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40)

柴永孝说道:“如此,天龙会愿退一步,辅首入盟。”王再兴与姬首皆楞了一下,柴永孝并非轻易可低头之人,看来其谋划颇深,其将柴熙诲带来似乎并没甚麽作用。姬首问道:“这个皇位你不争了?”柴永孝叹道:“柴家人分崩离析,自相残杀,天龙会势力薄弱,今生能瞧得太祖皇帝子脉再登大为,死也瞑目了。”当年太祖皇帝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在对柴家人极为优待,只是赵光义从中挑唆,暗中出手,柴家人尽受其害多年,柴永孝此言非虚。王再兴问道:“天龙会往后便无谋划吗?”柴永孝道:“若能有的天命之年,当举族移居海外蛮荒之地吧。朝武联合之下,我等再无八方通达之境。”天恨会姬首道:“难得柴会主如此心境,天恨会亦同,愿为王会主鞍前马后。”王再兴苦笑道:“天复会倒也有此念,朝武联合虽未明面讨伐,暗中却从未停下,再以异端势力微妙中推泼助澜,我等皆危机四伏。得今日之境,当有明确之心,望诸位海涵。若无此心境,天复会亦愿唯二位马首是瞻。”说罢,王再兴示意赵惟正递过天复会名册抄本,姬首与柴永孝皆是谨慎。稍稍犹豫后,姬首当先翻阅天复会名册,整个天复会以会主,王再兴,督领赵惟正,督师余化龙为高层,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为建制,辖员三万六千余人,外员尚有七万之众,等于两人供养一人,这份能力天恨会都望尘莫及。

这时,姬首不解道:“为何不见贵派督师前来?”王再兴道:“天复会能有今日之成就,皆在于这位督师之功,不宜叨扰。”王再兴话里有话,姬首并未多加追问。天复会四堂四十八坊人员众多,财力遍布天下,这份能力让天龙会与天恨会折服,毕竟要在朝武之间的夹缝中生存,这份能力毋庸置疑。随后姬首也出示了天恨会建制抄本,天恨六姬六舵辖员二万一千之众,外员一万六千七百余人,较天复会要弱势不少。只是天恨六姬中的清清,于诗诗二女已死,两姬主位并未及时补选。两会如此坦诚,天龙会自也再无隐藏的必要,一旦触及底线被排除在外,天龙会恐成为弃子。

当下柴永孝也递上了天龙会的名册,天龙会房州,府州,襄州三坛辖员八千九百余众,外员一万三千六百余人,建制并不庞大。正当三方查阅对方名册时,舱外传来了口哨警训,三方人员不由心神一紧。王再兴解释道:“此乃督师余化龙亲来,诸位不必惊慌。”柴永孝道:“未曾同往,难道天主与督主不合?”王再兴道:“今日之会余督师并不赞成,是以没有忝列其人。”姬首道:“这是瞧不上我等吗?”王再兴苦笑道:“算是吧!”姬首道:“如此说来,天复会并非全由你做主了?王再兴道:“不全是,也算是吧。”姬首问道:“天复会没了他便不行吗?”王再兴道:“这便是天复会内政态势。”姬首道:“如果你不介意,此事可交由天恨会来做。”王再兴道:“倘若如此容易他早已身首异处,少刻你们一见便知。”姬首问道:“与会之约还算得数吗?”王再兴沉声道:“当然。”谈论间,余化龙大步入仓,其一身青色直裰,面容方正,沧桑之感,霸主之气,不怒自威,令人暗暗生畏。

余化龙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看向王再兴,问道:“你觉得没有我的天复会会更自由吗?”王再兴起身躬身敬礼,应道:“不错。”余化龙道:“即便天恨会,天龙会加起来便能改变当前的危局吗?更何况三会能够统一吗?不过各怀鬼胎,自欺欺人,尙要提防算计,值得麽?”王再兴道:“宋庭步步紧逼,朱雀门之会迫在眉睫。武道看似未动手,暗中却在挖天复会的根,我们必须铤而走险搏一把,没有别的出路。”余化龙道:“相较于壮士断腕,你们宁愿抬头赴死?”王再兴道:“低头意味着天复会信念的瓦解,苟延残喘之下,天复会复国何益?”余化龙沉默了,续道:“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适时变化之道,生存之势,你们并不参透。如此,今后之事,我便不再管了。”王再兴道:“说不管你又离得开吗?杀手黑榜正在组织反攻,我们亦不能落后。”余化龙叹息一声,应道:“杀了张少英,杀了花易玄武林便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要考虑的是自保,而非鱼死网破。”瞧得姬首衣袖鼓荡,余化龙侧身说道:“想对我动手,你要考虑是否值得。”话毕,众人只闻舟身缓缓震动,这是余化龙在仓外属下的警告。能够让楼船缓缓震动,此等内力修为在场诸众皆难以比拟,气氛一时凝结。

