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下 职场女人私下见面 接送漾漾又起波澜

“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桂英换好鞋往餐厅走,还没说完只听漾漾哭喊起来。

“妈妈!妈妈!我的手妈妈”漾漾举着一只如肉饼一般白白亮亮的肿胀小手流着泪叫妈妈。

“怎么啦?”桂英走上前急切地抓住小手一看,手心手背肿得吓人,她沉沉地吸了几口气,冲着致远压着火问:“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放学的时候不小心被虫咬啦!医生说有点过敏或者是炎症,已经喝药了,明天早上不见效的话我上午给她请假去大医院看急诊!”致远十分冷静。

老马心虚,没开口。

“你怎么不看住她呢?犯这种低级错误!”桂英眼眶湿润,心疼得了不得。

“啧吃饭吃饭!漾漾早饿了,你先喂她吃饭吧!”致远伸出筷子熄火,还不忘示意老丈人接着吃饭。

桂英心里气不顺,依然皱着眉抱怨:“漾漾身体那么弱,你咋不看好她呢!要是被野猫野狗咬了怎么办?况且这还是右手,你让她这段时间怎么写字?本来她学得比别人就慢”

桂英说个没完没了,致远只当没听见似的自己吃自己的还不忘喂漾漾。他懂得桂英抱怨是因为关心孩子,女人家说一说说累了自然停嘴,没必要怼几句。漾漾吸着鼻涕望着妈妈替自己主持公道,手上虽疼心里却乐。

老马早听烦了,直接拍了下桌子拦住她,道:“啧!哪个娃儿小时候不被蜜蜂蜇一下、老鼠咬一口、猫猫狗狗挠几下?娃儿被虫子咬一下再正常不过了!叨叨叨叨地没完没了!”

桂英一听这话,刚蔫了的怨愤立马如烧开水的壶嘴热气一般冲出了嘴:“这是城里不是村里!别拿你农村三十年前的那些破经验对付漾漾!漾漾生下来什么时候见过老鼠?城里的疯狗饿了几天要出来咬人,怕是命都没啦!”

“就是被虫咬了有点炎症,这么点小病医生都没说什么你嚷嚷啥?没事生事!”老马挤着眉眼拍着桌子。

“这么小点病!”桂英气得抓起漾漾的右手举到老头跟前晃了晃道:“肿成这样叫这么点小病!洗个手怕都疼还这么点小病!”桂英晃了又晃,晃得漾漾疼得叫唤,刚停的哭声又来了,还来得异常猛烈。

小孩哇哇地哭,三个大人谁不揪心?致远见父女两个互不服气,温润和缓地劝道:“行了行了!本来这会子漾漾已经不哭了、不怕了,被你这么一嚷嚷,孩子还当是什么大病呢!孩子越害怕大人越要平静,大人平静了才能安抚小孩!”

桂英一听自己老公不替自己说话反过来说自己,委屈极了,红着眼喊:“你接孩子放学把孩子弄成这样!你跟我讲平静?”

致远愣住了,不知该答什么。

老马见状直言:“不是他,是我!今天是我带她回来的!”

桂英盯着致远咬牙切齿地问:“他能看娃?”

致远失神盯着菜盘子没回应,桂英回头望了望两人狠狠地说:“一个个真有意思!”说完流着泪把大哭的漾漾抱走了。致远见漾漾还没吃饱,把漾漾的饭碗也送进去了。

老马叹了口气,心里窝火又愧疚,饭菜也吃不下去了。致远过来安慰了老人几句,然后收拾桌子洗碗去了。皆说家和万事兴,这家里要和和气气,哪那么容易!自己家自己人尚且因一点点风吹草动引来是非口角,何况是那些有深厚矛盾的家庭。

致远一边洗碗,一遍更换心绪。他们父女两一样的耿直,不高兴了自然地会发泄出来,这是好的、健康的,那自己呢?

