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举荐,帝位之争

天界,三十三天。

南天倾斜,天宫颤抖,崩塌了一角,惊动玄穹高上帝,玉皇大天尊。

“发生什么事了?”

凌霄宝殿上,玉帝端坐在宝座上,他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此时因为天宫动荡,头顶皇冠冕旒上的一些玉珠摇晃碰撞,传出琅琅轻响。

殿内仙气氤氲,盘龙柱高耸,站在两旁的仙神感受到天宫的颤动,不禁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莫非有妖魔进犯天庭?

不像啊。

这时,一名金甲神将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

“启禀陛下,支撑南极的天柱倾斜,朱雀神君几乎显化本相,浑身淌血,致使天宫动荡。”

“朱雀神君?”

玉帝微微皱眉。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上古四大神兽,但都曾犯下大错,为了赎罪,便化身天柱支撑天庭。

同时他们也是天庭的底蕴之一,每一头上古神兽都有大罗巅峰的实力,联合起来还可以布下四象大阵,守护凌霄天宫。

玉帝冷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四位神兽天君都化作天柱支撑天界,怎么会受伤?”

谁吃饱了撑攻击天柱啊,纵然有妖魔袭击天庭也不会选择天柱为目标。

“这个这个……”

金甲神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几位负责监察下界或巡视天宫的神仙也一脸惶恐,额头冒冷汗。

玉帝一看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外乎那些破事,他盯着众仙,漠然道:

“谁有消息要补充?”

一名仙官立刻出列,跪下,磕头道:

“陛下恕罪!朱雀神君真灵离开本体,私自下界,重新凝结了法体,在东胜神洲自封幽冥鬼帝,祸乱下界,已有千年!”

“那你为什么知情不报?”

“朱雀神君威胁在下,若说出此事,定叫我万劫不复。”

那仙官哭诉道。

他不过是个负责巡视天界建筑的小仙官,如何敢得罪朱雀神君。

玉帝冷哼一声,道:“畏惧强权,知情不报,削去仙身,贬入轮回,转世为凡人,永不录用!”

仙官哭嚎求饶,可没人为他说话,几名执法灵官当即把他押了下去。

接着,玉帝又道:

“千里眼,顺风……算了,朕亲自查看是怎么回事。”

他取出昊天镜,镜面青光蒙蒙,随着一串咒语,混沌衍生万象,显化出东胜神洲,南越国的景象。

画面飞逝,时光倒流。

鬼帝屠戮一国,百万生灵遭殃,魔气滔天,接着,一个道人出现,太阳真火化作金色火海席卷八荒,焚尽魔气,六道轮回拳惊天动地,一拳粉碎朱雀神君法体……

众仙也能看到这些画面,纷纷动容。

看着那由六片轮转不休的混沌世界形成的霸道拳印,玉帝眼睛微眯,道:

“此人是谁?”

一拳打爆大罗巅峰的朱雀神君的法体,如此实力,三界罕有。

大殿内,托塔天王李靖,哪吒,赤脚大仙,九曜星君等人皆有点吃惊,却无人吭声。

陌生面孔,不认识。

太上老君微微挑眉,甩了一下拂尘,走出列,道:

“老道倒是见过此人几次,乃海外散修,星罗道君,一直隐修避世,上古之年倒是活跃过一阵子,镇压了不少妖神大巫,乃人族早期的大罗先贤之一,被尊为神武天尊。”

神武天尊?

玉帝眼神一亮,思忖了片刻,道:

“我看此人颇为神勇,有战神之姿,不若请他上天,担任勾陈之位,众卿家觉得如何?”

太上老君眼神有点惊讶,没有回答,退了回去。

“陛下,此举有点不妥啊!此人无功无德,如何能担任四御帝位?”

“是啊,一个散修而已,纵然实力强悍,可德不配位,恐难当大任!”

“陛下请三思,我天庭有德真仙,法力高强者多如星汉,何需让一个外人继承四御尊位?”

这下众仙坐不住了,纷纷出列,表示反对。

反对者很多,起码占了一大半,他们一人一句,几乎把星罗道君贬的一文不值。

四御之位何等重要?

盯着这个位置的大神太多了,有人支持真武大帝,有人支持九天玄女,有人支持太乙救苦天尊……

很多仙官、星君其实早就被收买了,都在为自己背后的大佬说话。

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海外散修、过气的人族大能,在天庭没有半点根基,谁会支持他?

“我倒是觉得此人不错。”

哪咤三太子长着一张娃娃脸,看到昊天镜闪过的画面,有点叹服,“好强大的拳法,你们这些家伙,就会嫉贤妒能。

他怎么就不能当勾陈大帝了,你们扪心自问,谁能接下这一拳?”

众仙顿时哑然。

托塔天王李靖脸色微变,拉了他一下,训斥道:

“哪吒,休得胡言乱语!”

