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啊,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是顺毛驴。他最忍受不了的大概是被欺骗吧。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就我所见,对他阳奉阴违的人最后都魂飞魄散……”
“他为人傲慢,争强好胜,自恋起来无人能敌。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论才德容貌,整个地狱里没有能超过他的。”
“他脾气很坏,缺少耐心。问问桑扬沙你就能知道他发火的时候有多吓人。他只有对瞧得上的人才和颜悦色,泰算其中一个,没见他对其他魔王这么好脾气过。可是泰不领情。这就像个魔咒,他捧着的反而都不鸟他。你不也是?真是怪了。”
“他不会允许泰和你在一起,即便他得不到你。自从你被火种复活,分离就是你俩的宿命。这是他说的,他还说,这样对泰、你还有他来说都好。”
苏莱特回想莉莉丝在卫生间说过的话,她絮絮叨叨吐槽了很多,其中有对路西法的抱怨和失望,却也不乏她的崇拜和敬畏,直到最后她说道:
“作为路西法的使魔,我很高兴你加入魔君之王的阵营。有了你,路西法如虎添翼。可作为泰的朋友,你这么欺骗他的感情我有点接受不了。我只想说,他过去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真不值。”
……
午夜的飘窗有暖风拂过,飘窗上安坐的路西法悠哉悠哉地晃着手中的葡萄酒,眼睛里的星芒熠熠发光,比窗外夜空中的星子还要闪亮。
他终于见识了苏莱特耍酒疯的模样,倒不如说是她的即兴才艺展示。
她唱歌,五音不全跑了调,只能勉强从歌词辨认出是首民谣,她却摇头晃脑越唱越高兴;她说话的语速比平时还快,望着窗外的月亮滔滔不绝背诵古今诗篇,那些个伤春悲秋的诗句,因为她过快的语速和慵懒的笑容而少了忧愁多了喜感;她说要跳舞,说完就光脚跳到地上,舞姿热情奔放,只差一根钢管,也不知道是跟哪儿学来的……
房间里的萤石在后半夜越烧越小,灯光便一路黯下去。苏莱特婀娜的影子被灯光投射到墙上,变成一道越来越长的美丽剪影。她旋转着掠过窗前,被路西法伸出来的手臂揽进了怀抱,另外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微弱的火苗就在这时发出熄灭前的叹息,随后房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又飘散,房间里静得只听见衣料窸窣摩擦的声响。
“亲爱的,演出很精彩,不过到此为止吧。听我说,快用你的双手抱着我。”
路西法的话少了旖旎的味道,更像不容反抗的命令。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莱特虽然犹豫还是照做了,双手从肋下穿过放在他背上。
“好姑娘。”
他赞许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对她耳语:“看见窗外那条亮晶晶的小溪了吗?有客人不请自来,就在那儿盯梢呢。法老院的老妖怪们似乎等着确认你我之间的关系,从我们喝酒那时候就守在那儿了。”
苏莱特正面对窗外站着,外面的世界比屋子里亮堂,仔细观察,确实有诡异的光带浮在小溪上,比起粼粼波光,颜色更加雪亮。
“浮在溪流上面的那些吗?”苏莱特学他那样俯在耳边轻声问,被酒精麻醉了大半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正是。大概是来探个虚实,说不定还惦记着钻钻空子什么的。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个煽风点火的主谋。得沉得住气才知道那边要搞什么鬼,一切都会在庭审会上见分晓。目前最好不要让他们起疑心。”路西法说完,稍稍拉开与她的距离,同时抚了抚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不要让他们起疑心,所以呢?