这几年他一个人照顾漾漾,可以说是谨小慎微、殚精竭虑。自己不赚钱,在照顾孩子上倘不尽心尽力怎能说不过去!可看孩子比起以前当老师真是太辛苦了,当老师虽说工作时间长,可没那么紧绷;看孩子的时候他得时时处处绷着神经盯着孩子,连漾漾睡觉也要顾着会不会掉下床去,她疼得睡着时、发高烧睡着时、喝了药睡着时还得时刻揪着心听一听呼吸声。特别是小时候,她呕吐了、咳嗽了、拉稀了、吃的少了、莫名哭了哪一次不是心慌意乱急得团团转?

桂英曾经照顾过仔仔,致远觉得她该是懂他的。可刚才被桂英说他没看好孩子,心里真是不好受。即便是老丈人的原因导致漾漾被咬,那她也该是信任他的、不该盲目指责他、否定他。她一定是急坏了,孩子受了伤当妈的肯定急坏了!致远如此安慰自己。

这是自己在重庆待的最后一晚了包晓星躺在狭小无窗的宾馆里有些不舍。今天梅梅她们开了第一次年级大会,明天开始正式军训,自己再待着也没意思了。下午晓星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又转,休息时买好了明天的动车车票。等梅梅军训以后,自己收拾收拾悄悄走了便成。

大学里的风光果真不一样。湖边、草地上、台阶上随处可见背英语、看书本的学生,晓星回味她这几天在校园里闲逛的情景,意犹未尽,如同做梦。今天下午,可俯瞰大峡谷的山边小亭子里,三个学生在模拟一场辩论比赛;图书馆门口的树荫下,几十个人全在用英语三两交流;罗马广场的石阶上,一个男生旁若无人地大声背诵法条;毓秀湖边的柳树下,几个女孩子抱着书在谈司法公正

晓星每到一处,魂灵无不震动。倘若她能有机会重返大学校园,那该是无尚荣光、此生不悔的。晓星桂英她们那时候读书,考试成绩最好的学生清一色报的是中专,考不上中专的人才去上高中。当时自己的成绩是班里数一数二的,老师推荐她报了中专,因为没钱晓星报了学费最少的纺织专业。三年中专读完以后,被学校分到了一个工厂里,一个月几十块钱。干着干着厂子还倒闭了!要不是有同学介绍来深圳,晓星现在还不知道在老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倘若当时她读的是高中,以她的成绩定能考个不错的大学,读个师范类的不花钱的专业,现在也能当个堂堂正正的初高中老师了。可惜命不逢时,那时候的中专比普通高中高好几个档次,现在反过来了又。真羡慕那些孩子能上大学的孩子!在大学里陶冶陶冶、进修进修,出来定要比高中、大专毕业的自信很多!况这里的环境如此纯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丝毫不掺杂利益,简直是一方理想之国。在大学沐浴几年酿酿心性,待人生之正道苦旅正式开启以后,孩子们才能自信和优雅地去面对。

包晓星被那新鲜的奔腾的血液鼓舞着,在校园里数次默默握拳擦掌。人生虽是漫漫,可分成一段一段的。倘若七年一段,那她才走过了五段,还可以再走五段!这一段过不好,下一段努力;这一段太累了,下一段调整调整;这一段痛苦纠结,下一段争取解除痛苦解放自己如果一直处在泥潭中欣赏自己的呻吟、咀嚼自己的不幸,那再长的人生也没有意义。

自己才四十,谈何悲凉绝望!且埋着头走好下一段吧!即便自己的人生路走得不如意,那她也要尽全力为学成铺路,让他的人生如论如何比起自己的,也得是前进的、向上的、充满希望的。

星期三下午两点,李玉冰从广西回来了。一下飞机先给桂英发信息,两人约好在公司楼下附近的咖啡馆里吃下午茶。

“李姐,你没回家?”下午三点,桂英到约定的咖啡馆时李玉冰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头发中分盘在脑后、浓眉红唇的李玉冰只有在疲惫时才露出些温柔来。

“还没!跟你聊完回去。”李玉冰说完弯着腰从包里取出个小盒子对桂英说:“这是给漾漾的!我在住的酒店附近逛街时看到的,一口气买了七个,给你家漾漾也带了一个!”

