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中 晓棠替姐假提离婚 浩天表白确定关系

“好久不见,最近忙吗?”

不好。

“你们开学后分的班怎么样?”

也不好。

“有没有碰到帅哥美女做同桌呀?”

这个更不好。

数学课上,何一鸣看到了胡汉典、顾舒语和他的三人微信群里忽然亮起了红点,他激动地赶紧打开,打开以后发现是舒语发来的一条链接关于她们高中的八卦消息。何一鸣想回信息,却不知怎么回才算回得妥帖又漂亮,就为这个少年愁得不轻。发一句“好久不见,想你们咯!”太油腻也太;发个“好逗、有意思”,有些突兀和冷淡;发个自己的笑话或近来的趣事又觉冷了舒语,也不算是回复。

何一鸣在课桌下捧着手机盯着对话框,输入了删除,删除了又输入,反反复复。

殊不知这一切全被老师瞧在了眼里,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补课班与顾舒语分别以后,他们再也没怎么联系了。唯一的关联是他们三人的微信群,胡汉典时不时发个笑话拍张题目,顾舒语偶尔回应几句。正因为顾舒语会偶尔发几条消息,何一鸣把这个群当成了追舒语的最后稻草,狠狠地抓住不放。但凡群里有消息他总是第一时间关注并捧场,还把这个群设置了置顶。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捧着自己的智能手机低头目不转睛,在当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放在学校,却很尴尬。高中生上课偷看手机,这历来是个难题,管得严了一刀切不现实,毕竟孩子们要用手机联系家长老师、查学习资料、看班级微信消息;假装没看见老师们不好受,也担心学生成绩。数学老师于是将这个情况如实反映给了他们班主任。

巧了,何一鸣的班主任亦物理老师也早发现了这个问题并提醒过他,何一鸣只当是老师平日里的口头禅,没把这提醒放在心上。见不奏效,班主任在下午课程结束以后,将这个问题反馈给了何一鸣的家长何致远,希望家长配合老师共同解决这个问题。作为曾经的高中班主任何致远最讨厌的就是学生上课不听课玩手机的问题,这头一收到信息中年父亲瞬间气上来了,只等着晚上儿子回来好好谈一谈。

上午老钱总的业务会议结束以后,桂英回到办公室里,将自己的主要客户按照所定展位的个数整理了一番。先给那些有需要有资源有财力定展五十个以上的公司挨个打了电话。好几家均想见面聊一聊,桂英抓紧时机下午约了一家大公司的对接人。

下午和对方聊完新的定价以后,客户那头的负责人专门请马经理吃饭,一来是想在预算不变的情况下再扩展十几个展位,二来把以前定的较偏僻的展位意图挪到会展中心八号馆主干道两侧,这个还需马经理帮忙。桂英一听有些为难,这时候调动展位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头的负责人见向来豪爽的马经理面色犹豫,连忙点了几瓶单价上千的红酒跟手下人合伙朝桂英敬酒,一来二去,马经理又是个大醉。

晚上八点,漾漾还握着弹弓在家里到处打绿豆,对着墙角的花草、架子上的书本、桌子上的水杯不停地打。幸好绿豆分量轻、漾漾自个手劲小又九成九瞄不准,这才不致打坏什么东西。老马观得喜庆开怀,见娃儿这般雀跃欢腾,也不吭声阻止。致远说了几条规矩,玩到兴头上的漾漾早忘了,无奈何致远只得跟在她屁股后面找绿豆、扫绿豆。

今天给两孙子办了两件大事,老马心里满意极了,跟果子卖了大价钱一样地满意,又跟果子卖大钱的满足感截然不同。老头沉溺其中,竟不知自己已许久没有认认真真听过一回秦腔戏、看过一回电视剧了。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桂英回来了,一进门酒气冲天,嘴里又笑又叫,致远见状快步将她掺进餐厅里喝些牛奶醒酒。

“刚喝的七副中药白糟蹋了!”老马说着也走到了餐厅里,假装自己要喝水。

“现在还早,我去熬小米粥,二十分钟就好了!”致远看了看表,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转身去了厨房熬小米粥。

