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轮宫之夜(下)

鬼王罗兰在动身前往无涯海之前,先跑了趟光明殿。

他将阴兵安置在永夜殿候着,整了整衣装才不慌不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永夜殿的大门,登时全身笼罩在天界灿烂的暖阳下,亮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罗兰恍然又回到过去,那时候总有个女孩子翘着二郎腿,托腮躲在永夜殿的暗影里,一言不发地目送他出门。

鬼王可以见光,而她却因为身份的特殊永远躲在暗处。也许是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女孩最终拼尽全力反抗,不惜赔上性命也要追随她的光

罗兰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迈步朝光明殿走去。

光明殿名符其实,到处都是一片亮堂堂的。加百列每天定时来给光明殿的花草浇水、替光明殿的主人批改奏章、再陪这位矜贵的主子说会儿话——其实就是加百列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沉睡的乌列一点反应也没有,紧闭双眼,只管睡他的。

罗兰走进卧室的时候,加百列正如过去几万个普通日子一样,在乌列的榻前絮絮叨叨,内容无非是感怀昔日几个大天使间真挚的友谊,抱怨如今他被其他几人孤立。他们忙着打仗,只留加百列一人在这儿孤单寂寞冷

这些话罗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在和乌列交换身体的漫长岁月里,加百列就经常这么吐槽,听得罗兰的耳朵,不,应该是乌列的耳朵几乎长了茧子。

罗兰在门口愕然盯着乌列的睡颜发了会儿呆,直到加百列发现他的存在,开口叫他。

“鬼王?你怎么忽然来了?找我有事?”加百列想当然地问。

“我找乌列大人。”罗兰讷讷地开口,完全没料到乌列仍然“沉睡”着,这位老大不是早应该在两周前就醒来了吗?罗兰明明感知到了来自乌列的能量波动,他可以确定及肯定火之天使醒了。

那他这是在装睡?

罗兰有片刻的犹豫,不过还是聪明地选择了不揭穿。

“我来给乌列大人做疏通穴位的按摩,最近和新巫师学了一手,特地过来孝敬他老人家。”罗兰硬着头皮编出这番话,看见加百列的眼睛亮了:

“这个好!来来来,我看看你是怎么按的,我也跟着学学,回去也能显摆显摆”

罗兰干笑两声慢慢挪到乌列床边,煞有介事地捏捏这儿,按按那儿,心里七上八下地祈祷着不要不小心错按了哪里,把这位大人痛得/痒得跳起来。

过了好一阵,满足了好奇心的加百列终于决定放过这位可怜的下属,托辞要去处理堆成山的公事,抬脚离开了这间卧室。

罗兰料想的不错,加百列前脚刚离开这间屋子,乌列就睁开了眼睛。他冲惊愕的罗兰微微点头,用眼神示意他随便坐。

“大人,您这是?”罗兰收回手坐下来,用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气音问着。

“我做了结界,放心说话。”乌列沉稳地开口,屈肘撑着身体两侧坐起来,盘起双腿闲适地看着鬼王,先回答了他的疑问:“有人替我打理光明殿,我当然不用急着睁眼。”

罗兰知道乌列是跟他开玩笑,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想到此行的目的,鬼王的声音沉下来:

“小王今日要动身前往无涯海,出发前特来知会大人。大人既然已醒来多日,想必也知道法老院邀请元老集会的目的。”

乌列点头道:“已经知道了,去吧。”

“小王这次还会作为证人出庭作证。”罗兰又补充了一句。

“法老院要借此机会定苏莱特的罪。他们想弄脏她,你可知道?”

乌列说话直截了当,说完挑眉看着罗兰,等着对方的反应。看来乌列虽然这些天闭着眼睛,却不妨碍他的双眼预见未来。

罗兰点点头:

“知道。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自会将实情讲明,还她清白。”

不想,他的回答换来乌列连连摇头,说了三个字:“不需要。”

罗兰怔住,不解地盯住乌列的眼睛。

“记住了,你这次要做的,是推波助澜。”

“”

罗兰沉默了,异瞳的乌列象征邪恶的红色眼睛闪动光芒,让人不寒而栗。如果再搭配他阴冷的笑容,就是大开杀戒的前兆。

还好这次他没笑。

“罗兰,你一个人挡不住命运的车轮,不如就让它痛快地碾过去。既然她已拥有不死之身,也应该配上一颗顽强的心才对。”