王再兴伸手示意姬首放松,沉声问道:“你是天池会之人是吗?”余化龙一怔,混没想到王再兴竟然将此等秘密说出来,喝道:“你还想给我安些甚麽罪名?除了天复会的财政方略我过问,其他诸事我何曾主动插手过?你若执意如此,可以,今后天复会再无督师余化龙。”王再兴叹道:“天复会能有今日势力全凭你多为,我只愿天复会能够直起腰杆向天下人讨一个公道,并不为苟活,太祖遗志不可忘。督师若要孤行,中书唯有送行。”说罢,王再兴起身走到余化龙身前拜倒,余化龙侧过身去并不受礼,沉声说道:“看来你谋划已久,你要如此做便如此做吧,我不再干涉。但你们要记住,这个武林已不再是杀戮可以摆平一切的时代,你等好自为之。”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

姬首与柴永孝暗暗放下心来,余化龙此人殊不简单,言语形态间总有一股压迫人心的紧促之威。尤其王再兴故意提起天池会,给了众人一个臆想的念头。姬首问道:“你能肯定吗?”王再兴道:“虽是判断,但我宁愿相信这个事实。”姬首道:“天恨会曾有一位军师名唤清流,芙蓉园一战中被御留香杀死,两个堪比武学顶端的下属自刎殉葬,他们与这位督师有着相同的痕迹。”王再兴问道:“你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姬首摇摇头,说道:“他只是数年前来的会内,为会内的扩张贡献颇多,并不明白其底细。”王再兴道:“那已不重要。”姬首侧目望去,王再兴神色有些黯然,姬首已明白其谋划了。柴永孝道:“其所言也不无道理,天复会若能助得我柴氏族人达成心愿,天龙会愿剃名入事。”这等承诺对王再兴并无吸引力,天复会今后的路亦将更难走。王再兴伸手阻止了柴永孝的说辞,说道:“如今杀手黑榜与武道血战正酣,我们也该做些支持,唇亡齿寒呐。”姬首道:“我们都没有退路,只是时日的问题,天恨会只有一事所求,攻入大内,破了赵家祭祀。”王再兴摇摇头,说道:“此等违背人伦我无法接受。我可以提供帮助,但绝不会赞成,”姬首没有犹豫,应道:“可以。”柴永孝插口问道:“江湖传言,天恨会乃昔日南唐后宫宗室之人,不知是否属实?”姬首应道:“不错,那已没有意义,国破家亡,苟延残喘罢了。”柴永孝感叹道:“成王败寇,自古已然。不瞒诸位,天龙会内忧外患,生存困难,今后怕是要叨扰诸位了。”王再兴道:“这点天复会不会亏待诸位的。”姬首冷声道:“会盟即是平等之尊,上下属礼,此等作为虽有不得已之处,却也失去本质。天复会以树茎,我等为枝叶,他日若有不轨之举,天恨会当替天行道。”

姬首的言辞颇为锐利,柴永孝暗怒后即冷静下来。作为一会之主,他明白这般言辞是对会盟的肯定,他只是讨厌这种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氛围罢了。柴永孝解释道:“我等皆知唇亡齿寒之理,若有不轨之举,受损当为三方,受益的是敌人。天龙会所添之资皆立借契,日后自当奉还。”王再兴道:“若柴会主能屏除观念,也许天复会能提供比借资更有利之局面。”王再兴没有隐瞒,若能将天龙会的生意与天复会对接,两方皆能受益。问题是,如此下去,天龙会将会很快被同化,从而被天复会吞并。柴永孝稍一思虑,即抱拳道:“承蒙王会主不弃,天龙会但凭天主处置。”王再兴道:“此事婉约些是互助,明言即是吞并,中书只有一个条件。接纳之时,我要见到天龙会高层所有的人同押书。”(注:同押书类似于当今的同意书)”柴永孝抱拳敬礼,赞道:“会主果然深谋远虑,此事在下三日内便可办妥。”王再兴点头应道:“至于天恨会,姬会主则不必汗颜,贵派之宗本并不适于天复会,中书此番言辞多有得罪。”姬首摇摇头道:“会主智当诸葛,姬首叹服,天恨会明白自己的处境。三会竟盟,眼下头等大事还请会主筹谋。”王再兴道:“朝武皆不容我等,唯一能仰仗的却劝导我们弃車保卒,苟延度日,天复会亦将四面楚歌。于此,以朝廷并舆论事,以武道并分裂事,以暗流分合之事,掩以暗度陈仓,远离中土。此为当前最有利之局面,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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