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给漾漾洗澡,不是你是她爸”老马微张着嘴出了卫生间,走到桂英跟前,歪着脑袋,神色玄而又玄。
“你没看见我工作嘛”被打搅的桂英摊开自己两臂间的一滩东西,表示自己超级无敌忙。
“哪得有大老爷们家的给女娃娃洗澡、剪脚指甲的”老马一脸皱皱巴巴。
“她才四岁,懂个屁”桂英烦躁。
“她要不懂,你现在赶紧得教她懂问题是娃儿明明懂了,你个愣怂还以为娃儿不懂你迷糊得觉着没问题,不代表娃儿没有漾漾早都有性别概念了,老早就知道男人长胡子、女人留头发了你四十岁了,咋糊涂得很”老马指着桂英嘴上狠狠地叱责。
“知道又咋样人家爸爸给孩子洗澡的多着呢,正常着呢,别在这儿小题大做”桂英大条。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没见过你这么混账的迷糊又荒唐你为娃儿以后多考虑考虑行不行”老马拍着桌子异常激动,继续喷着唾沫说:“娃儿这么小一点点,让大男人给她洗澡、剪脚指甲,将来大了她还以为男人就是伺候女人的谈恋爱的时候要提出让人家男娃娃给她剪脚指甲,这像话吗”
“要那男娃娃愿意呢”桂英仰起头睁圆眼。
“要愿意的男娃娃,他能有啥骨气你要让漾漾当第二个你吗”老马伸长胳膊指着桂英的眉心。
“当我又咋样我是犯法了还是不道德我好好过我的日子,有啥见不得人的咋到了你嘴里我这一家四口那么龌龊”
桂英说完,板着脸假装继续工作。
老马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桂英食指晃动,咬牙咧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早听两人在吵的何致远给漾漾穿好衣服,安顿好漾漾,自己出来弯着腰小声调节:“那个英英,漾漾头发还没洗,你去洗吧。”
“我不去没空”桂英半睁着眼、高抬着头,说给老头听。
老马怒火未消,转头指着致远骂:“你也是没皮没脸三岁以后,你当爸的就不要给女娃娃洗澡了,这么大年纪你不知道”
致远红着脸解释:“她六天没洗澡,脖上能刮下泥来”
“脏就脏,脏又不会脏死她妈不急你急啥我从没见过一个大爷们一腿跪在地上给一个女娃子剪脚指甲这叫什么事儿”
“你说的好像我一家子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就给娃儿洗个澡、剪个脚指甲嘛漾漾一生下来是致远在管,从小拉屎拉尿、吃饭喝奶、穿衣服穿鞋全是她爸在照料,洗个澡有啥奇怪的从你来家到现在,一直是致远给漾漾洗澡,你今天才看见呀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为这的闹啥闹到底想咋”桂英不客气地冲老头吼。
“哎呀呀我闹啥闹连仔仔都知道避嫌,为啥当爸的不避我想咋该你洗澡,就得是你洗澡婆娘家不管娃儿,忙个锤子工作”老马又指着桂英喊得震天响。
致远连带哀求地冲桂英说:“赶紧英英,你给漾漾洗头去吧工作先搁一搁。”
“我不去”桂英靠着椅背,双手抱胸,鼻孔朝天。
“你去不去”老马狮子一声吼。
“不去”桂英临危不惧。
老马抿着嘴,一把将桂英桌上的东西夺来,撕个全烂,然后扔地上踩。夫妻俩见老汉大动干戈,致远吓得扭身子往后缩,桂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半晌,桂英冷静开口:“我说不去,就不去”说完把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瓶罐杯子一股脑摔在地上,而后仰头挺胸优雅离开,去了屋里。
父女俩发脾气的模式一模一样。
哗啦啦、咣当当、啪嚓嚓保温壶、玻璃瓶、一家几口的大小口杯、茶壶茶碗小碟子全在地上打滚或碎成渣滓。听见动静的漾漾躲在卫生间最里侧不敢出来,传出来的哭声却撕心裂肺。老马转头望了望卫生间,一叹,扶着墙慢慢走去了阳台。
致远瞧着地上的东西,揪心痛心,不为自己,而为妻子。丈人所撕的,是桂英最近记录工作的小本子,好些电话、联系人、待办事宜是出差时一一记下来的,方才打电话跟客户聊的很多新工作也随手记在上面,如今被老头这么一弄,数天的工作成果付之一炬。
致远管不得漾漾嚎哭,取来扫帚先将玻璃渣、水杯、茶壶等等收拾了,然后一片一片将老马撕掉的纸捡起来,放在厨房比较隐秘的一处格子里,接着他跑去卫生间满头大汗地哄孩子。老马斜瞅着他这副小人模样,心里更是瞧不起、堵得慌。
