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川见谭漩看书辛苦,特地请碧螺和小桃陪她出门散心。
谭漩就这样得了半日闲暇。
得知消息,碧螺和小桃比谭漩还要高兴。
“我也有三四天没出门了。莫大哥说,暗楼的人都撤走了,怎么还要严沁跟着来?”碧螺有些纳闷。
护送王妧来南沼的八人各司其职,近来又逢多事之秋,碧螺并不能经常见到他们。
严沁生来沉默寡言,更因为连日睡不好而无精打采,虽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生气。
前些天,碧螺给每个人准备了醒神的茶汤,人人都受用了。唯有这个严沁,明明困乏得呵欠连天,却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碧螺认为他是故意这么做、好显出他的本事高明。
她偏偏不叫他如意。
“他做事最死板了,”谭漩偷笑着小声告诉碧螺,“比我大哥还死板。”
这时,严沁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忽然完全闭上了。
白净的面庞上,他清秀的五官好像妙手丹青的杰作。
“他觉得,就算姑娘不在梓县,暗楼转移了目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
两个人脑袋贴着脑袋,说着悄悄话。
“没错,睡醒了是这副模样,没睡醒也是这副模样”
“真讨厌”
“嘻嘻”
四人走到大街上,周遭变得热闹些许。
严沁也不再闭着眼睛走路了。
“天气热了,我们买些布做衣裳?”
“不用,过几日,滁州那边该把裁好的送来了。”
“那、买些胭脂和香粉?”
“味道太重,沾到药材上就不好了。”
“那、买几件首饰?”
“没瞧见一样好看的。”
碧螺的提议被谭漩一一反驳。
走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碧螺都觉得有些口渴了。
“去巫圣堂看看。”
一直没开口的严沁突然说话,吓了碧螺一跳。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还带几分沙哑,听起来像个坏了嗓子的中年人而不像个青年人。
谭漩因为他的话眉开眼笑。
“大哥给我的那些圣丹哪里够用,我早就跟他说再多找几盒,谁知道他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
碧螺明白过来,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巫圣堂找。那里肯定有。”
于是,几人一起往巫圣堂所在的长街走去。
谭漩眼神好,远远就看见巫圣堂的招牌。
碧螺没看路,侧着脸对小桃说个不停。
这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忽然从道旁跳出来,差点撞到小桃身上。
小桃往后一躲,紧张地拉住了碧螺的袖子。
而那小乞儿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即刻逃得无影了。
严沁眼皮都没抬一下。
碧螺见小桃受了惊吓,当即愤愤骂了那小乞儿几句,说:“他小小年纪,又没个看顾的人,才会在街上横冲直撞。别怕,你挨着我走,再有不长眼的,我来收拾他。”
小桃抿抿嘴,低下头去。
碧螺只好又柔声安慰她几句。
谭漩刚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抽噎声。
她目光一转,便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童从巫圣堂中走出来。
小童面容呆呆的,既不哭,也不闹,只顾着吮手指。
巫圣堂门边有个歇脚的路人也注意到了这一长一幼。
他直直走过去,仅用了几句话的时间就让女子收起了哀痛的神情。
谭漩看到他伸手指向街尾、还朝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
随后,那女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竟领着小童跟着他往街尾走去。
“哎!”
谭漩心里一急,忍不住叫出声。
碧螺和严沁齐齐看向她。
“怎么了?”
街尾方向,那三人眼看就要拐进某条小巷、消失不见。
谭漩越是着急,越是解释不清楚,只能指着那三人的背影,说:“有古怪。”
严沁点了一下头,若无其事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谭漩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拉上碧螺,碧螺拉上小桃,三人稍落后严沁几步,也跟上前。
街上人虽然多,却还不到拥挤的地步。
严沁当先跟了一路,最后看着女人和小童的身影闪入一道木门后,不再出现。
他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隔着木门细听动静。
门后乱哄哄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一二道高声呼喝。
他隐约听见议论声中出现“圣丹”和“神医”,正心生疑惑时,谭漩赶到了。
严沁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并示意谭漩勿作停留。
几人又悄悄出了巷子。
“到底怎么了?”碧螺一脸疑惑。
谭漩这才把她看见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我看那女子神情不属,多半是受到蒙骗了。再说,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谭漩这番话,碧螺十分赞同。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
碧螺回头望了望,巷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不觉得强行闯入那处宅子是个好主意。
谭漩被问住了。
一旁的严沁双臂交叠放在身前,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碧螺见此心生不满,只是忍着没发作。
“严沁,你有办法的,对不对?”谭漩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肘儿,亲昵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说快说!”
严沁闭上眼,叹了口气,才对她说:“那个男人肯定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哭,才能那么快就说动她。你该”
“该去巫圣堂!”
谭漩飞快地抢了他本来要说的话,他却不恼。
经过这一番波折,几人又回到了巫圣堂的大门前。
“圣女积劳成疾,还坚持为容州百姓制作圣丹,功德无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这里撒野?”
随着一阵斥骂,一个瘦小的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过路的人看到这情形,有的愤愤瞪了巫圣堂门内一眼,有的低着头快速走过去,也有的站在原地、面上带有不忍之色。
但始终没有人替那个摔倒的瘦子出头。
除了碧螺。
她想去扶人,不料遭到严沁的阻拦。
方才呵斥人的药童正好走到门边。他扫视一眼争持的二人,轻蔑道:“嫌命长的,就来闹吧。”
碧螺忍无可忍,推开严沁,喝道:“你凭什么拦我?你凭什么嫌弃我?你和你的好兄弟同心同德,那你去找他,去找姑娘说理呀!我怎么就成罪人了?又不是我强迫他离开的,你凭什么怪我?”
谭漩一头雾水。她根本听不懂碧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