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上三老垂钓钓烦恼 少年庆生生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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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本章字数过多,遂分两次更新,以下内容为39上的上半部分。

“爸,仔仔明天过生日你想送他什么东西,我出去买早餐顺带帮你买了!”致远出门前专门来阳台问老头。

“咝送他啥嘞?哼哼!”老马挪开烟嘴,沉思片刻,抬头对致远说:“你买你的早餐吧,我还没想好!”

致远出门后,老马站起来看日历,这才知仔仔是农历七月十五出生的。七月十五中元节,是个好日子!老马嘬着烟频频点头。为啥不起名起个何中元呢,叫了个何一鸣不好听!老马挤眉摇头,不知他身份证定了没,听说十八岁之前名字还能改寻思半晌,老马重躺在摇椅上,眼见要走了,还操心这档子事儿!老马摇头自嘲。

送什么礼物呢?老马躺在椅子上反复思量。

吃完早饭后,忽然灵光一闪,忆起早前把仔仔的小提琴琴弦摔断了,盘算走之前得给娃儿补上来。老头不知去哪儿能买弦,只能将自己二胡上的弦拆下来重新装在仔仔的小提琴上。老马也不知通用不通用,只管找致远要工具。

屋子里的两个大人如同一个恒星的两个行星一般,离得太近必然会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原本刚进入写作状态的何致远,被老头这么三番五次地过来要工具、找东西,一颗心刚清净下来又乱了。何致远写不下去了,只能把自己扔进无穷尽的家务活里。

黄发乱竖、光脚丫子的小不点儿像只小猫咪一样,跟着爷爷跑来跑去。小孩从没见过大人拆东西、用工具,于是提起十二分的好奇,黏在爷爷的脚后跟上。老马取这取那时漾漾在后跟着,老马拆二胡时漾漾在旁拿螺丝,老马坐在地上安装漾漾也蹲在旁静静凝视爷孙两相处得十分和乐,可一见女婿老马便不可控地扫兴起来。

老村长无法不关注那个被列为他家人的人早上弓背弯腰地打扫阳台擦桌子,刚才蹲在漾漾屋里收拾玩具,现在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中午饭后又是如此,先在厨房里洗碗收盘,而后捧着漾漾的一件小裙子在缝补,一点多在卫生间里擦镜子早听说南方女婿温柔体贴,果真见了,北方老汉还真受不了这瘆人的温柔体贴。跟只老鼠似的,大门不出白天不现,全天躲在黑洞里捣鼓这捣鼓那,美其名曰写、看孩子。

“今天星期三公园里还这么多人!”老马拄着拐杖好奇地对钟能和行侠说。

下午四点左右,钟能、老马、行侠三人前后脚坐车到了中心公园的大门口,碰头后一道去公园的小河边找位子。

“大城市里,忙人多,闲人也多!努力进取的人多,游手好闲的人也多!”钟能扛着大包小包说。

“这块儿怎么样,树荫浓浓的!”行侠指着左手边说。

“就这儿吧!”钟能一拍板,三个老头慢慢溜到了河边。

钟能从大包里取出折叠板凳、两幅鱼竿、鱼线、鱼钩、塑料水桶行侠坐下后打开了他中午买来的鱼饵,还有一大缸子的茶水。老马小心翼翼地坐下后连连擦汗,不见太阳也十分燥热,走了十来分钟衣服全湿了。待额头、脖子不出汗了,老马才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水杯、水烟袋、折扇、手机这些家当来。

“我这段时间头发脱得很厉害,早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一梳头发掉一把,一梳掉一把!你两瞧瞧!哎呀老得吓人呀!”钟能热得撩头发,每次撩完手心里总留下三五根短发来,他摊开手掌让老马和行侠看他手心里的十来根白发。

“又不是黑头发!白头发掉了就掉了,有啥念叨的!掉光了也没烦恼了!”老马调侃。

“我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晚上总是睡不着,白天根本不敢睡,早上六七点起来,晚上到了一两点都睡不着!好家伙,越累越睡不着!难受死了!我老婆子也是睡眠问题,最近半个月一到夜里三点人醒了,一到三点就醒准得很!我儿子给他妈约了二院的医生,明天去大医院瞧瞧检查检查!”行侠面容褶皱地说完后,去调鱼竿、装鱼饵。

“你现在嫌睡不够,等咱进棺材了有的睡的,担心啥呀?越老越得心放宽!”老马道。

两根鱼竿伸进了水里,老马吸着水烟静看窄窄的溪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能钓来多大的鱼。公园里人声喧嚷人流不息,一片一片的花坛、绿地起伏相间,浓荫大树却少得很。三人眼前的小河流清澈见底,河道两边的一叶兰跟地里的玉米杆子一样密密麻麻、葱绿一片。

“哎,你们老村长要走喽!”钟能拖着尾音对行侠说。

“走就走,呆在这儿哪有屯里好!我马家屯宽敞舒服,地里果园壮实,吃的干净便宜,住得也自在随心,我要是他我也回去了!”行侠对钟能说。

“乡里风景好、氧气足,视野开阔、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那肯定是待在咱自己屋里舒坦,待在这儿憋屈得很!南方饭菜我吃不惯,粉没嚼劲、汤有怪味,什么海鲜呀、烧鹅呀咱搞不懂!那天我孙儿在海边买了一碗豆腐脑那里面真是放白糖!甜溜溜的哪能下嘴呀!”老马吐着青烟摇头苦笑。

“那你来深圳一趟不能天天吃油泼面和大馒头呀!尝尝那味儿,回屯里了你还尝不到呢!”