自打来了这家里,老马所见所闻皆出耳目。给漾漾洗脸刷牙的是致远,给漾漾削铅笔、买本子的是致远,给漾漾挑裙子、添背心袜子的致远,给漾漾刷鞋子、收拾玩具的是致远,给漾漾擦屁股、处理尿床的是致远,哄漾漾睡觉、给漾漾买头绳的还是致远乍一看,不了解的人还当娃儿没有妈呢
其它的老马可以容忍,你说半百的老爷们给四岁半的姑娘洗澡这事儿老马气得牙痒痒。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多大为大不正是在孩子有性别观念的时候嘛。在老马的年代和观念里,姑娘多金贵,不管是女儿还是孙女、外孙女,三岁以后老爷们很少有肢体触碰。女娃娃均是女人家照料,为的正是从小沿袭其祖母、母亲身上的优良品质内敛、慈柔、宽和、勤劳、细腻、规整、体贴话说,漾漾从她妈哪里学到了什么不回家还是喝醉酒
致远那头哄好漾漾,将漾漾抱进她房间,捡了两件玩具给她玩。安顿好小女人,致远转身溜进自己房里看大女人,不知桂英安静片刻以后心情如何。致远悄悄坐在了床边,望着靠在床头生闷气的妻子。一直憋着撑着的桂英见致远来了,气更大了,鼓着不言。
“亲爱的,别气了。”致远低声开口。
“我气什么呀”桂英压着嗓子,满脸蔑视地问。
致远转头沉默,思考片刻答:“爸说的也有道理,以后你给孩子洗澡呗。”
桂英一听这句,勃然大怒,刹那间一跃而起跪在床上,居高临下指着致远吼:“什么都是他说得对什么都是他说的对你没脑子吗既然他说的对为什么你要犯错为什么明知他说得对还给他留把柄骂你”
“呃以前没意识呀”致远实话实说,声音异常不自信,佝偻的脊背显得更加可怜。
桂英拍着枕头又吼:“他不说你没意识,他一说你就有意识你还有没有脑子呀我处处替你说话,处处在乎你的感受,结果你一点原则也没有,一开口总是顺着他、说道我请问我错了吗我刚说了我不洗我不洗,你一进房子偏要让我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
显然,此刻的马桂英已然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半疯。
老马听见他俩在屋里大吵,哼了一声,心下爽快,又不痛快。他俩的问题必须得他俩解决,倘他俩不认为有问题,纵外人怎么吵也无济于事。
“没要求你什么这不漾漾大了嘛确实得你去洗澡了。”致远低着眉头。
“我去给她洗澡,你去给她赚钱吗”
桂英说完,自知后悔,泪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致远惭愧,无言可对。
夫妻俩干坐着,许久。
委屈的桂英,两边不讨好。委屈归委屈,钱还得照赚,工作还得做。女人一边啜泣一边换衣服收拾,东西备好后攒着大泪打算出门。致远见她额外带着些纸张和笔在包里,赶在桂英出门前说:“爸撕碎的,我待会给你粘起来,拍个照发过去。”
桂英没理会,新一波眼泪来得更猛烈。
出了家门,找到一家咖啡馆,在比较隐秘的地方,桂英重开炉灶,重新整理工作。致远这头忙着复原,一个人坐在房间地上,一片纸一片纸地粘好,然后以最佳的角度用手机拍好发过去,心里只想着能帮上她、对她有用。
手机叮叮叮地隔一会儿响一下,桂英每收到一张复原的照片,心里便多一分愧疚。每次他们为大原则吵架时,何致远总是用晚上给你做饭、我去给你买鱼、你手机没电了我给你充电之类的话作吵架的总结语,桂英哭笑不得。
她怨他没骨气、没原则、没本事,可是她又贪恋他对她的好滴水之恩的好、静水流深的好;她嫌他软弱、不争,可是她又仗着他的软弱不争为所欲为、逍遥自在地在这个家里当女霸王;她气他没收入、不交际、整天圈在家里,可是她又迷恋自己因此获得的这份踏实、安全和心的归属。
她嫌弃他的,正是她深爱他的。
她这么为难自己,是因为童年缺爱吗
临近晚上六点,气消了大半,肚子也饿了,心情焕然一新、想法随之焕然一新的桂英收拾东西。父母与子女的矛盾,再深,不疏;公婆与媳妇或岳丈与女婿的矛盾,再浅,不亲。桂英离开咖啡店,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脑子里搜索用哪句话跟老头破冰释嫌。
到家后致远在做晚饭,仔仔刚从补课班回来吃水果零食,眼珠子扫了一圈,老头却不见了。桂英不好意思,抻着不问,谁想被仔仔先问了。