“哼哼!又是熬粥!”老马哭笑不得,将嘴咧得如猴嘴一般,摇着头点着了水烟。

“日子好着呢!别天天蔫酸地挑刺了!”桂英醉了却头脑清醒,见老头摆脸色,自己也不由着他。

父女两瞪完眼睛、顶完嘴,彼此无话。忽仔仔回来了,见爷爷和妈妈面对面坐着,自己放下书包也来餐厅休息。

“我妈又喝酒了!”仔仔坐定后一闻酒味儿,一边吃零食一边半抬着眼皮极其平静地说。

“不喝酒哪来钱养你?”桂英醉了,说话也冲。

“没事没事,你喝你的!我这是替我爷爷生气呢!有女如此,愧对祖宗哇!”仔仔说道祖宗两手抱拳高举朝天,说完挑眉瞧了瞧他妈那张臭脸,忍不住自个笑了。

老马吐着烟气不理会,桂英听儿子如此说,抿着嘴将肚子里的笑揉成一团气从鼻子里出来了。

“你笑什么?”致远听儿子回来了,将熬粥的火调到了中上,出了厨房。

“我笑我爷爷和我妈!他两走路甩手的姿势一样,吃饭夹菜的手势一样,大笑时歪头耸肩的动作一样,骂人时说的脏话一样,现在连生气的表情也一样一样的!爸你看!”仔仔笑指两张大脸,来来回回作着比较。被比较的父女两倒不好意思地各自别过脸在心里偷笑。

“今天你班主任为你的事儿专程给我打电话了!你还好意思笑!”何致远瞪着眼睛一脸不可侵犯的严肃。

“什么事儿?啥事儿?”母子两惊得异口同声。

“你上课看手机,班主任发现了三四回,数学老师也发现了好几回!你是不是仗着刚开学老师们不认识你所以看手机看得有点猖狂?”致远站在桂英身后,不客气地指着儿子的鼻头重重地说。

“看什么手机?你那个机械手机?”当妈的桂英还蒙在鼓里呢。

“早买智能手机啦!跟我这个一样!这家里就剩你不知道了!一天天热闹不热闹!”老马哼笑一声,斜睨桂英。

“我以为他是用我之前那个旧的苹果手机!所以你是在上课时上网咯?”桂英忽然翻脸,两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仔仔乱了,忙道:“不是!不是上网!只是看微信!跟汉典有时候聊几句!不信你查我手机!”仔仔将手机递到了他妈眼前,怕他妈又给摔了,火速攥着手机放到了背后。

“你现在是打基础阶段,一环落下了后面的就很难跟上了!明年就高三了你还玩手机!你雪梅姐的基础远不如你人家还考上了个本科,你现在”致远正在讲大道理,先听吱一声后闻到一股糊味儿,知道小米粥溢锅了,哗地一下弓着身子提着双肩小碎步跑回了厨房。

老马见女婿如此,心中鄙夷极了,肺腑内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借着烟气飘了出来。近段对他刻意保留的尊重也跟那溢出锅的小米粥一样糊焦了。

桂英拄着脑袋,凝视儿子片刻,想等儿子狡辩狡辩,见仔仔盯着餐桌什么也没说,知老师说的是铁板事实了。当妈的心中沉得叹了一口气,狠狠地盯着儿子说:“我今年收入少,少很多!我不砸你手机,要砸了我真没闲钱再买了。你用智能手机我不反对,但是你上课频频看手机,竟还被老师发现了、点名了、给家长打电话了!你自己说说,这事儿怎么办?”桂英伸手向儿子讨厌方案。

仔仔知错又委屈地大小眼瞟着妈妈,两片嘴唇动了又动,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致远过来了,三双大眼围成圈紧盯何一鸣同学。

仔仔逃不过,挠了挠头发转了转脑筋,缓缓说道:“期中考试如果比上次的排名退步了,我把这个手机交给你们。”仔仔说完,扑闪着两眼望着三人。老马用牙签搅了搅烟末,憋不住笑了一声。

桂英双手抱胸开口道:“你们现在刚刚分班,谁知道你在你们班的水平是高是低!以前的排名没有参考价值。”

“其实这样也行,不过最近两周,你把手机放家里,放我这儿!把你上课看手机的瘾先断一断再说!”致远站在桂英身后说。

“放我爷爷那儿行吗?”仔仔怕被偷窥他,瞄着爷爷和爸妈商量。夫妻两看了看老头,桂英没说话,致远点头答应了。老马倒是欢喜自得,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渐渐地有作用了。

说完手机的事儿,仔仔洗澡睡觉去了,三个大人聊起了晓星的事来。何致远一听包晓星一个女人短短时间内找了两份工作,面上平静不生波澜,内心如闷雷打在了心头。她一个二十多年没有出过铺子上过班的人,如今竟有如此大的转变。反观自己,上过大学读过研究生,在学校工作过十来年,从各方面来说是要比包晓星更有适应力、调整力的人,却因为五年没有工作而陷入了对未来的徘徊和对过去的否定。

何致远在等待自己的转变和重新起航,却常常等得失去了希望。越等待越沮丧,在漫长的等待中竟忘了自己为何而等待。包晓星的事情给了他震撼的、猛烈的启迪,这一晚何致远又失眠了。

周二的下午,朱浩天约晓棠在富春小区附近的咖啡馆见面。两人一见面,晓棠大倒苦水,直言她姐多么多么不容易,痛骂钟理多么多么不是人,一番轰轰烈烈地抱怨之后,这才觉口渴了,喝了几口又苦又甜的咖啡。朱浩天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他准备好的俏皮话,先当了半个小时的听众。待晓棠说完以后,他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这么气你姐夫!要不要整一整他?”朱浩天歪着脸笑问。

“怎么整?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晓棠噘嘴怂了。

“啧!我怎么会害你呢!”说着,朱浩天挪了挪椅子,坐在了包晓棠的边上,两个人头挨着头互相咬起了耳朵。十来分钟后,晓棠坐直了,一脸较真地对朱浩天说:“我想试一试!”