“我屋里前院种了些花花,我也有四条大狗,时不时浇浇花、逗逗狗多有趣儿!城里太挤了,英英家里啥也没有,两步路从东到西,三步路从南到北窝得很!你说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一趟,结果女子上班不见人、孙子暑假了还天天上课,我一个老头子整日跟女婿待着!哈哈”老马抱怨。

“我以前在自己后院还种过芝麻和甜高粱呢!有一年种的是红薯和土豆结得很大!”钟能一手比划,比划着往昔的美好。

“我们马家屯的院子普遍大,我后院光腰粗的大树七八个呢!柿子、枣树、桐树、槐树刚到这边时东南西北光秃秃的没点绿,我儿子买的房在二十八楼,那楼最高三十层,有一年我魔怔了偏偏想在楼顶种个小树花草啥的,结果被物业罚了五百块钱!哎,辛辛苦苦抬土买料选苗子,结果被我老婆子和儿媳妇噎了好几年!你说说这事儿!”行侠苦笑。

“你老马还能回去你老家好歹有个窝,还有个儿子!我只这一个儿子,走是走不了了!回不去啦!”钟能长叹。

“哎,我跟你一样也是靠着一个儿子!今天一大早我家那两人又吵,儿媳妇把我老婆气得在屋里哭了好大一会!啧哎!这经济条件好是好了,日子不顺心也不成!”行侠面色窘然。

“家家都一样,谁家没点膈应事儿?”钟能重新填好鱼钩,将钩子甩进小河里。

“我儿子在他妈和他媳妇间说个公道话都不行!现代这女人强得很,男人倒不行了!咱那时候婆娘哪敢这么凶!”行侠抱怨。

“以前吃饱了就好了,有点余粮算富户了!现在这社会太复杂了,努力不一定能成,男人也不好混呀,哎”钟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我自个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一天天被媳妇训得猪狗不如,哎呀心里难受啊!她一个中年人整天不工作、孩子我老两口带,她还强势得不行!动不动指着我儿子的鼻子一通难听话!你说这人到底是怎么啦!”行侠挠着头发想不通。

“我这英英家是女的上班赚钱,男的搁家里看娃!哼哼咱也搞不懂,人家两口子还挺乐意的!”老马吐着烟遥望远方。

“不管谁在外谁在家,这家里只要和和气气的,已经很不错啦!”钟能强调。

“不管怎么说,两口子得共同分担才合适呀!哪有一个人累死累活、一个人天天歇着的?我儿子三四十岁正值壮年,动不动感冒咳嗽嗓子发炎,大夏天八月份一咳起来半个月好不了!这不是拿命赚钱吗?”行侠心疼儿子,抱怨不公。

“公鸡打鸣,母鸡下蛋!中国这么几千年了,哪朝哪代不是男人当家?现在好了,英英天天在外面跟个汉子一样跑来跑去,我女婿人家天天在家抹桌子、做饭、买菜、洗东西、收玩具哎呦我不懂,我老了!压根看不懂!”老马频频摇头。

“你个要走的人还怨啥呢!人家两口子好就行啦!这两口子和和美美心在一块的家庭少得很!我倒是羡慕你女子英英她家,我看人家小两口感情好得很!我在农批市场这么多年,来来往往接触的小夫妻不下一百对,没几个感情好的!你个老人家知足吧!”钟能指着老马说。

“据我观察呀,普遍上说城里的夫妻感情还不如农村的好!确实是!你看现在的离婚率城市的远比农村的要高!新闻上早说了,城市的离婚率是农村的两倍还多!现在这人刚开始在一块时,多少人不是奔着对方的房子、车子、好工作?等两人处了几年发现不对头时,娃儿早老大了!”行侠摊手。

“还有好些人是为了孩子、房子不愿意离婚的。离了婚过得更差,那还不如将就着凑合凑合!各过各的,也不离婚!不离婚那就不损失什么!”钟能补充。

“这个多得很,年轻人管这叫形婚住房形婚。为了个房子两人领了证,然后各过各的,还不受人催婚啥的!明面上各种问题全解决了!”马行侠道。

“哎这叫过日子?一天天弄热闹咧!”老马讽刺。

“老村长我告诉你,你还别觉着看不惯,这种形婚多得是!我儿子他朋友好几个就是这种情况!现在这房价七八万一平米真把底层人快逼疯了!没房子可不抬不起头!两家合伙买个房一举两得!我起先跟你一样也不理解,现在我是看懂了。人总得在社会上混呐,你同事个个有房子你没有成吗?娃儿同学个个有房子咱娃没有成吗?没法子!这一代人是没法子啦!你以为他们乐意搞形婚?”行侠面朝老马认真解释。