沉睡万年之后,光明殿的主人仍不改本色,对昔日唯一的爱徒依旧毫不心慈手软。让她在磨难中成长,这便是乌列爱她的方式。

罗兰心里泛起同情,可除了无用的同情,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从天界大老远前往无涯海的罗兰无悬念地错过了晚宴,迎接他的是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冷清餐厅和一碗漂着葱花的盐水煮面条。侍者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姑娘,默默站在他旁边不住地打着哈欠,虽然不说话,脸上却好像写着:“快吃,我好早点下班。”

罗兰打消了从她嘴里套取晚宴情况的念头,转而改口说:“不必等我了,轮宫我还是熟悉的。只告诉我安排的是哪间客房就好了,我自己过去。”

小姑娘听了这话嘴角拉向两耳边,忙不迭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飞快地翻阅起来。

“您的客房在落日大道第五间。用完了餐汤碗放着就行。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接着,在罗兰点头的动作还没结束以前,餐厅就只剩下了他的影子陪他。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苏莱特百无聊赖地高坐在房梁上等啊等,等到这条走廊来往的人越来越少,等到再也望不见半个人影,路西法也还是没有出现,他该不会把苏莱特忘了,就留她在硬邦邦的木头桩子上坐一夜吧?

苏莱特悻悻地双臂打开,枕在脑后,身体向后倒去,正想闭目养神,就听见脚下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被发现了。

苏莱特浑身一紧,忙扶住木梁,低头看过去。走廊上站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全身上下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生了一头黑油油的披肩短发,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抬头盯着她,脸上带着一副探究的表情。

轮宫里还有孩子?这说不准是哪个元老的崽吧?可惜她今晚没什么兴趣研究这些元老的长相,只记住了一片白花花的银色假发。

苏莱特歪着头和他对视了一阵,轻轻一跃,展开翅膀从房梁上飞身而下,飘飘然落了地。她身后又宽又薄的蝙蝠翼唬得男孩一愣一愣的,他张开的嘴巴能塞下半个苹果了。

苏莱特不打算再枯坐等下去了,说不定这个小男孩能给她带个路呢。这么想着,她几步走到男孩面前,弯下腰拉近与他的距离,露出个友善的笑脸。

“我迷路了,这位小弟弟能不能好心帮个忙?”

小男孩的嘴角抽了抽,肉眼可见地黑了脸。

“我不小,也不是你弟弟,少跟我套近乎。”男孩说着皱着眉后退了一步,眼里都是鄙夷。

拥有天使般的容颜却做出令人心寒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教出了这样的孩子。苏莱特觉得惋惜,收起背后的翅膀站直身体。

好吧,那就不求人,自己试试运气。她打定了主意,开始环顾四周,茫然的眼神却出卖了内心的无助。

小男孩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她的每个表情尽数映入他眼底。

“和你一起来的人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小男孩硬邦邦地问道,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样子像是在责怪她似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莱特的回答让男孩睁大了眼睛,

“我和你不熟。行了,我走了,就当咱俩没见过吧。”

说着,苏莱特与他擦肩而过,大步往他身后走去。

行,用不上就马上翻脸,他恨恨咬了咬牙。

“你走反了。被侍卫撞见可要治你乱闯轮宫的罪。”这回,小男孩的语气有了转变,最后几个字虽然是警告但是已经软下来。

苏莱特站住不动,然后慢慢地转回头。男孩早转过身眼巴巴地等着,见她看过来,马上摆出不耐烦的神情,老气横秋地嘟囔一句:

“真是个别扭的女人。跟上我,快走。”

说完,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闷头就走。

原来这个小孩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讨人嫌。苏莱特这么想着,浅浅笑容埋进脸上的酒窝,迈步跟上他的步伐。

小男孩一路不做声走得很快,身上的斗篷有时翻起来,露出藏在下面的手套。

手套?

苏莱特又瞄了两眼,确保没有看错。当值元老也有一位时刻戴着手套,苏莱特记得他叫拉尔夫。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叫苏莱特,你叫什么名字?”苏莱特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我知道你是谁。”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才回话,脚下的步伐不曾减慢。

他们已经穿过两道高高的拱门,路上遇到夜值的侍卫无一例外都会远远停下来向他鞠躬行礼。这让苏莱特更加好奇他的身份。可小男孩一点自我介绍的意思都没有,一句话说完又像个闷葫芦一样不言不语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苏莱特没有气馁,又问了一句。这回,小男孩终于放慢了脚步,朝她看过来,眼神在她脸上飘啊飘,冒出一句:“国恨家仇,不敢忘。”

苏莱特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想起无给她展示的那张宏大的死亡名单。

这孩子难不成是个遗孤?他是不是也知道苏莱特和切西亚的关系?