“我爷爷怎么了”仔仔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朝餐厅走来。
“怎么了”桂英坐在餐桌前,不动声色地抬眼反问。
“我五点半回来,他一直在睡觉,平时很少见他睡觉的。刚刚我换衣服时听他睡觉呼吸像哭似的,很明显有点儿气短。”仔仔模仿着爷爷睡着后呼吸的样子。
虽然好笑,桂英却笑不出来,心里直咯噔一下,故意板着脸嘴上逞能:“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装的吧”
“怎么你们又吵架了”仔仔见妈妈不高兴,忙拉开椅子坐在妈妈边上问:“为什么呀”
“你爸给漾漾洗澡,漾漾六天没洗澡了,被你爷爷撞见了,大呼小叫的,说咱家这这那那的不正常哎”桂英摇了摇头,拄着腮帮子,想起中午吵的架,心里依然不痛快。
“这个问题我跟我爷爷站一队”仔仔喝完汽水不痛不痒地说。
“为什么”桂英头往后缩,惊讶,却压着惊讶。
“这不漾漾快五岁了有什么为什么”仔仔不好意思明言,到嘴边的话顺着冰凉的汽水,重回到了肺腑内。
“五岁也是小孩呀她五岁又不会洗澡”桂英不以为意。
“我五岁的时候你给我洗澡,我早不好意思啦现在又是漾漾,咱家能不能正常一点啊”仔仔一脸嫌弃中掺杂着说不出的尴尬。
“咋不正常”桂英转身直面儿子,逼问。
“我去哎呀我举个例子,有一回我爷爷来之前,咱四个出去吃饭,饭店里来来往往好多人,漾漾老把裙子往外撩,内裤露出来了都我小声训她几句,她还骂我我爸看见了赶紧把裙子拉下去,你当时在边儿上,什么也没发现,一直在玩手机搞得跟你没关系似的”仔仔回忆往事,蜻蜓点水的神色中透着沉沉的无奈。
“我没看见呀”桂英丝毫没有印象,浑身的无辜和惊诧。
“是啊,问题就是这个呀你当妈妈的没看见、没发现、没问题、她还小这才是问题。你知道我同学来家里我最怕什么最怕她突然不正常又跳舞又打滚又撩裙子的。而且,你没发现这一年她特别爱穿裙子嘛,这说明她已经大了你自己没觉悟、神经大条,让我爷爷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不觉得害臊吗”少年轻描淡写地说完,继续喝汽水。
中年人听得瞠目结舌。
半晌后,桂英给自己找台阶下:“呐我真的是忙啊,妈回家的时候漾漾早睡觉了,怎么给她洗澡”桂英半嘀咕半询问。
“这是你的问题,不要问我。”仔仔一脸飘飘然。
母子静坐了数分钟,桂英重镇心神,开口道:“现代人都这样,不止咱家存在这个问题。你原先不是说你同学陈什么金的他父母两地分居,他爸爸在柬埔寨赚钱,你们不是还怀疑他父母离婚吗还有你之前的同学叫什么莎莎的她妈妈在南京开公司不在深圳,那她跟她爸爸怎么生活还有你小学时的那个胖小子,他爸妈在市里面合开公司,一出差把他扔在你们同学家,住在同学家吃在同学家,你还嘲笑他是半个孤儿呢”
仔仔听如是说,怔了一下,回击曰:“所以你用别人父母的失职、失踪来证明自己犯的是小错或者无过错吗那我只能说,你真是个好妈妈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母亲”仔仔将大拇指竖到妈妈鼻子跟前,全身在讽刺。
“我哪里有那么差别一天天蔫酸挑刺的你新买的鞋谁出的钱你前段的那一套运动衣谁赞助的你的学费、生活费、给女孩买礼物的费用谁给的我从小把你把屎把尿拉扯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呀”
显然,当妈的权威被踩,翻脸了。
“是我没资格,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只是从来没时间参加我的家长会而已我现在班主任姓什么你知道吗初中加高中五年了,你来过几回学校我上高中以后你第一次来学校,是因为我爷爷冤枉我偷他的德国笔你扇了我一耳光对不上学期期末考试因为吃烧烤吃坏肚子,我带病带药参加考试,你来了几分钟就走了对不还有吗”
仔仔说完,拧起瓶盖,故作潇洒地端着汽水回房了。
毫无防备,桂英一身冰凉,好似被人浇了一盆子老家的冰雹似的。
真的是自己大意疏忽了吗女人陷入了沉思。
七点半,晚饭好了。致远做了一大桌子菜,给生气的岳父、给忙碌的妻子、给上进的儿子,给成长的女儿。五菜一汤上齐了,米饭也舀到了小碗里。
“爸呢仔仔去叫你爷爷吃饭。”致远一头大汗地一边分拨筷子一边吩咐儿子。
仔仔跑了一圈,过来回复:“我爷爷说他身上不滋润,让我们先吃。”