“咱原先结婚不是也要做柜子箱子吗?一样的。九十年代是三金一冒烟,两千年后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现在又流行有车有房最好父母双亡呵呵,你说说这事儿!”钟能两手握着鱼竿,连连摇头。

“诶!不一样!你比方说早年咱结婚流行买缝纫机、自行车,那不是不可能,努力努力就买到了!现在不行,一个房子好几百万,你一月净落一万,一年十二万、十年一百二十万、三十年三百六十万,三百六十万够在深圳买个房子?前几年行这几年不行啦!瞧瞧这公园周边的房子你哪怕奋斗一辈子也不行!这房子跟咱那时候的自行车、缝纫机,真不一样!”行侠两眼圆瞪。

三人沉默了半晌,老马开口道:“前几天有几个骑自行车说旅游路过的,骗我说没饭吃,我给了五十,回来被英英一通说。昨天我和娃儿出门散步,遇到几个下棋的老汉,我忍不住下了几盘,越下越不对劲,有点骗钱骗赌的意思,我赶紧撤了。回来一闻,我孙子果然说那是一伙骗子,我当时还带着娃儿呢!你们瞧瞧吓人不?”

“城里没事!深圳很安全的,他们顶多骗些小钱罢了!你这是刚来,好多事儿还没经历过!”行侠安慰老马。

“哎我真是待不惯!出门要提防,不出门又憋屈。天天蜷在阳台上听戏,还不如回老家在咱麦场上听,风吹着多滋润!再说,英英天天晚上九点十点回来,天天晚上九点往后到家!她女婿刚好相反,天天不出门只干家务,一个男的大活干不了交际也没有不能武不能武!我实实看得窝火!还不如回自己家务果园去落个清净!”

老马喝了口大缸子里的茶水,继续说:“我为啥这么着急回去呢?我告你们,前段时间我那个老大哥走了跟我沾点亲,也是老伙计了。他来深圳十多年了,住院住了好几年,前两天殁了!那葬礼办得窝囊呀我是受不了了!我现在七十了,指不定啥时候会被阎王爷收走,我可不想死在这儿,也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不如赶快回马家屯,活着睡在我那大炕上、死了埋在村南头的杏树底下,多快活呀!”

“哈哈哈”行侠和钟能怅怅地笑了笑。

“我现在只盼着我儿媳妇赶紧出去找工作,替我儿子分担一些!我老两口是不中用了,她还年轻呀!现在不赶紧出去找,将来三个老人养老、两孩子上学全靠我儿子一人?想想都累!”行侠三句话不离他家的那摊事儿。

“我也盼着我女婿赶紧出去找个正经工作,就做他原来的老师!当老师多好啊是不?稳定、体面还有假期。”

“你女婿工作了,谁送你英英家老二上幼儿园?你吗?我看你送漾漾去幼儿园正合适,可惜你要走!哎”钟能顺着老马的话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漾漾今年是幼儿园小班,小班读完了还有两年功夫,这两年里致远要是工作了,谁送漾漾上幼儿园呢?要是致远一直不工作,老马恐怕翘辫子了也不待见他。倘若真能留在深圳天天送漾漾上学,那也是美差一件。可惜可惜,娃儿们长得快,他更老得快,即便能送她上学也送不了几年,到时候分别了娃儿们没事他倒舍不得!还不如回村去!落个干干净净!

越是老了老了越莫要心怀希望,老年人经不起几次失望。

“走是肯定要走!舍不得娃儿呀!”老马脱口而出。

“哈哈哈猫猫狗狗养久了也有感情,何况是自家娃儿呐!”钟能说完,三个老头憨笑起来。

快到六点时,钟能整好东西,拎着水桶里的几条小鱼,带着老马和行侠出了公园。老马到家后又见致远在擦擦洗洗忙个不停。晚饭后八点多,父子两商量着明天的生日怎么过,老马在旁观听。

“我今天已经全部通知了,梅梅姐来不了,学成来,我同学里汉典、萧然和飞飞都来,还有一个补课班的同学也来,总共五个人,算我和她是七个!”仔仔说着伸手指了指抠鼻屎的漾漾。

“明天学成怎么来?你钟爷爷不送的话我去接吧!你好好上课,提前两节课下课就行了!”致远对儿子说。

“下午的课算了吧,萧然和飞飞我好久好久没见了!我们约好的是下午见!”仔仔央求。

“那好吧!七个孩子,加四个大人!一个圆桌够了!对面商场的那家川菜怎么样?”

“可以!学成是我姨姨送过来,但姨姨来不来吃你得问我妈了!”

“嗯。我上午订的是三磅的蛋糕,够吃了吧!”

“够了够了!”

父子两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老马听得默然。

早年人给娃娃过了百日宴,其它生日弄个水煮蛋便可以了。现在个个娃娃过个生日还得大摆小摆地请客、送礼物、买蛋糕、下馆子弄得比老人过寿还排场,老马有些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