“真的?咱们今天一定要过得这么狂野吗?”朱浩天一脸幸灾乐祸。

“我想替我姐出出气!给他点颜色看看!”晓棠频频点头表示确定无疑。

而后两人去了附近的打印店,借着打印店里的电脑,朱浩天从网上下载了一份档,经晓棠一个半小时的修修改改,最终的档终于打印出来了。出了打印店已经快五点了,晓棠给学成爷爷打了个招呼,自己和朱浩天开车去学成学校接学成放学。回来三人直奔农批市场。巧了,此刻钟能、钟理父子两均在。

晓棠让朱浩天在车里等着,自己拉着学成进了铺子,跟钟叔打过招呼,将学成拉到二楼,而后自己在一楼找了个腿脚长短不一的凳子坐了下来。

“你姐咋样了?”钟能不等晓棠落座先问。

“身上的伤好了很多,右眼到现在看不见东西,只能感觉到一点点光亮。”晓棠双手抱胸板着脸。

“哎呦!啧!”钟能一听这个,拍着大腿叹了几口气,掉了几滴泪。旁边坐在小沙发上的钟理双手插兜,右脚踩在破碎的茶几上,目视脚面面无表情。

“叔你别哭了,医生说伤到了眼底得做手术,不做以后看东西看不清。我和英英姐交了钱,明天在北大医院眼科那里做。”晓棠神情镇静语言和缓。

“哦,行,那我明天去看看你姐!你姐夫也去!”钟能说着擦了泪戳了戳一边呆坐的儿子。钟理依然面无表情,像个蜡像一般。

晓棠叹了口气,瞥了瞥钟理又面朝钟叔开口:“叔,没必要了!我姐不想见。她现在不能哭,一哭眼睛肿得严重,影响明天的手术。我今天过来,是我姐让我送个东西!”晓棠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件袋装的档来,她把档往破碎的茶几上一放,三人坐在三方均能看得清那档的第一页写着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哎呦呦!这是干啥呀!”老人家一看这个,本来接东西的手又缩了回去,而后又拍肚子又抹泪地颤着声喊:“这是干啥呀!娃儿还小着呢!这是干啥呀”

“叔你别哭了,离婚是他两的事儿!迟早要了断的!呃行了,件送到了我也没事了,我走了!叔你好好的!照顾好学成!”说完,晓棠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利落地离开了,离开时瞅也没瞅一身乌黑死寂的钟理。

出了铺子包晓棠心里大快脚上轻快,离了巷子踩着高跟鞋一路噔噔噔地往朱浩天的车里跑,上了车又惊又喜、又爽又怕!

“要那两人真离婚了怎么办?”朱浩天有点后怕,亦自觉有点缺德。

“两个人不想离婚,我个外人再怎么做手脚都没用!两人缘分到了,我再怎么搓和也徒劳!这样吓一吓他,也让他知道我姐不是非他不可!”晓棠脸上淡定。

“要是你姐夫想离你姐不想呢?”在晓棠离开车的这会功夫里,朱浩天充分意识到了他出的是一个绝对的彻底的馊主意。

“他要主动提出离婚,那就表示他真的不在乎我姐了!要这样,那我愿意当个恶人,替我姐断了这段委屈的婚姻。”晓棠言辞郑重。

“那孩子呢?两孩子要觉得是你这个小姨搅黄了他爸妈的婚姻,将来会恨你的!”朱浩天一人在车里时坐卧不安地涌出了好多担忧。

“你不早说这些话!哎放心没事的!别说两孩子,就算是猫猫狗狗也早觉察出他两婚姻有问题了!将来等他们长大了、结婚了、理解了,那时会谢谢我的!”

“嘘!既然这样,那就行!现在替你出气了,接下来该想想咱两晚上怎么安排了!”

两人在车里先是计划着吃晚饭,又盘算着晚饭后去哪哪哪玩一趟换换心情。

晚上朱浩天带着包晓棠去吃小村里的广东菜,回来后在市民广场上拉手散步。正是这一晚,朱浩天在市民广场的路边大方表白,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蜂拥的人流中紧紧拥抱并热情接吻,算是为这一段关系盖棺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