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魔法提灯,彷佛是照妖镜,既照出塔中妖魔鬼怪,也照出暗藏鬼蜮人心。
接收到凯拉近乎明示的眼神,维克多摸摸鼻子,开口安抚幽灵,“不要激动!安娜贝女士,我们当然愿意帮助你,但你也得帮助我们,一起思考怎样解除诅咒。
不过在开始前,有个小问题让我很在意,你似乎并不是费克岛上最后一个死掉的人
刚刚在五楼金库外,我们发现一具盗匪的尸体,死者看上去是被怪物攻击,并且就在不久前发生。
你知不知道这座塔里面,还住着什么东西?”
绿幕幽影微微顿住,“我我怎么会知道?因为诅咒的缘故,岛上很危险,一般人不敢来这里,连我都很想要离开。”少停片刻,安娜贝又支支吾吾,“或许是妖灵?这里有许多妖灵,我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它们的低语声。”
“不,我不是在说鬼魂。而是某种更具体、更强力的存在,怪物在这里出没,我相信你一定有发觉到什么动静。”狩魔人平实笃定的追问。
换来幽灵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发觉!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为什么非得逼我不可?你应该是来救我的才对,不是来折磨我的!”
“啊啊!女士,平静下来、不要紧张!只是有些在意,其实没那么重要,我们可以掠过刚刚的对话。
接下来告诉我,你可以跟岛上其他恶灵沟通吗?”若无其事转移主题,维克多表现出刚刚的问句并不重要,倒是旁听的凯拉眨眨眼睛,双手在胸前交迭。
稳定下情绪,安娜贝涩声答道:“没办法,我没办法跟其他恶灵沟通。这里只有我,其他鬼魂一看到我就逃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该不会也怕我吧?狩魔人。”
“不怕!我以前就常跟鬼魂打交道,在史凯利杰甚至面对过整个军团。不过我得承认,与它们的神智不清相比,你有点不太一样,你非常非常清醒。”
在回应对方时,狩魔人的轮回眼,盯紧黑影的每个细微动作。
“或许是诅咒导致的。狩魔人,我阅读很多书都有提及,出自仇恨的诅咒,只有靠爱情的力量才可能解开。告诉我,有谁会爱一个妖灵呢?”
“考虑用爱情解决诅咒吗?非常合理。说起来你生前的爱人,他也死在混乱中吗?”
“葛拉汉不,他还活着。如果他死了,我会知道的。可是他抛下我,自己逃走了!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既然如此,来跟我谈谈这位葛拉汉,如果你可以原谅他,或许就能解开诅咒,顺利净化这座岛屿。他是贵族的儿子吗?”
“不,他是个贫穷的渔夫,我爸爸非常反对我们来往,他认为我们没有未来。
但是我爱他,迄今都无法忘记他每晚我都走到岸边,看着对面村子,想知道他还记得我吗?”
安娜贝的腔调柔软,里面蕴藏丰富的感情。
不过狩魔人非常煞风景,“你刚刚不是说你没办法离开塔楼?”
“有吗?应该是你听错了。”幽灵愣愣的回答。
“我应该没听错,何况凯拉女士可以为我作证。”
“我我也搞不清楚,这一切就像是场噩梦。”安娜贝的语气又开始结结巴巴。
“从我们开始说话时,我的徽章就在剧烈震动。毫无疑问,你就是这个诅咒的中心,岛上其他鬼魂的灵气都没有你的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你说的对。我能感觉到,我的命运跟这座岛紧紧相系,或许因为我是这些土地的继承人吧?”
“诅咒的根基可能是你与这片土地相连的血脉。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要你放下仇恨原谅葛拉汉,应该就能解开诅咒。”
“我爱过他,我愿意原谅他。可是我必须知道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把我的骨骸带去给他,他必须埋葬我,我们将在那时彼此告别。你会去跟他说吗?你愿意帮我做这件事吗?”
