观众们第二次迎来狂欢,评论区嗨了起来。
除夕这天闲人格外多,晓棠的直播视频标题为“大龄单身女狗的豪华年夜饭”,这话题放在Y|Q严峻、年味冷清的目下格外引人,她哪知此时直播间云集了数千位看客。粉丝们欢呼雀跃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暗搓搓地纯看热闹,其中有意见领·袖提议不要告诉主播,只在屏幕上打出“安静”即可。刹那间,上千条留言清一色全是“安静”两个字,期间偶夹杂着极少数想说又故意不说的怀评——“保持队形”、“主播太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们要不要暗示一下”、“请原谅我不怀好意地笑了”、“心真大——宇宙那么大”、“不说破不揭穿保持肃静”、“为啥有点间谍的感觉”……好在这些评论夹杂在乌泱泱白茫茫的“安静”中,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正小火慢炖的晓棠很少看镜头,余光中觉着手机屏幕上一片白,抬头一看,屏幕上满满当当全是“安静”两字,女人望着镜头咧嘴发愣——“诶?安静!安静?啥意思?哦你们是说我音乐声太大了是吧?好吧,调小一点!”
晓棠伸手将手机音量调小,搅完菜忽然眉头一皱听到什么动静。回头一看,大事不好,自己做了两个半小时的卤牛肉被缺耳祸害了小半盘,女人怒火中烧禁不住啊地一声。缺耳知觉后猛地两腿一蹬跑了,这一蹬后蹄子蛮力更大,把那一斤半的卤牛肉全蹬在了地上,盘子碎成渣渣,画面凌乱不堪,直播间第三次火热——“这个主播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主播好佛系呀”、“冲着这盘牛肉必须打赏”、“我们是不是好残忍呀”、“这猫真丑,隔壁老王的基因”、“心疼牛肉,主播好惨”、“天呢这猫有眼屎”、“心疼小姐姐”……
晓棠咬着牙嗯啊不止,对小猫又爱又恨。对着白墙花了两分钟调整好情绪,之后她更加好奇缺耳是什么时候跑家里来了,于是到处寻找。其实中午缺耳吃完虾后并没有离开晓棠家,而是躲在她家沙发底下的棉垫子上睡觉,只晓棠不知罢了。女人找了房间找客厅,找了客厅找卫生间,找猫时不防备家里涌出浓浓的焦味,女人跑进厨房一看,梅菜扣肉已烧焦了,黑烟在直播镜头前缭绕,粉丝们第四次疯狂,点赞的、转发的、打赏的络绎不绝。
“冒烟了冒烟了”、“这直播有味道”、“主播再不来咱们报警吧”、“呼叫一二零”、“这直播真热乎”、“遇上坏主子,事故在劫难逃”、“热乎热乎”、“人猫魔幻大战”、“同款洗手液”、“猫一吃饱就要拉屎的”、“突然想揍我家猫”、“这直播看得我暗搓搓地乐”、“恍恍惚惚惊心动魄”……
晓棠此时哪顾得看这手机评论,关了火朝炒锅里倒水,完事后整个人懵得厉害,站在厨房门口半晌回不过神。最后,一个人躺沙发上安静时气得哭了出来。镜头里没有她哭的画面,但隐隐约约的啜泣之声收录进了手机里,直播屏幕上剧情直接反转。
“这才是直播,完全没有表演痕迹”、“果断打赏”、“小姐姐咬牙切齿,代入感好强”、“剧情反转”、“厨房堪称手术现场”、“小姐姐生无可恋”、“二话不说,打钱打钱,只有金钱能安慰主播凌乱的心”、“小姐姐家汤勺跟我同款哦”、“三连了三连了”、“苦逼主播败给了坏猫烂猫”、“神奇的直播”……
缺耳见人不动了,又溜回厨房吃肉,粉丝们第五次勃然雀跃。因场面太过滑稽可笑,网站的编辑发现点击量离奇飙升之后,直接将晓棠直播年夜饭的这条排在了直播网站的首页头条。直播还在继续,缺耳在封闭狭小、温暖且可隐蔽的厨房里无法无天、上窜下跳、肆意妄为、憨态可掬,一会踩着红烧鸡块来来回回、拨弄玩耍,一会闻到狮子头以后直接将狮子头挨个地踢到了地上当球玩,一会跳上灶台冲着锅碗瓢盆调料罐又闻又舔,最后玩累了回到折叠桌上舔爪子捋毛喝水打哈欠。
“这猫绝对是公的”、“反客为主”、“剧情反转再反转”、“那猫眼神中带着嘚瑟的感觉”、“胜利的小眼神”、“把猫炖了,四爪红烧,猫头剁椒,年夜饭还来得及”、“血粼粼一片心疼主播”、“这只猫应该咬舌自尽”、“大功告成主子很满意”、“这猫又贱又萌”、“预感这视频要火”、“除夕第一渣猫”、“渣猫必须抄十族团灭了”……
直播还在继续,这场直播年夜饭的主角彻底沦为这只又丑又萌的三花猫,真正的美女美食主播在客厅里无精打采。半小时气也消了,晓棠再回厨房时又见缺耳把厨房整得乱七八糟,一样好菜也不剩,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晓棠一叹,面无表情地将厨房门关上了,直播至手机没电才结束了。
一条直播,云集了美人、美食、丑猫、年夜饭、春节、大龄单身、搞笑、狼狈、打脸、翻车等诸多热点元素,可谓跌宕起伏、热评如潮。痛苦一人,娱乐大众,包晓棠这个素人这次可是大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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