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王的京郊别院离开后,萧晏之为躲清净,就特意让死士驾车从五瘟神庙附近的小路回去。
没想到野草长得老高的五瘟神庙,今日香火竟是出奇的旺。
上香祷告之人络绎不绝,原本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硬是生生走了两个时辰,直到晌午他二人才进了城。
而整条平安街一改往日喧闹,除了药材铺人满为患,其余商铺皆是门可罗雀。
虽然王维全已派兵切断了城南与城东城西的往来,城北是皇家后院,更是被围得铁通一般。
可城东和城西,还是不断发现有染了时疫的病患,这些人有的会立即被带去养济院隔离起来,有的则被安置在自家的空屋内。虽有专人照料,给予汤药,可过后能不能活着出来,谁也说不准。
萧晏之坐在马车内,不疾不徐地将几封密函从信筒中抽出,逐字看去。
城南郊外的时疫表面看似乎被控制住,实则却是王维全等人为求功绩粉饰太平。
太医院院使郝大山城东、城西两头跑,带着太医院的人和自觉义诊的大夫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无法阻止轻症患者转为重症,重症患者一命呜呼。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是不肯死马当作活马医,去试一下陆云归的药方。
反倒是对陆云归的三司会审,正按部就班地在刑部衙门中进行。
只是让萧晏之颇为意外的是,陆云礼虽从不徇私枉法,不想竟是为了这么一个案子,将自己其余的兄弟也押进刑部衙门受审。
他只记得自己与陆挽澜分别后,从院墙跳出去时,刚好见到一群媒婆和小厮打扮的人正围在定国府别院大门口叫嚣。
说是听闻陆家六郎始乱终弃,陆家主燕王妃竟也要上门退婚,今日便为自家姑娘讨回公道。
他们被押到衙门,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
可这话不是一直被用在陆云帆身上?怎么如今换成了陆云策?
难道这中间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又迅速翻了几张密函,上面除了京城各处时疫动态和宫里的情形外,并没有想要的答案。
而最关键的,整整七张这么大的如意云纹宣纸上,竟然连陆挽澜半个字的消息都没有提到。
萧晏之叹了口气,轻抬修长手指按着眉心,有些不适应这种难以掌控的不安。
车轮又驶过一段寂静的宽路,在皇宫东华门外缓缓停住。
他收了密函,淡淡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死士抬头,看着金乌白芒将将照到城楼上的重檐庑殿顶,似匹炼般晃眼得很,便回禀:“回王爷,午时三刻了。”
“快了,再等等。”
萧晏之说完,便听到宫门被打开,一阵嘈杂声响从内里传来,摇铃挽歌中还掺杂着几声不明显的抽噎。
一口硕大棺材露出边角,紧接着宫人白衣执绋,大殡浩浩荡荡,如银蛇压地般从门内倾泻而出。
午时三刻出殡?
驾车的死士闻所未闻。
“王爷?这......”
转头见萧晏之瞳孔蒙上一层冰碴,便料想棺木中的人,应是那不得善终的荣贵人了,便不再多言。
萧晏之早知荣贵人之死没那么简单,而礼部接到的圣令是尽快操办,况且她死状可怖,宫中事多也确实不宜耽搁。
只是这死因尚未查清楚,王家人没有说辞便罢了。太后和皇后也避而不见,又是为何?
再细细端详这葬礼场面,虽是做足了贵妃的样子。可她生前到底只是个贵人,送葬队伍中除了礼部官员就剩下一些宫女内监,一路中规中矩地行去,倒更像做戏。
静静注视片刻,萧晏之悠悠放下马车帷幔继续等待。
毕竟此时来宫外,是奏请皇帝萧靖禹后,专程来接母妃回王府。
可说好的午时三刻东华宫外等候,却迟迟不见淑太妃身影。
萧晏之心里想着,许是宫中负责驱疫的太医和官员为了母妃安危,不让出宫。便取了令牌,让死士递给守门将士。
哪知死士刚接到令牌,便见一浑身缟素的瘦弱宫女从送葬队尾疾步跑来:“燕王殿下,我是谭雪。”
她是母妃的贴身宫女,萧晏之自然认得。
为免被守门将士发现,便让其上马车详谈,死士则驾车跟上送葬队伍。
只是这个时辰,母妃没有出宫,反而让谭雪出来,萧晏之有些急切:
“母妃呢?”
“淑太妃一切安好,她说宫中还有付贵人需要照拂,只让奴婢把这个交给王爷。”
谭雪说完,将一块丝帕包着的半块点心交到萧晏之手中:
“太妃说,荣贵人虽跋扈,可到底死者为大。不忍见她横死后连吊唁也没有,就带着奴婢们去给贵人净身换衣衾。期间贵人的贴身宫女将此物交给太妃,说是一直被贵人紧紧攥在手里的。太妃将这点心掰下一块喂了御膳房的山雉,那山雉好似吃醉了酒一般,东摇西晃了几下便咽了气。”
“这点心你们可有在别处见过?这里的东西可有人验过?”萧晏之冷眼瞧着。
“回王爷,掌药乔姑姑说,这点心里的东西是一种麻药,专门用来治箭伤和铳伤。她听嫣嫔娘娘身边的柳姑说,嫣嫔娘娘当时去探望付贵人时,本想带着点心去的,只是因为前一日已经送了,就临时决定换了热汤,不知怎的,这点心会被荣贵人吃了......”
竟是那麻药?
这东西萧晏之再熟悉不过。
定北侯之子李傲棠死在它手上,陆挽澜的命也差一点断送在这上头。
而用这种麻药杀人的人,除了豫王萧逸寒,恐怕没别人了。
“这是嫣嫔想带给付贵人的?萧晏之适时打断,眸中冷意更甚,“你们确定吗?”
“绝计错不了,柳姑最拿手的云片糕,连户部尚书家的姚夫人也是尝过以后,专门托人找柳姑讨要做法。”
谭雪说完,生怕王爷误会是柳姑下毒,又慌忙解释:
“太妃说,这点心定是在御膳房中,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买通仪制司主事段星朗段大人,让他在午时三刻给荣贵人出殡,就是为了让奴婢见王爷一面。”
“嗯。”萧晏之点头,“你先去吧,回宫好好照顾母妃,不要被时疫所侵。”
谭雪道了是,便寻了个路口下车,追着送葬队伍去了。
死士见那宫女身影隐入一片雪白,便问萧晏之:“王爷,要回王府吗?”
“交代唐风办的事,可有回复?”
“没有。”
死士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却回头见自家王爷从马车座位下抽出几柄苗刀,不禁惊讶。
这不是花爆局爆炸后,自己跟着唐大哥抓获那些黑衣人时,缴获的武器吗?
虽然黑衣人都被灭了口,可令牌和武器都留下来了。
“命人带着这些,去找唐风和迟铮。”萧晏之面无表情说完,才补上一句,“去刑部。”
团宠狂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