苏莱特没注意小男孩已经慢下来落到了身后,自己却一直出神往前走跨过了殿门。两座殿宇之间,正有一对男女在月下拥抱在一起。

“好了,乖孩子快别哭了。”

法尔曼标志性的阴柔嗓音传来,这声音比餐厅里苏莱特听过的还要温柔,他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女子,时不时地亲吻她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他们的脚边放着一只花盆,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被簇拥在绿叶间,在月光下闪动着光华。

“法尔曼大人,谢谢您,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女子悲悲戚戚地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抽噎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出眼眶。

法尔曼做了个深呼吸,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目光锁定了无意闯入又正准备悄声撤退的苏莱特。他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毛,正要开口说话,又见一个男童从苏莱特身后走出来,一脸阴郁地看着他,那句暧昧的招呼就生生地哽在喉头。

法尔曼清了清嗓子,低头拍了拍怀里的女子,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伊芙。”

从耳熟的声音到似曾相识的身形和侧脸,直到法尔曼唤她的名字,猜测得到了证实,苏莱特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见逍遥殿的管事,一时间她分不清涌上心头的是悲是喜。

伊芙感觉出法尔曼的不对劲,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再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撞上了苏莱特的身影,伊芙“啊”了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挣脱了法尔曼的怀抱快步朝苏莱特走来。

“干什么去?”

法尔曼出手相拦,还是晚了一步,他吸了口气,似乎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事,往小男孩的方向瞄了一眼,摊开手无辜地耸耸肩。

苏莱特呆呆地看着越靠越近的伊芙。她哭花了一张脸,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可在见到苏莱特的一瞬间,伊芙脸上恹恹的神情消失了,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伊芙,你”苏莱特一句话还没说完,带着风的巴掌就呼到了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苏莱特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要说的话,伊芙决绝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屏障听起来不怎么真实:

“这下是替魔王大人打的。第二下,是为了受辱的莱斯丽!”

说话间,伊芙扬起的巴掌又到了近前。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女孩,打起人来还是挺疼的。刚被扇过的半边脸烧起来,开始火辣辣地疼,苏莱特缩着肩膀把眼睛闭起来,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她不过被扇了两个巴掌,又不会留下痕迹。

预想中的第二下并没有落下来,伊芙被一道疾风掼倒在地。小男孩冷冷地注视着脚下的猎物,缓缓动手摘掉手套。

“她可是明天的证人。好了好了,别生气嘛”法尔曼俯下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男孩小小的身子,笑呵呵地边劝着边小心地捏着手套的边缘替他把手套戴回去,“是我不好,我现在就把人送回去。马上就走。”

“法尔曼大人,他是”伊芙后知后觉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从法尔曼的态度她已隐约猜出了男孩的身份,毕竟戴假发的人很多,戴手套的就她手脚并用地拉开和小男孩的距离,好像他周围的空气也有毒一样。

法尔曼只冲她摇了摇头,又用眼神指了指地上的那盆花,提醒她该走了。

苏莱特的左脸肿起来又消下去,总共没花多少功夫,她望着伊芙离开的方向沉默地站着,那神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而身边这个小男孩的脸色却黑得赛过锅底。

“我说,你是不是傻!?不知道躲吗?”

这回,小孩主动说话了,他站在面前,一脸怀疑地仰头瞪着她。苏莱特回过神来,刚刚多亏了这个小不点,看他气势十足摘手套的样子,还真有点死神来了的味道。

“谢谢你小家伙。”

苏莱特伸手拍了怕男孩蓬松的发顶,诶,手感真好,苏莱特忍不住又揉了两把,换来他一蹦三尺高,一把摘下她作祟的手。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还有,别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小-家-伙’!”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元老的孩子啊?我看只有你和拉尔夫两个人戴着手套。”

苏莱特干脆蹲下来,重新摆出一副笑模样,她笑起来的时候,连两个酒窝都跟着一起笑。小男孩暗暗嘲笑她的迟钝,不想眼睛被面前明媚的笑容晃了一道,脸不由得红了,不甚满意地答她:

“拉尔夫还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没结婚就不能有孩子吗?你这么说——”

苏莱特很想给他讲讲某堕天使和继承他血脉的巨人私生子的故事,终于还是忍住了。小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还是别污染了人家纯洁的心灵。

“你这么说也对。那你一定也和拉尔夫一样,同属于妖族吧?妖族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呢,被你们的手碰触以后会死吗?”

