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赵国公的忧灼(二)

云穆皓的惨死秦宫终究是赵国公和舒贵妃之间难以解开的一道死结,赵国公至今痛心疾首。

若他那外孙儿活着,他又何须如此步步小心谨慎。

呼吸粗沉,赵国公看着赵尚书,又看着舒贵妃,苍手掩住脸面。

有如此两个不争气的儿女,他死后,诺大的赵家该谁来守,寄托在那些庶子身上吗?若赵家就此没落,他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他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将你妹妹搀扶去榻上吧!”

一声叹,赵国公终是摆了手。

“为今之计,你必须乘这次小产让皇上更加怜爱你,好好调养好身子,你兄长他是个没出息的,他的后嗣也一个个随了他的懦弱,也唯有馨儿一人争气,只可惜她乃女儿身,否则为父何须如此忌惮姚家,忌惮他姚傅岳。”

满心忧灼,让赵国公的声音都感觉有些沧桑。

“而今,为父能寄于希望的只有你和馨儿,我赵家四代云琅贵胄士族,绝不能在我的手上没落,更不能在你们的手上落败,门庭惨淡…”

一日暖阳,街面上的薄冰已被消融化作水色,丞相府外,太子的马车也才驶离回去东宫。

前来苏家的云霁,也才告辞苏老将军准备离开。

大将军王府外。

苏老将军一脸笑意,那双曾无数次握着他那巨重大刀的苍手,直接拍上云霁这看去有些瘦弱的肩膀,感觉再出点力就能拍碎云霁的肩胛骨。

“小霁,那可就说好了,老夫那两个孙儿这些时日的文史可就交给你了,只要保证他们春闱参试别丢我老苏家的脸,老夫就满意了。”

“苏爷爷过谦,承蒙苏爷爷看得起,云霁定竭尽全力。”

拱手作揖,云霁上去月华马车,告辞离开。

直到月华马车消失在视线内,苏娆才拉了苏老将军衣袖,一脸爷爷你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情,三哥和四哥的文史还需要云霁再…

“宝贝孙女儿,爷爷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着想。”

说这话时,苍手又伸出点了下苏娆的额头。

有些溺爱却又微恼的意味。

“你说你以前追个男儿,最多三天就能搞定,怎么现在就拿不下一个小霁呢!最后还不得爷爷出手,这姜啊还是老的辣,所以学着点。”

两手一背搭,苏老将军背部笔直走进府中,步伐大跨,虎虎生威,哪里有早间时的老不中用之感。

“姜确实是老的辣,爷爷说的对。”苏娆快步追上去直接挽住苏老将军铁臂,桃花明眸灿艳,只是眸底却带出憋闷感。

云霁若天天上门…

不用想,苏娆都已经能知道琅京会如何炸裂,瑜皇和云穆睿这些人的心中又会如何转动起来。

云霁离开大将军王府未过多久,瑜皇便知了云霁在苏家这一日之事,看着手中明黄帛笺,左下角之处一个红色私印,上印‘云霁’二字,是云霁传给瑜皇的暗信。

他已入苏家,不过为防苏老将军疑心,他对苏娆不能表现太过,他们的婚事,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

点燃暗信,瑜皇面带笑意,帝眸之内温和。

“皇上这回可放心了,霁月世子既然应了皇上,必然会做好的。”云总管躬身,低言。

“霁月果然没让朕失望。”

面上温和,瑜皇十分满意云霁送来的这个消息。

一息,面上笑意又浅淡下来,过问了舒贵妃如何。

一刻前赵国公和赵尚书离开,舒贵妃已经冷静,虽然还是难以接受龙儿已没这个噩耗。

揉上太阳穴,瑜皇感觉头有些疼,后靠龙椅背,眉宇间带出乏累,掺杂着失去龙儿的悲伤。

“着人把血燕给贵妃送过去,让贵妃好好将养身子,晚间时朕去看她。”

“诺…”

云总管应声,去安排,刚走至御书房门口,瑜皇又一语:“把菱儿带去皇后的凤仪宫,让皇后好好管教管教,竟连百姓都敢打杀,当真是朕宠她太过,此事就别让贵妃知晓了。”

云总管又一声应诺,心中却适时的咯噔了一下。

銮天殿中七公主那般无脑行事还是惹恼了皇上,就算皇上再如何宠她,可在云琅国脸面前,这份宠爱就变得微乎其微了,否则也不至于只是打杀了一个农家女,就被皇上直接…

心中愈发严谨起来,看了一眼继续批阅奏折的瑜皇,云总管快速去吩咐瑜皇安排的事。

……

夜色遮蔽了皓月,皎洁的月光被浓黑的夜云遮掩在云层之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时有时无。

四皇子府。

不过只是短短一日,竟觉已有一种荒凉之感。

偏门之地,一道身影走来,小心打开门扇。

赵国公身披黑色斗篷,走进来。

“国公爷。”小厮躬身,带赵国公去四皇子的卧殿。

云穆逸被瑜皇幽禁在四皇子府,只能在四皇子府内活动,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虽未曾剥夺皇子身份,却已是名存实亡,废子无疑。

卧殿内,烛火炉炭都未曾燃起,不知是已无炭火蜡烛,还是他自己不让点燃,殿内器皿纸张满地都是,夜风飕飕,竟觉有些阴冷。

云穆逸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一直低低笑着,从被瑜皇出口说幽禁那时,他便一声大笑,随后就一直笑个不停,似乎是疯魔了的感觉。

额间被杯盏砸的伤口也只是随意的处理了一下,此刻虽已未再流血,却依旧红肿着一大片。

赵国公走进来,那个小厮点燃烛火,方明是云穆逸自己未曾点火。

“谁让点灯的,滚,全都给本皇子滚出去。”

戾气之感,云穆逸抬起头,眸内竟觉黑暗,见来人是赵国公,眸底黑暗渐渐化作清明,双手撑地起身,两步过来一把抓住赵国公的手。

“外公,不是我,是太子他们,是他们算害母妃的…”

声音虽急慌,却觉掩藏着什么…

赵国公拍了拍云穆逸的手,一声轻浅叹息:“殿下,老臣知道,殿下是被陷害、被嫁祸的。”

扶着云穆逸坐到檀木椅上。

“只是殿下也该看的清楚,皇上有意包庇太子…”

云穆逸抓着赵国公手臂的双手,蓦然松开。

随即一声自嘲,讽刺:

“同样是儿子,同样做出事,可他为何却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选择了云穆睿,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