“什么意思”致远没听明白。
“就是不舒服。”桂英解释。
夫妻俩四眼相对,无话。
“我去叫吧,可能还生气呢”致远冲桂英说。
“不用我去吧。”
今天被父亲叱骂、被儿子批评、被老公气得委屈大哭的女人,沉重地站了起来,放下早丢尽的尊严,心情复杂腹内灼烫地缓缓走向父亲的房里。致远跟在后面。
推开门,桂英悄悄走到父亲身边,居高临下望着老头,他熟睡时合不拢的嘴、喘不顺的气、皱不开的额上纹渠、脸上不舒坦的样子父亲的枯朽之色瞬间击垮了桂英最后的倔强。
桂英挠了挠两眼窝子,弯下腰,用童年时呼唤父亲的口吻呼唤他:“大,吃饭咧”
一出口,音色变了,因为鼻腔堵住了。
老马醒来见二人站在边上,转过身体,头也没回地摆摆手道:“啊你们先吃吧,我缓缓,再歇会儿,身上不太美。”说完喘了几下。
桂英一看果真是有些气短,忙蹲在床边低声问:“你不美不美,方言中意思为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歇会儿就好了。”老马小声说完,闭眼睡去。
桂英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牙咬着下唇,沮丧地望着老头,许久不动。
见他着实睡了,桂英出了屋,致远关上门,女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老头果真老了吧,跟她平手地斗一回,竟然斗得病倒了。
丰盛的晚饭,一家四口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饭,各忙各的,桂英坐在餐厅里,浑身僵硬。她内疚,怨自己忘记了老头已是个七旬之人,怨自己平日里疏忽大条没考虑到女儿的成长,怨自己忙得一无所成却忽略了儿子,怨自己对最爱的人说了最狠的话桂英怨自己方方面面做得差劲。
自怨伴着内疚,女人一晚上颓唐、自伤。
八点半,老马醒来吃了饭,又回房躺着了。今天下午和桂英那一吵,吵完后一直心慌气短、胸口堵塞。审视这一辈子,几乎可以说,自己跟人干架百战百胜、寸土不失,现在才吵嚷几句,心脏先不中用了。
衰老,多么讽刺却无法可逆的借口啊。老马躺在床上顺气,为年迈的事实哎哎呼呼。
“你为什么睡觉呀”往常每天晚上听爷爷讲故事的小孩子,今天一直没等到爷爷出现,空落落的小孩自己主动找上了门。
“爷不舒服。”老马平躺着小声说。
“你今天为什么吼我爸爸还有我妈妈呀”漾漾在爷爷耳边小声问。
“为了你。”老人没动,却朝小人瞪了下眼睛。
“为什么”小人不懂。
“没什么。”老人叹气、合眼。
“那你可以为了我不和我妈妈爸爸吵架吗”神在线的小人忽然狡猾。
“哎可以。但是现在还不行。”老人断断续续地说。
“为什么”小人不懂。
“为了你。”老人深切。
“为什么是我呀”呆仙儿指着自己的小鼻尖悄悄问。
“没什么,爷要睡觉了,你自己玩去吧。”老马摆摆手,说完神经系统安排他急切地吸了一口快气又吐了一口长气。
“别打搅爷爷,爷爷生病了要休息。”在书桌上写作业的哥哥示意妹妹出去。
妹妹委屈地望了望哥哥,扑闪着睫毛,噘了噘小嘴,瞧了瞧闭眼睡觉不理她的爷爷,无奈地靠着床,跟没骨头的人似的,一寸一寸往门口挪。
两分钟后,小不点儿抱着她的长耳朵兔子玩偶推门进来了。无声无息地走到爷爷头边,小手指戳了戳爷爷的鼻子,然后又捏了捏爷爷的嘴巴。
“你干啥”被搅扰的老人睁眼问。
“这个给你。”漾漾把她的灵魂伴侣最爱的长耳朵兔子玩偶两手捧在爷爷眼跟前。
老人一见这是她每天晚上睡觉必抱的东西,睁眼问:“你舍得”
漾漾灿烂地点点头,说:“让兔兔陪你睡觉可以不”
“那你咋整”老人为小人愁。
“我有熊熊就是那个胖胖的熊熊。”漾漾指了指门外。
老马懂了,道:“那好吧。”
老人说完伸手接过,昏昏沉沉转过身子面对墙,两手将小兔子抱在自己胸前,心里泛起一点儿甜。
小人儿见爷爷转身背对她、面对墙,知爷爷真的要睡了。她在床边蹭了半晌,一脸难色,因为还有一句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话没说呢。可是爷爷不理她了,小人儿咬着嘴唇、扣着指甲,又怕哥哥训她赶她,无奈的小姑娘豁出去跳到床头爬到爷爷耳边小声问:“那你明天可以把兔兔还给我吗”
老人和哥哥听了,无声颤笑。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