苏莱特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的手套上,却见他头一扭,双手往后一背,板起一张脸来,显然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快走吧,别磨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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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句话碰了他的逆鳞,这孩子变脸比翻书快多了。他不再搭理苏莱特,重新做回不苟言笑的领路人。

一路七拐八拐,苏莱特最后抵达了一座布置了鲜花和暖烛的小屋。目送她走进房间,男孩站在门口向她道别。

“谢谢你,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苏莱特有点遗憾又很无奈。这个小孩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浑身上下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戒备。

“妖王尹夏知道吧?我是他惟一的弟弟。”

小男孩不可一世地说完就走了,留下苏莱特杵在门口消化了半天,关了门走进房间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她摸到桌边坐下,没有注意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一杯热水,一个声音说了句:“趁热喝”,她还嗯了一声,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劲,一抬眼正看见烛光下的青色人形。

“嵬?”

苏莱特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被她收进匕首的执刑者此时正靠在桌边看着她。他周身笼罩着淡青色光晕,或者可以称呼他为一道光影。

“看见我就这么高兴吗?”嵬被她逗笑了,手指点了点椅子的扶手,示意她坐下再说。

“你怎么跑出来了?”苏莱特的手掌轻松穿过他的身体,搅动一片流光。

“我仍然被封印在你的匕首里,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幻象。还多亏了老朋友,我才能在这里给你烧一壶泡茶的热水。”嵬的光芒环绕茶杯,将它推到苏莱特面前。

“老朋友?你轮宫里还有朋友?”苏莱特接过杯子,惊奇地问。

“对,那人才刚和你分开。”嵬手指轻叩桌面,歪头欣赏着苏莱特脸上精彩的表情。

“他说他是妖王尹夏唯一的弟弟,那就是拉尔夫?”这不是第一次提起拉尔夫,桑扬沙给她讲过一遍,来时的路上路西法又说过一遍,他们都对她说,当值元老拉尔夫至今仍然被族人尊为妖王,是尹夏的亲弟弟。苏莱特以为不会再和那个早已作古的人有什么关联,却又在这儿遇见了他的弟弟。

“就是他。自从拉尔夫继承了妖王的能力,也就同时继承了诅咒:每天午夜拉尔夫会变回七岁孩童的模样。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脾气也会格外暴躁。说起来,我们俩还是因为你结的缘。”嵬笑呵呵地对她说。

“因为我?”苏莱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那小鬼曾经不止一次跑来鬼域找切西亚,赶都赶不走。人都死了,要去哪里找呢?后来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朋友。扮成内塔米亚代替鬼王做当值元老的时候,我也和他做过搭档。算一算,我俩的交情有几万年了。今晚就是他把我从匕首中召唤出来的。他说你醉倒了,你不知道当我们两个看见你坐在房梁上的时候有多惊讶。”

“你那时候也在?我怎么没看见你?”苏莱特声音高了八度。

“我想,拉尔夫肯定会送你回来,就先走一步给你备好热水和暖烛啊,这样你一回来就能舒服地休息。指望魔君之王果然是不行啊”

“嵬”

苏莱特放下水杯,把脸埋进去唉声叹气:

“谁会想到那个小男孩就是拉尔夫。我还一个劲套他的话,还揉了那孩子的发顶他说‘国恨家仇不敢忘’,是不是他也像你一样,恨了我好几万年?”

“恨?不至于吧。要真论起来,你当初对他可比对我好太多了。”

嵬坐上桌台,双手撑住桌面,微微仰头陷入久远的回忆:

“你为了接近你的暗杀对象费了很大功夫,最后以妖王幼弟的家庭教师这身份成功接近了目标。再后来,你非但没能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还把自己赔进去了。拉尔夫与你的师生情非常深厚。你救过他的命,他过去什么都听你的。说起来,拉尔夫能登上妖王宝座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尹夏死了,他永远只能是个陪衬。”

嵬的话让苏莱特踏实了没多会儿,一个“不过”就把前面说的全推翻了:

“不过,拉尔夫一直视尹夏为偶像,是你把他的偶像拉下了神坛。尹夏为你背叛了青梅竹马的妻子,抛下整个妖族,最后还为你丢了性命,要说记恨,大概也是有的吧。”

“好吧,好吧,嵬,让我一个人静静。”苏莱特听得头疼,冲嵬摆摆手阻止他再继续打击自己。看来无说的没错,她应该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现在再说这个有点晚了,起码她有了心理准备,这次的公诉人大概盼了几万年,终于盼来了对她的审判。

“苏莱特,亲爱的,你在房间吗?”

把她挂在房梁上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声音就在门口,然后是试探性的敲门声。

“外面那人这次恐怕帮不上你的忙,苏莱特。”嵬嫌弃地睨了大门一眼,又看回她的双眸,冲她一笑,临别前给了她一个“锦囊”:“叫他‘小夹’,记住,这个名字是安抚拉尔夫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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