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漠北边关的太子嫡子,十四岁的少年楚旬收到了两封信,这两封信相隔不过几日,皆是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时值冬日,漠北刚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雪厚得能把人的腿盖住,驻军为了防寒,不得不杀羊吃起古董羹。
一处普通小将领围成的桌儿,少年盘腿坐着,心不在焉吃着,这几日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谁能想到呢?他的太子亲爹,那个能耐贤明的储君太子殿下,竟然被皇爷爷废了?
他的亲爹是什么性格,他不说了解七八分,也知晓五六分,以他爹的性格,纵使这几年处境不太好过,也不可能做出造反的事情,他对皇爷爷的感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楚旬收到的第一封信便是告知他京中有变,太子造反被下狱,让他稍安勿躁,好好在边关待着,今年过年便不要回京了。
若没有这封信,楚旬再过半个月是要回京过年的,过了年还得给皇爷爷贺寿。
他苦思冥想了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担心父亲的安危,一面又不得不遵守父亲的指令,安分待着,不敢上京添乱。
如果没有父亲的叮嘱,楚旬绝对会第一时间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和父亲共进退!
思及此,摸了摸怀中感刚刚收到的第二封信,他心有期待,是不是父亲没事了,传他回京?
吃完饭,少年匆匆回了营帐,打开信件,只看到开头寥寥几行字,他便愣住了。
父亲有个三岁的女儿?他有妹妹了?
信件落款是太子颇为信任的一个下属,楚旬认识他的字迹,不存在被欺骗的可能,这个关头,他也没必要特意写信来耍他,所以这事是真的?
思及母亲的为人,楚旬叹了口气,如果是因为母亲的原因,造成这个妹妹被隐藏,也不奇怪了。
少年突然愣住,为什么妹妹现在才会出现?以母妃的性格……除非母妃不在东宫!
他接着往下看,相比第一封信,只匆匆言简意赅写了太子造反下狱,让他别轻举妄动,前因后果皆无,这第二封信详细多了。
少年看完,愣在原地,久久未动,直至同帐的小将士进来,楚旬在收起信件,却蒙头躺在床上,一晚没睡。
母妃在父亲出事后,非但不帮忙,还让外祖父向皇爷爷求情,和父亲和离回了她娘家?
纵使早就知道母妃性格,但儿不嫌母丑,得知这个事实,楚旬还是有些缓不过来,父亲本就处境艰难,知道后可会伤心?
少年在下半夜出去跑了一圈,发泄心目苦闷,可漠北寒冷,顶着大风雪,毫不意外第二日病了。
楚旬想回京。疯狂想回去,他作为父亲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得去帮帮父亲!
第二封信里,让他找个机会从军营出走,不必回京,随便找个地方暂时躲藏起来,说京里局势越发不好,大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起来了,威势愈盛,把太子党逼得没路走,为了以防万一,让他藏起来保全自己。
信里最后一句话还说,若皇帝不改心意,真要砍了太子脑袋,他们会想办法救小郡主出宫,让他带着妹妹隐姓埋名远离京中是非,也算是给太子保全血脉。
楚旬:“……”
趁着这次生病,楚旬找上峰告了长假,那上峰是知道他身份的,漠北远离京中数万里远,京中之事暂且还没传到这里来,因此他也给太子嫡子面子,没说什么直接批了假,待病好些的时候,楚旬包袱款款出了营地,往京中方向而去。
团子从牢里回到宫里,又闹了一场,她也不像一般小孩儿一样哇哇大哭,哭得人头疼,兴许是天生体弱,营养不足的缘故,小团子哭起来细细弱弱的,偶尔奶声奶气哼上几句,嘟囔着要爹爹,让皇爷爷放爹出来。
老皇帝气不起来,反而看得有几分心软,但思及太子的罪行,心肠又硬起来,斩钉截铁说不行。
这一刻他心里想着,如果太子造反之罪千真万确,就算孩子没了父亲,他这个皇爷爷也会宠着的,照样叫她做尊贵的小郡主,金尊玉贵地长大。
团子后面哭累了,晚膳也没吃直接睡着了。
这一次老皇帝吃了教训,让小厨房温着汤粥,桌子上还摆着几盘小点心,茶水皆是热的,就怕小不点儿半夜醒来,又饿了找吃的。
老皇帝上半夜一直没睡好,总想着孙女什么时候醒了找皇爷爷要吃的,惦记着这些事就没睡着,好不容易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果真被一双小肉手摇醒了,奶声奶气说饿了。
老皇帝叹了口气,给团子裹了一层毛毯子,喊了人传粥,就着小点心,小不点儿眼红还红红的,小口小口吃着,吃一口就偷偷看他一眼。
他看得好笑,捏捏团子小鼻子,没好气道:“吃你的,看皇爷爷做什么?”
团子皱了皱小鼻子,憋住了自己,说:“爷爷放了爹爹,音音就跟你说话,不然音音要跟你绝交到明天。”
老皇帝没忍住乐了,“那若是明天朕也不放了你爹呢?”
团子道:“那、那明天也绝交!”
老皇帝伤心了,不敢置信道:“你爹除了生了你,给过你吃给过你喝吗?你皇爷爷伺候你喝药喂你喝粥,还把寝宫让给你一半,你就这么对我的?”说到后面,连自称都忘了。
团子歪歪小脑袋,想道:“爹……好!”
老皇帝:“皇爷爷不好?”
团子就很纠结了,伸出两根小指头,说:“一半好,一半坏。”
老皇帝问她好在哪里坏在哪里?团子便掰着小指头跟他说:“好在人好,对音音好,音音喜欢爷爷,坏在音音把爹爹关起来了,是坏蛋。”
说完她自己也糊涂了,爷爷又好又坏,那她还认这个爷爷不?
老皇帝:“……”
总归还是太子闹的,老皇帝就不明白了,太子就没给过这小家伙任何东西,父女俩算上昨天才第一回见面,怎么地小家伙就偏偏死心塌地要爹?不给她爹爹就闹你,闹不行,就不理你,要玩绝交!
老皇帝纠结这个问题很久了,就不信自己魅力这么差,他好不容易亲力亲为照顾一个孩子,就比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亲爹?他还是亲爷爷呢!
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朝堂上太子这一党是基本没活路了,刑部和宗人府还在调查太子造反的事,几位皇子私底下都使了暗劲儿,串通一气非要先把太子摁死了,不给他回来的机会。所以案情调查很不理想,种种证据都对太子不利,老皇帝也是基于对太子的感情才有了调查这一说法,换成别的皇子,可能直接定罪了事。
但若是调查出来,结果真是太子属意造反的话,那恐怕会让老皇帝加倍地生气,下场会更惨些。
朝堂上情况虽然不太好,但是最近宫中多出一个小郡主,被皇帝带在身边养着的事还是传出宫外去了。
大臣权贵都在探查这小郡主的身份,最后查出竟然是太子的女儿!
一时间后宫朝野都有些举棋不定了,对此猜测重重。
都在想老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面把太子下了大牢,还是刑部的死牢!一面又把太子的小女儿养在身边,千娇百宠,这矛盾的做法到底是为什么?!
大臣和后妃都听说皇帝下了朝就爱抱小郡主说几句话,有时批阅奏折也带身边让她自己玩耍,那些内阁大臣想起之前奏折上的小手印,顿时找到了真相。
老皇帝就这么宠爱小郡主?
这会影响到太子的处置吗?还是这是原谅太子的一个信号?
有些人顿时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