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快刀斩乱麻(五)

云穆靖暗藏在御书房中,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杀苏娆,却绝没有料到,帝王多疑心。

他的一个举动,坏了云霁后面的所有安排部署,皆已徒劳,反而救了云穆睿,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躲过了苏娆为他所设得这一场杀局。

更如此暴露了自己多年伪装。

此间事云穆靖不知,此刻云霁也毫不知情。

月升斜空,凉风拂拂,清风居后面的那靶场下,地底石屋住居中,传来两人的争执声。

“活在地狱里的幽冥,竟妄想有一天能回到人间,别忘了,就算披了层人皮,你也早已做不了人,云穆皓,这一个活人,早死了。”

这个声音带着浓浓寒冰之感,更有那股子嗜血杀戮,似乎难以压制,又被强制压制住。

一声咳喘声,另一个声音,低低含笑声语:

“云穆皓是死了,可云霁活着,永远在阳光下,不似你,你连阳光都怕,却渴望去触碰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最终灼伤了自己,更累及她,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寒漠尘。”

这话,虽笑言,却觉带着一股子难明之感。

朦胧难以清明。

石门之内。

一下子静谧无声。

石门之外。

云凌和云风两人把守,皆紧绷神经,目光不离石门刹那。

“你可还记得‘阿宵’这个名字?她想你在暮色沉落后安静去憩,你忘记,可我难忘,未有一刻能忘却。

你对她的特别真的只是她为你撑起那把簦吗?并不是,你就算忘却了在大秦皇宫的种种悲惨,可你亦未有忘记她…”

“啊…”

这一声痛苦,阻断了云霁的后话。

“阿宵是谁?她是谁?我是寒漠尘,不是阿宵,你才是阿宵,你才是阿宵,我是寒漠尘,不,我是云穆皓,我要杀了他们,他们皆该死…”

如此狂躁话语,竟觉失了神志,走火入魔之态。

石门突兀被破开,玄衣身影极其快速冲了出去。

顷刻不见。

云凌与云风当即目光大变。

从清风居的地底住居离开,出来之地竟就是那道小巷内的一间民居中。

寒漠尘如此跑出,潋潋月光投落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照亮。

月华色泽,淡淡光晕,自斜空那轮明艳皓月内倾哗而泻,铺落整个夜空,照亮着夜幕。

寒漠尘的脚步倏地停下来。

一息,仰头望去这潋滟月色。

银黑面具之下的细长凤眸内,嗜血杀戮未曾消减半分,却又觉呆滞,呆滞的有些迷茫。

“黑暗中的幽冥,却渴望去触碰那触之不及的耀眼光芒,才会被灼伤,这才是我要找的那个答案?这才是我要去确定的那个事实?”

这一语喃呢,更迷茫。

月已升至正空,当空映照,投落月华之色,朦胧月潋,娆湘阁内也才安静下来。

琴娘这一家才有了和苏娆独处的时间,也才知晓了真正发生之事,知道了那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此次我们计划被坏,除却云霁,还有个寒漠尘,寒漠尘就是暹毅迟韶,必是他无疑。”

想到与暹毅迟韶在雀崖山林的那一番交谈,暹毅迟韶又突然离开,如今想来他当时追逐猎物而去,多半是知晓那些黑衣人就在林中。

“那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打乱了我所有计划,云瑜更因为云霁,动用金衣暗卫,我们后面的谋划再不能继续了,绝不能将苏家牵扯进来,更不能让爷爷再因我弯了他的脊梁骨。”

说道苏家人,苏娆就想到云霁的那句提醒。

蜷攥的玉指泛出淡淡桃粉之色,用力过猛。

“依影,你去将后事处理妥帖,将奁阁与云穆逸合作的痕迹全部抹除干净,通知阁大撤离,玄缇这个身份已然无用,云穆逸也已是废子。”

依影颔首,离开。

浩叔方才言:

“那伙黑衣人意图抓小姐,恐是想以小姐来威胁毅亲王,毅亲王给小姐带来这不明危险…”

沉心。

浩叔满目忧灼之色。

小姐与寒漠尘合作,想要用逍遥居来护奁阁,护他们,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浩叔,我知你的担心,我自己也已然明白,可是而今说来已迟了,上船容易下船难。”

苏娆又何尝不明白,可是她明白的太晚了些。

“那伙黑衣人抓我,一开始时他们皆有所保留,并不想要我的命,确实只是为了抓住我。

也许就像浩叔所言,他们抓我就是要拿来我威胁暹毅迟韶,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对他如此重要?

重要到连那些追杀他的人都看明白着,为此打我的主意,暗中前来抓我。”

说道那些黑衣人,说道寒漠尘,苏娆又愈发沉定目光,桃花明眸四周缠绘浓浓艳桃之色,将她的这双眸子衬托的幽然,内里层层波澜涟漪。

寒…漠…尘…

我这个特例当真如此特例吗?

突兀,一声响动声,是脚步踏落阁楼的声响。

自年前上次说再不见,至此时寒漠尘这么出现,苏娆眉目间骤现冰凉,足可以冰冻三尺。

摆手让浩叔和琴娘出去,守好外面,桃花明眸直直落在走至她三步距离时停住的人身上。

没有先开口。

几月未见,他身上的杀戮气息未曾减弱一分,可那一双眼底,此刻却察觉不出那股子嗜血,反而感觉生出一抹愧色,因为他牵连她。

他在愧疚?

凤眸落在苏娆身上,看着须臾,寒漠尘才开口:

“是我连累了你。”

如此直白,直白言说他连累苏娆,没有任何的糊弄话语。

“苏娆,追杀我之人别去探查,否则你会闯入寒漠尘的世界,血腥的世界,今次之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留下这句话,寒漠尘闪身要离开,苏娆才开口:

“寒漠尘,你说的倒轻巧,你的下不为例已不止一次,我的命很宝贵,丢不得。

你我只是合作一家,可没到能彼此交托性命的那种程度,你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你我皆是聪明人,猜来猜去,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暹毅迟韶,一国权势滔天的毅亲王,究竟是何人能有那般胆子一再追杀,怕是诸暹国中局势…

他此来云琅以寒漠尘身份接近她,多半是想借她来接近她苏家,势必与诸暹国局势有关。

“你知我的一切底细,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说没有下次,你如何能保证。

寒漠尘,我说过,你我之间没有信任与否,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可现在你的事已威胁了我的命…”

“你是想要知道我是谁了?”

寒漠尘脚步顿住,这一声反问,肯定语气,见苏娆面目冰凉,沉色目光,他却闪身离开。

“可我现在却不愿告知你我是谁了,你,与我不是同类人。”

苏娆追出来,却已不见玄衣踪迹,一息消失在月色下。

眸光愈发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