“苏莱特攥紧了他后背的衣服,手心里冒了汗,心跳骤然加快。她仰起头盯住路西法的眼睛,无声地用眼神确认她的猜测。路西法沉吟一阵,又贴上她的耳朵:“他们想看就演场戏给他们看,可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回,苏莱特?”路西法手伸过来托起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睛。
从窗外望进来,只看见两人在窗前相拥,正互诉衷肠。
放手让他导演,相信他不会乱来。
就像在鬼域,他赌上性命,相信苏莱特不会把他烧成灰烬一样。
苏莱特想了想,回答:“像这样,可以。”说着,踮起脚尖在他腮边印了个吻。
这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后面再不需要苏莱特操心,对方接过了全部主导权。“像这样”的回吻密集地压下来,反复落在她额头、脸颊、眼睫还有鼻尖上,如蜻蜓点水,带着安抚的魔力。苏莱特放松地阖上了双眼,双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自作主张地穿过微凉的发丝,扣住他的后脖颈,脑中不受控制地思念起另外一张脸,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眼前这个人明明不是心里爱着的,可他的拥抱与亲吻却不如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应该说,还有点喜欢。苏莱特,你终于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她自嘲,原来自己是这么随便的女人。
路西法额头与她相抵,像得了喘病的病人大口呼吸。苏莱特睁开眼睛,看清了他眼中烟火一样绽放的奇幻色彩,无声地诉说着此时此刻对她满满的渴望。她还沉浸在自我认知的伤感中,路西法的拇指已经抚上她的嘴唇,一边摩挲着唇瓣一边哑声征询她的意见:
“再多一点,可以吗?”
苏莱特听懂了。
在征服本能的驱使下,路西法会不断挑战她的底线。多一点,再多一点,到了最后,她最初的坚持就彻底沦为了笑柄。自毁城墙的人是她,啪啪打脸的人也是她。
可怎么拒绝呢?他已经点着了苏莱特心里的火。这个身体对亲密的拥吻已经产生了依赖,无法戒除,显然刚刚那些是不足够的。这是泰种在苏莱特心上的毒花。而泰的离去更激发了它的野蛮生长。如今,她犯了毒瘾,没有解药,唯有以毒攻毒。苏莱特遵从了心的指引,屈起手指在路西法后颈上叩了一下。
一下是同意,两下是不行,这是他们之前就定好的暗号。
他从善如流,即刻付诸行动。
点点星火瞬间化作燎原的熊熊烈焰,他们彼此成就了对方,甚至各自超出了对方的期望。
苏莱特头脑一片混沌,什么过去和将来,她已经不想再思考,就放任自己沉沦在此刻噬心蚀骨的温柔。她尝到了酒的味道,这酒不仅令她晕眩,还将她彻底点燃,把她变成了一支被烤软烤化的红烛。眼角淌出泪水,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欢乐,还没滴落已经蒸发消散。
飘窗上的矮桌和蒲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到一边,披散着长发、妖孽一样的路西法将她横抱上窗台,眼中闪动着邪肆的幽光。他轻巧地跃上飘窗,四肢着地,舒展开全部羽翼,向苏莱特靠近,身影像山一样罩住她,手指探向她的领口。
女孩的衣衫一接触指尖的幽冥之火,即刻如冰雪消融,肩膀莹润的肌肤暴露在月光下。层层羽翼拢起密密的屏障,遮住了飘窗上的无限春光,不多时,屏障下传出细碎的低语,中间突然溢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惊叫,夜风将忽高忽低的声音传向不远处蜿蜒流淌的小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类似萤火虫集结成的光团由溪流上升起,最后消散在黎明到来前的夜空。
黑羽下的暖帐里,苏莱特一动不动地仰躺着,似乎睡着了。路西法撑着头侧卧在她身旁,看着她的睡颜,嘴角上扬勾起优美的弧度。
“那些盯梢的已经走了。”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反应。
“他们应该对今晚的收获相当满意吧。”
他心情颇佳地牵起现成的羽扇为心爱的姑娘打扇。
苏莱特的眉心跳了一下,仍然不吭声,只默默抬起手护住盖在肩膀上一左一右两根长羽毛,回想方才在飘窗上发生的种种。
苏莱特的激情在肩膀上凉意袭来的时候忽然退去。羽翼已经把两个人圈在一起,路西法就在近前,眼底升腾着幽幽的情欲之火。她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拍上他的脸,把他的头推远,力度合适,正好拍熄了那片眼看就要失控的虚妄火焰。
苏莱特变脸比翻书还快,紧抿着嘴巴一脸警戒地瞪着他,威慑他不要乱来。聪明如他,马上意识到甜头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戏还要继续演,他只好独挑大梁。隔着屏障,只要骗过外面的耳朵就行了。
他的聪慧很得苏莱特的心,可他们两人距离那么近,苏莱特很快就发现他身下另外支起的小帐篷。不过,路西法对此不甚在意,也不想遮掩,开始面不改色地动手撕开自己的衣衫,发出清脆的裂帛声。他嘴上也不闲着,跟着调笑:“宝贝别急”。
苏莱特对他自作主张地把她塑造成“如狼似虎”的魔女表示抗议,可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去了也无法阻止他即兴发挥。
苏莱特趁他卖力演出的时候随手薅了两根宽大的翎羽遮住了自己走光的肩膀。这睚眦必报的家伙于是更加不依不饶,无耻地宣告:
“我要来了。”
说罢森森一笑,伸手在一脸懵的苏莱特腰上不慌不忙捏了一把。苏莱特所有的痒痒肉都集中在那个位置,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开始是酸痒,后劲又有点儿疼。
“啊~”
苏莱特似哭似笑地惨叫一声,他点头微笑表示满意,作乱的手停下了却不放开。
苏莱特心虚地冲他挤出一个笑脸,伸手在刚刚拔毛的地方揉了揉。
可只是这样还不算完……
“弄疼了?那我轻点儿……这样好吗?”