“你的故事很悲伤,我愿意帮你,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从这座受诅咒的岛屿,或者该说从任何受诅咒的地方拿走任何东西,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更何况是寄宿强力灵魂的女性骨骸,轻易挪动绝对是不智之举。”
“啊啊啊!大家都说狩魔人是冷酷无情的畜生,果然没错。”
嘲骂过后一会儿,眼见维克多没有改口的意思,安娜贝退而求其次,“那这样,你把葛拉汉带来这里好吗?我真的很想跟他道别。”
“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考虑,去年我才帮助一对情侣重逢,男方事先也是说要道别而已,但最终却演变成激烈的流血冲突,我简直里外不是人。”
“呀呀啊啊啊!你根本不想帮我对不对!我还以为终于有人会可怜我。我真是个笨女人!”安娜贝猛然愤怒咆哮。
黑影在魔法提灯的绿光中,倏忽变得清晰可見,化作漂浮空中的妖灵。
她的外表像是生病的女人,躯体腐烂流膿生瘡,一群老鼠吱吱渣渣从房间角落窜出。
盯着瘟疫女妖身上最显眼的部位──一条又长又粗的舌头,堪称大舌丸。维克多长叹一声,“事实上我经常被手下责备心肠太软,抱持过剩的怜悯不肯放手。
所以拜托,听我把话讲完,这是最后通牒,我真心不想要揍你!”
“咿呀!”安娜贝选择用凌厉的扑击回应。
“昆恩!”护盾张开滑开利爪,狩魔人单掌拍地,“这是你自找的!亚登魔术炮台!”
“轰!轰!轰!轰!”实验室中炸响连绵不绝的霹雳。
瘟疫妖女是妖灵中比较少见的类型,通常会伴随瘟疫出现。她们是心底充满痛苦与怨念的强大妖灵。深沉的痛苦让她保持理智,强烈的怨念驱使她行动,并赋予她散播疾病和死亡的能力。
──在愤怒与痛苦中死去那些可怕的妖灵
斜阳细照,波光嶙峋,安达梅尔湖上水鸟纷飞。
一叶扁舟摇曳,载着女术士与狩魔人,晃晃悠悠航向费克岛对岸的渔村。
不久前,在凯拉没有插手的情况下,维克多暴打瘟疫女妖安娜贝两次,一次是在顶楼实验室用魔术炮台轰飞,一次是他们即将离开塔楼时,她心有不甘再追出来。
“好了啦!不用摆脸色给我看,虽然被我用银剑砍的好像很凄惨,可是只要诅咒还在,她很快就会张牙舞爪。”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那些试探,你明明早知道安娜贝就是诅咒的核心。”
用力荡起双桨,维克多吸吸鼻子,“试探的理由很单纯,我心肠太软,想知道除去利用葛拉汉的性命,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她愤怒的灵魂。”
“切!很遗憾你的尝试完全失败!况且就算灵魂健全正常,完全可以挽回,你又能为她做什么?”凯拉没好气的反问。
狩魔人神情郁郁,“嗯虽然完全复活不可能,但凭借她残留的遗骸,我应该能为她制造一具肉体栖身,想跟情人做点爱做的事也没问题。”
“你说什么!?”震惊的女术士瞪圆了眼睛,“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能够让她重新复生?”
“你听错了,我没这样说,我当然不可能让安娜贝复活。”炼金术士实事求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安娜贝灵魂完整,可以为她制造一具活动义体,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尽管只是临时创造,机能不会太完美,还有很多保养维修的相关事宜,但,那也不是很困难。
我奶奶十七岁就开始帮二奶奶制作身体,前后做了十多具,直到二十四岁才动用贤者之石达到完美。为实现一份真挚的爱情,我也愿意花上少许心思──”
一旁听着,越听越感觉浮夸,终于认定维克多又开始胡说八道,凯拉恢复眼神死的状态,强硬转移话题,“──停下!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去找葛拉汉,你确定他明知道可能会死,仍然愿意去见安娜贝吗?”
狩魔人颔首,“是的,我确定。
在欲望驱使下,以爱情之名,葛拉汉犯下愚蠢的错误,骗开堡垒大门让农民洗劫贵族,以为这样可以让俩人双宿双栖。
很愚蠢的家伙,但他爱着安娜贝,愿意为她而死。”
“确实很蠢,简直不能再蠢。”女术士作出结论,侧颜看向夕阳,眼神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