“什么呀?”桂英捧着小盒子端详。

“上面的英我看不懂,柜台上的人说是国外最流行的玩具,就是个会说话的小机器!里面有唐诗、故事、段子、数学公式、英语对话什么的!我一看支持汉语就买了!”

“哇!谢谢李姐!”桂英笑着收下了,然后抬头说:“哎!花海洋这次全程没跟我吱一声,弄得我很尴尬!本来该生气,我又没什么可气的,就觉得不吭一声走了”

“这个不必担心,他是自找苦吃!”李玉冰喝了口咖啡,浅浅一笑。

“为什么?”

李玉冰放下咖啡,两胳膊耽在椅子扶手上,十指相交,缓缓开口:“公司发家是因为杂志,可纸质媒体在没落,转型成新媒体、数字媒体我个人一向不看好!现在公司最核心的业务依然是安科展,他这个时候去杂志那边哈哈,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吧!”

“花海洋没有跟你打招呼吗?”

“说了,昨天早上说的,我没看到。先看到了你的信息,后看他的。”

“joden会上说他的调动是经过你们三个商量过的!”

李玉冰暖暖一笑,露出白齿道:“桂英你信吗?呵呵!老钱肯定不知道,这几天我跟老钱通过几次话,他没提这个!我找你不是为花海洋joden这几天”

“昨天开了一次会,调动花海洋哦行政新资产那边招了一个人,协会那边也新招了一个人,现在招人不是全经他签字嘛!”

“都是长发美女吧?”李玉冰双眉一挑脸上笑出了花。

“是,哈哈!”两女人四目相对噗嗤一笑,而后各自摇头暗笑。

“前天joden找我的事儿我不跟你说了嘛,他送我一盒烟叶,说是送给我父亲的,然后问了业务部的一些事儿,最后还请我去酒吧”

“没事,这很正常!下次约你你就去吧,太过了也不好!”李玉冰低声时亲切又温柔,全无在公司时的那些派头和气场。

“嗯。”隔了会儿,桂英犹疑片刻后,道出心事来:“我现在特别担心这次安科展的业务李姐,状况真的不好!流失了很多客户!”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老钱说了!你猜老钱怎么说的?他说他前年就开始担心了!哈哈哈!”

桂英低头无话,李玉冰挑了块抹茶蛋糕送进嘴里,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市场有市场的规律,强扭不得!老钱总有法子,只是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想看看状况再决定!”

“嗯,你广西这趟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吗?”

两女人缓缓地聊着,一个小时后事聊完了咖啡也喝完了,李玉冰拉着箱子去公司楼下取车回家,桂英上了楼继续上班。

“爸,今天你去接漾漾吧!仔仔让我给他买个东西,我买完菜再去大商场买东西,起码得一个半小时,怕漾漾等不了!”

“我我”昨天的事儿还在眼前,老马有些不自信,怕再给人家弄出什么事端来。

致远手握塑料袋,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安慰老人:“爸你去接吧!漾漾的手早上已经消肿了,没事啦!咱孩子乖着呢,你直接去接她,你去了她不折腾一会到家!她一般五点多会饿,回家了你给她吃点零食!”

