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澹梁皇城下的乖张(六)

早间雨水留下的潮气,在一日艳阳过后,雨水被蒸发,留下绚烂夜空。

暮色四合,夜幕从天际两端向着高空汇聚,一颗颗闪耀星辰因此而出,伴随着潋滟的月华,一跃升空。

宵禁之前,城门即将下钥之时刻,一匹诸暹国的烈马自街上飞驰而过,至城门口,尚不等守卫们拦截,见来人面容,守卫急忙单膝跪地。

容枫畅通无阻出去城中。

一路飞奔带起夜间灰尘,月牙白衣衫在夜幕之下只留下一道虚晃残影。

由此可见得,容枫此刻急迫之心,他是如何焦急。

耳畔,还弥留着贴身总管告知之言。

暹木亚玲,在容枫前至主客司之时刻,她收拾了包裹带着小玉离开。

留下来一封信笺,她在十里长亭等表哥。

夜间的十里长亭间,长亭被笼罩夜幕之下,又为高空潋滟月华映照出一抹光色。

亭内的人,安静注目着澹梁城门方向,先听得马蹄飞奔踏过的踏踏声,后便见着飞奔而来的月牙白身影。

刹那,映落她眸底。

“公主,殿下他来了,他是在意公主的。”

暹木亚玲一旁,小玉也见着前来的容枫,其驾马速度远超乎他往日速度,且距离尚远,小玉却已观的容枫那般风尘仆仆姿态,可见他着急。

“我知,我知表哥还是在意着我,可是…”

暹木亚玲微微抿压唇角,眸内萦绕出淡淡水色,须臾之时,更落寞神色,唇角的梨涡都难以再浮现两颊。

可是他们的情意变了。

因她刺杀云琅瑜皇,才给了云琅瑜皇除掉苏家的契机,苏家满门被灭虽因前朝公主没错,可若没有她当时所为,或许事态会有其他转机。

表哥宅心仁厚,这件事已成为他给自己的坎,或许永远都难跨过去。

“玲儿…”

马儿刚停下,容枫急促飞身跃下至亭间,一把将暹木亚玲揽入他怀中,紧紧圈住手臂,抱紧暹木亚玲。

时刻,似乎一刹静谧,静谧的一旁的小玉感觉多余,悄然退出亭内,把这方天地留给这对情伤的爱人。

“玲儿,对不起…”

很久很久时,久的暹木亚玲恍惚他们之间一直都好好的,就等着她年岁至,她就可以嫁给了她心爱的表哥,与表哥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这一声却突兀出现耳畔,随着容枫因赶路着急而急促的呼吸一起并入她耳蜗内,只叫暹木亚玲心间一滞。

容枫才松开了暹木亚玲,带着晚间凉意的手,怜惜抚上去暹木亚玲的眼角,将其眼角一滴泪色擦拭去。

面上,现一抹温润暖阳,宠溺了目光。

可其所言却是…

“玲儿,给我一月时间,若一月后,容枫去诸暹寻了你,你便给容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容枫必不会负了玲儿,若容枫未至,你就忘了容枫吧!忘了容枫这个负心之人。”

垂落衣袂内的纤纤玉指,霎地捏紧了,指尖更嵌入了暹木亚玲的手心,看着一如往常依旧待她情深的容枫,却又如此的狠心,如此狠心对她。

泪,还是又一滴自眼眶出,随后直流不止,模糊了暹木亚玲的视线。

心间更似觉被千万银针一并刺入,只叫她疼痛剧烈。

“也许,表哥从未曾看清我是如何之人吧!其实,暹木亚玲没有表哥心中所想那么美好,表哥,我走了。”

未曾再让容枫擦干她的泪,已经再无这个必要了。

暹木亚玲转身出去亭间,毫无任何踟蹰的上马。

风过,马动,终是别离。

容枫没有阻拦,没有去留,只是其步伐快速至长亭边上,撑至于亭柱上的那只手,指尖一刹泛出来厚重的青色,在亭柱之上留下了五指印。

目光,一直静静望着,哪怕眼眸之内再难得见她人,他也不曾敛回。

夜间,月色撩人。

晨时,初阳缱绻。

这道月牙白身影,他在这十里长亭间一直站至早间时刻,在这次日的阳晖自他身后那山峦间遥遥爬出之际,他才动了动那早已发麻的身体。

“玲儿,怨表哥,也莫恨了表哥,表哥不愿让玲儿陪着表哥一起承担这一份并不属于你的责任与危机。”

沙哑咕哝,容枫方才翻身上去他的马上。

再无任何的留恋不舍,驾马回了京。

他是澹梁储君,他的肩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荣华郡主此行来势汹汹,毕为当年事,她必为报仇而来,他不能看着她累及他澹梁无辜百姓。

阳晖灿灿,投映在踏马归的男儿身上,映照出一抹决然,彼此相反的路,一条是生离,一条或乃死别。

“对待心上之人的做法,倒是与哥相似至极的脾性。”

此一声低言,在十里长亭间寂静之后,才自远处山林之间传了出来。

云穆靖出现在此。

确切来说,在苏娆他们入了主客司后,她在等了三刻钟后,才入内城,尚未至主客司外,远远见容枫慌忙离开主客司回去容宫,云穆靖当即感觉有何事发生,便一直尾随其后。

本以为是宫内出何要事,却原是因为暹木亚玲。

“只是本皇这边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见着远离已不见的那道月牙白身影,云穆靖方才从山林中走了出来。

踏入十里长亭间。

晨风微凉,吹动幕篱,拂至魅色容颜之上,更明显了她这颗帝王心。

“皇上,诸暹毅亲王出发,已出京畿赶赴澹梁而来,云琅边城也来暗报,严冽将军得令,暗中前往崚潼关。”

金衣暗卫,于晨间再次如此悄无声息而至,带来此两则消息,只待诸暹大军至澹梁北边境,他们便可以八皇子被抓之事为由,暴出澹梁野心,形成对澹梁的两面夹击之势。

“本皇,突然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云穆靖,却突兀如此一语言。

一袭紫烟纱,随着晨风动,紫纱飘摇,摇曳了她的风姿,魅骨天生。

“父债子偿,父欠子还,这乃天经地义之事,容枫的父母欠下我哥多少,他们让我哥失去母后,害我哥病榻羸弱,本皇便让他们失去了容枫,让他们也尝尝何为痛不欲生。”

其心之深沉,狠绝如斯。

没有什么是比心上人得知自己父母竟为爱人父母所毒杀再痛快的报复,更没有什么是比倾注一切培养的亲生儿子知晓此事后,唯有以死方能谢罪而死于父母面前更痛快的复仇。

“去,去好心的告诉诸暹国嘉淳长乐公主,父母身亡,她不仅被瞒在鼓里,还被毒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拿婚事利用,自己的表哥其实皆知,却为包庇自己父母,才选择负了她…”

此言幽然,随着金衣暗卫一声诺,消散晨初下,十里长亭终于彻底的寂寥,再没有了他人出现在这里。

马蹄踏踏,紫衣蹁跹,一刹远离。

未曾按照她原定计划在事安排妥当后回云琅南部边境,随后御驾亲征向澹梁讨要他的皇弟,而是又返回去了澹梁皇城。

只因云穆靖她突然改变了她的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