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两名是夏人,另外两名是维族。
他们一下车就很警觉的看了一眼切诺基,又看了看被绑在停车柱的两个人,却什么也没说。
职位最高的那名警察是一名维族中年人,维族老人一看见他就迎了上去,叽里咕噜的用维语说了一通。
那警察对维族老人的态度好极了,握着维族老人的手听他说话,那样子就是家里后辈对待长辈一样。
陈牧看着维族老人对那警察说话,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不过也知道妥了,这明摆着就是遇到熟人好办事了。
等维族老人和那警察说完话儿,那名警察开始领着其他三人对切诺基里的东西进行取证,又是拍照又是搜查,很是忙碌。
“艾孜买提大叔,这位警官……是您的熟人?”
陈牧把维族老人拉到角落,悄声询问。
维族老人特别自豪的说道:“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叫做萨迪克。小时候他爸妈外出工作,就住在我家里,长大后去考警察学校,还是我推荐的哩……嗯,他现在已经是巴河镇派出所的所长了,这一带归他管,你爸妈没去世的时候,都是认识的。”
陈牧一听维族老人这么说,心里就有底了,等着那位萨迪克所长过来找他录口供的时候,他先塞了一包刚才从切诺基上顺的烟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问:“所长同志,这两个家伙在我们加油站里消费了六百七十八,您看这笔钱我们还能不能要回来?”
萨迪克拿着那包烟看了一眼,笑了笑,也不客气的塞进口袋,没有回答陈牧的话儿,而是说道:“我听说你父母的事情了,节哀顺变。嗯,我和你的父母是朋友,再加上艾孜买提叔叔的关系,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找我,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这就是以后有大佬罩的节奏了,陈牧连忙把电话号码记下,同时道谢。
萨迪克又说:“这两个家伙欠你的钱,大概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你抓到了盗猎者,我可以试着帮你申请奖励,至于会奖励多少钱,那就要看县里的规定和安排了。”
听见前半句话儿,陈牧的心已经沉了一半,听到后面半句,顿时又恢复过来。
申请奖励这事儿可以有啊,虽然不知道是多少,可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
萨迪克和陈牧又聊了几句后,转过头去审问那两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家伙。
那两人也光棍得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把盗猎的前因后果交待了一遍。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两个来自中原省的混子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因为欠下巨额赌债,听人说盗猎能赚钱,就搞了两杆猎枪,弄了辆套着假牌照的赃车直奔西北来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在附近晃悠了一个多月,打到了不少猎物,然后眼见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就决定回程,尽快把这一次的收获脱手换钱。
可没想到临走之际,因为想吃一顿霸王餐而遇上陈牧,然后不明不白的被抓住。
如果早能预知这事儿的话儿,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进这个加油站的。
老实交代的过程中,他们时不时瞪了陈牧几眼,目光中还带着浓浓的怨恨。
听了这两个家伙的口供,那四名警察都有点啼笑皆非,萨迪克看了看陈牧,忍不住朝他顶了个大拇指,然后招呼警员们把人车和赃物都带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警察同志的办事效率高得令人惊叹。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傍晚的时候野骆驼又来了。
陈牧很主动的拿了两盒牛奶出去喂食,那家伙也不客气,把脑袋埋在大碗里喝得很欢快。
陈牧蹲在一旁,一边摸着那家伙的脑袋,一边说:“谢谢你送给哥的东西啊,哥很喜欢。”
那家伙不知道听到没有,脑袋一点也没抬起来。
陈牧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又问:“那个……恩,你还有像那样的东西吗?就是像昨天你带过来的那个小印,如果有的话就多送哥几个,哥以后管你一辈子的奶。”
那家伙还是没抬头。
陈牧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了,宝贝哪能天天有,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又补充一句:“刚才说错了,就算你没东西送哥了,哥以后也管你一辈子的奶。”
那家伙由始至终闷头喝奶,喝完后满足的又冲陈牧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很人性化的笑容。
陈牧也还以笑容:“哥答应你,明天去镇子里入货,一定多给你进点奶。”
那家伙嚅了嚅嘴,掉转头,小跑着又走了。
陈牧想了想,冲着它的背影喊道:“晚上你不要再来了,老是这么撞窗户,哥会被你弄失眠的。”
那家伙完全没停顿,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第二天,因为陈牧要到巴河镇去购买一些货物和生活用品,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本来昨天已经和维族老人说好,他会要早点来,可没想到陈牧一直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老人才出现。
“艾孜买提大叔,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一看见老人,陈牧就忍不住担心的询问。
虽然只相处了两个月,可陈牧对老人的性子已经非常了解。
老人的身上带着点老派的倔强劲儿,做什么事儿都特别较真儿。
今天约好了要早来,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他肯定不会来得那么晚的。
所以,肯定有什么特别原因。
维族老人的脸上带着点愁闷,先叹了一口气,才瓮声瓮气的说:“今天我们村口的井干了,我和你古丽大婶去了附近的另一条村子看了看,他们的井也干了。”
陈牧怔了一怔,随即无言以对。
居住在荒漠中,可没有什么自来水供应,人们日常生活都靠井水。
这些散布在荒漠上的小村落,就是围绕着一口口水井形成的。
井干了,就意味着村子里的人会没水喝,这可是影响到生存的事情。
以前在坪乡的时候,陈牧一点也不知道这些,直到这两个月的接触,才渐渐对这里艰苦的生活条件有了一定了解。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牧看着老人脸上如沟壑一般的皱纹,忍不住轻轻的问了一句:“那现在该怎么办?”
老人抽着长烟杆,说道:“再看看吧,村子里的蓄水池还有些水,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或许胡大保佑,过几天就会下雨,到时候就又有水了。”
微微一顿,老人既像是对陈牧陈述,又仿佛在安慰自己,说道:“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们就只有搬到巴河去哩,在那里也一样能生活。”
抛家舍业,迁徙远走,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说起来好像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真要这么去做,连陈牧听了都觉得心里憋得慌。
“去吧去吧,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巴河买东西,晚点回来也没关系,今天晚上我可以留在加油站不回去的。”
老人抽完烟,把烟杆子一收,催促陈牧赶紧去入货,似乎把事情丢到一边了。
陈牧看了老人一眼,心里闷闷的不好受,不过什么废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