“成成成!那我套个短袖、穿个袜子先!”老马站起来,两手搓着胯骨。

致远说完出门了。哪里是仔仔要买东西呢,不过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自己一整天待在屋子里两手不离抹布、拖把、瓢盆早倦了。老人家一整天待着无事,也闷,昨天要接孩子,定想着出来走一走散散步和孩子聊聊天亲近亲近,如此,还不如成全老人,自己也能出来吹吹风静静心。何致远快步走到了梅龙路,而后去了附近的公园,在一个长椅上静坐。

老马急匆匆地收拾完出了门。进电梯的时候老头看表已经四点半了,为了不让小孩家多等,老头儿一路上东歪西倒甩着胳膊跟扭秧歌似的走得飘逸飞快。十几分钟到了幼儿园后,老远瞧见了穿粉白小裙的漾漾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宝儿!”老马冲漾漾笑呵呵地招手,幼儿园老师过来和老马寒暄。

“为什么我爸爸没有来接我呢?”出了幼儿园,漾漾皱着小眉毛纠结。

“你爸爸给你哥哥买东西去了,要好一会呢!咋了?你不稀罕爷爷接你吗?”老马低头询问小儿。

“什么是稀罕呀?”

“稀罕就是喜欢!”老马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发音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那不是特喜欢。”漾漾实话实话,谁想这大实话逗乐了老人。

“你不喜欢爷爷接你!是不是因为昨天回来你被虫子咬了?”

“不是!”

“那你被虫咬了,怪爷爷吗?”

“不怪!”

“为啥嘞?”

“因为那不是你咬的!”

“哈哈哈对对对!你比你妈讲道理,比你妈有头脑!”

“嘿嘿嘿”漾漾见爷爷憨笑,自己也学着憨笑。

“你的手还疼不?”

“疼!诶这会儿不疼啦!刚刚疼了一下!”漾漾举手给爷爷看。

“每个娃儿都会被虫子咬的,被虫子咬了他才会长大!”

“哦!那爷爷我还可以去昨天的花丛里玩吗?”

“如果你又被虫子咬了怎么办?”

“那算啦!”漾漾噘着嘴十分失落。

“没事你玩吧,爷爷帮你盯着虫子!”

于是一老一小蹲在昨天的那条花坛边,一个伸出左手在采花,一个点燃水烟熏虫子。漾漾采了花又去逗蚂蚁,逗了蚂蚁用粉笔头在地上写字,写完字又边走边唱地跳起舞来原本回家的路程只有十分钟,爷两个硬是晃荡了三四十分钟。

穿小红鞋子的女孩是那般快乐!唱歌时笑、放屁时笑、撞了栏杆笑、弄脏了手也笑老马跟在漾漾身后,像是跟在天使身后一般。他如身怀艰巨任务似的前后左右提防着车辆、猫狗和大虫子。在一路的恬淡喜乐中,老头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想要弥补三十年前亏欠桂英的时光。

黄昏中的老马幸福地跟在四岁小儿身后东拐西拐,漾漾一路上走走停停自说自话,摘一片绿叶、捡一个瓶盖、踢一脚卫生纸团、双脚跳过一团狗屎老马喜滋滋的,好像漾漾所做的也是自己要做的,好像漾漾上的幼儿园也是自己的幼儿园,好像漾漾的四岁也是自己的四岁一样。

到了楼下,漾漾嚷嚷着要吃溜溜糖。老马宠溺地带着她去了她熟门熟路的那家小店。进了店漾漾挑了溜溜糖,还选了几样包装好看的零食,老马一起掏钱买了。漾漾一出商店扯开袋子开始吃溜溜糖,老马提着书包揣着几袋零食,像老管家一般跟着漾漾进电梯。回家后漾漾想起了动画片,直奔客厅里让爷爷打开电视给她找动画片看。老马乖乖地服从,小人儿让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六点多致远提着菜回来了,一进门先去看漾漾的手,看伤的时候瞧见了沙发上放着的书包和零食。

“爸,这个零食她不能吃,这是辣的!要让桂英瞧见了又得说!”

老马的嘴唇皱了个圈,出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哦!那赶紧给收了!”

致远一听乐了,说:“没事,留着给仔仔吃!漾漾常吃的零食在那格子的第二层,总共三种,爸你记住了,以后只给她买那三种!她如果下次喊着要你买零食你就说妈妈不让买!桂英以前为这个打过她呢!她记着呢!”

“哦!那我得记住!省得再吃出毛病来!”老马说完去厨房的格子上看那几袋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