他故意让声音传出去,手上又动起来挠她痒痒。
“好好好,很好……”
这次学乖了,苏莱特欲哭无泪。
“喜欢就喊出来,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明显地暗示苏莱特有必要贡献她的嗓音。
喜欢个脑袋。苏莱特盯住忙着自娱自乐的人,心中腹诽。路西法好像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指头点在她的痒穴,就像女孩子洗脸一样,轻巧地在那里来回打圈。
“别!别再来了,算我求你了……”
苏莱特不知道,她拖着哭腔的声音听了只让他想欺负得再狠一些。
“可我喜欢你的声音怎么办?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
这人不要脸。苏莱特没办法,只好如他所愿和他一唱一和,谁让他捏着她怕痒的短处。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后半夜,路西法倒没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是嘴上着实没少占她便宜……
苏莱特收回思绪,渴的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也不知道睁开眼要怎么面对他。可怕什么来什么,他拍了拍苏莱特的手背:
“我的嘴唇好像破皮了,帮我看看?”接着他抽了口凉气,“嘶,还真有点儿疼。”
苏莱特呼吸困难,饶是闭着眼她也再躺不住,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两只手胡乱地扒拉了一阵,从层层羽毛里刨了个洞就钻出去。
见她要就此离开,路西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就这么无情地走了?昨天明明你也动了心。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我喝醉了。”苏莱特转回身看他。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昨天光线暗没注意,他的下嘴唇确实有一块月牙形状暗红色的痕迹,是她咬的。她伸手点中那个位置,指尖亮了亮,擦去了那块伤痕。皮外伤是治愈了,紧接着她开始在他心上雕花儿:
“咬你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饿了。我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你也忘了吧。”她克制而冷静,声音干脆不带感情。
饿了?敢情他是引起了她的食欲?说什么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拿这种话敷衍他,她还真是长本事了,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路西法肚子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其实早已做了一番猜想,她的反应无非两种,一种是害羞躲避,另外一种则是大方承认她也动了情。
可这女人简直了,只当什么也没发生,翻脸不认人。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假戏真做,那样效果一定不同凡响。反正你也什么都不记得。”路西法点了点头。
“主上大人竟然这么忌惮法老院的人,为了哄他们高兴不遗余力,也是让我没想到。”苏莱特已经吃透他爱嘴上占便宜的说话风格,丝毫不会受他影响,反而嘲笑他的谨小慎微,没意识到不小心踩到了他翘得老高的自尊小尾巴。
听出她的嘲讽,路西法的目光冷下来,嘴角绷成一条线,调转目光以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在暴走的边缘失控,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我倒真想看看,如果你是我,能有什么高明手段。”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偷眼瞄了瞄苏莱特身上破烂的露肩无袖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挂的烂布条,啧了一声:“行行好,去找我的衣服换上,再给我拿一件过来。我可不想这个鬼样子出门,让房间里那三个撞见,还以为我俩昨晚抽了羊癫疯。”
说着他一屁股坐上飘窗,用下巴指了指他的衣柜,然后就像个被惯坏的公子哥儿,懒洋洋地支着头等着被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