“哼。”

哪吒双手抱胸,把小脑袋撇过去,“四御之位是争出来的,不是内定,也不是靠什么狗屁道德人品,此人神勇无敌,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他就喜欢星罗道君这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武神。

天庭朱雀神君又怎么样,敢滥杀无辜,照样一拳打爆。

金色的天帝宝座上,玉帝淡淡一笑,道:

“哪吒说的有道理,前段时间,五庄观的镇元子也向朕举荐过此人,今日一观,果然神勇过人,有兵主武神之风范,可为勾陈之位的候选。”

镇元大仙举荐过?

这一下,天庭众仙都微微色变,心中波澜起伏,想法不一。

地仙之祖虽然不在天庭的体系内,可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的举荐,自然有一定的份量。

至少星罗道君能得到帝位候选的资格,哪怕是为了给镇元大仙一个面子,陛下也会这么做。

“好了,散朝。”

玉帝起身离去。

他没提惩罚朱雀神君的事,因为朱雀神君伤的已经很重了,又是天柱,不好继续责罚。

当然,伤好之后,朱雀神君的日子就没以前那么好过了,屠戮一国,这在天庭也是重罪,掌管刑律,执法出了名的严苛的王母娘娘肯定会狠狠惩罚他。

众仙退出凌霄宝殿,三五成群,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说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外人参加四御之位的竞选。”

“这谁知道,也许就是因为他是外人?”

天庭内部大大小小的派系林立,水很深,近些年因为勾陈大帝陨落,斗争也变得颇为激烈。

某种程度上说,天庭和人间的朝堂,政府机构也没什么区别,凡人怎么争斗,仙人们也差不离。

甚至,神仙通常更记仇,斗的更狠,因为他们拥有无比漫长的寿命,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凡人很难为了一件事争斗几十年,仇恨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放下,没什么斗争和仇恨能持续几百年。

而仙人无聊起来,可能因为一件小事撕上几万年……

这就是为什么混元圣人都好面子,丢了面皮,那绝对是大事。

因为一旦丢脸,就会被众仙永远铭记,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万万年都难以洗刷。

永远的笑柄,永远的黑历史,直到你某天想办法找回了场子。

离开了凌霄殿,玉帝来到了瑶池。

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

瑶池内的湖泊水体清澈,映照星月,池畔仙乐绕梁鸣,有仙子翩翩起舞,美景如画,池中金鱼游自在,岸边桃花笑春风,乃无上仙境。

一名气度不凡的女仙矗立在长亭边,赏池鱼,观舞蹈,听弦乐。

她身着华美的衣裳,头戴金冠,手持玉如意,神态庄重慈祥,面容精致绝伦,美丽端庄,眼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纷扰。

“陛下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玉帝把朱雀神君暗中下界的事提了一下。

王母娘娘神色一冷,道:

“好一头贪婪嗜杀的朱雀,真是死性不改!要不是改换天柱很麻烦,我非要削了他的所有神通法力,贬为畜牲不可。”

众仙女舞蹈一滞,也不敢再抚琴了,噤若寒蝉。

在天庭,有时候冲撞了玉帝事不大,因为玉帝不喜欢和小仙小神一般计较。

可得罪了王母,管你大神还是小仙,都没有好果子吃。

玉帝轻轻摇头,也不好多说什么,挥手让仙女们退下,才提起星罗道君,镇元子的事。

“你想推星罗道君上位?为什么?”

“你知道的,紫薇坚持认为是我害死了他兄长,已经听不进解释,其他候选者的心思和立场也很复杂,星罗道君这个外人,散修,反而让人比较放心。”

玉帝揉了揉额头,一脸头疼。

紫薇大帝现在就像条疯狗一样追着他咬,这次东汉的赌斗之局上,他就差没公开造反了。

可最冤枉的是,他真的没有坑害上一任勾陈大帝啊。

特么的,鬼知道勾陈怎么陨落的,他用昊天镜也没查到任何情报……

王母娘娘看玉帝一脸烦躁的表情,也知道他因为上次的赌斗,被搞的有点心力交瘁,道:

“多事之秋啊,内部外部,都不安份,不久后佛门的未来佛也会归位,那些和尚怕是又要来一波传教扩张了。”

“所以,朕需要一位实力强大,且性格强势的勾陈大帝来镇压三界,治治这帮牛鬼蛇神。”玉帝说道。

“九天玄女,东王公就不行?”王母娘娘道。

四御之位没有任何人可以一言决定,连玉帝也不例外。

没有任何神仙有能力直接剥夺或赐予别人四御级别的神位与权柄,否则紫薇大帝早就被驱逐了。

玉帝支持九天玄女成为新任勾陈大帝。

王母娘娘支持她的老朋友东王公。

玉帝一挥手,一枚仙符飘了出来。

“嗡嗡嗡……”

仙符轻颤,呈金黄色,至尊至贵,时而化作神秘莫测的先天道文,时而显化出各种神兵利器的虚影,时而又化作闪耀着灿烂神光的玉印,气息威严,统御万神,带着一股难以想象的浩大兵戈之气。

勾陈果位!

玉帝盯着这枚仙符,目光深邃,道:

“玄女很优秀,又是战争、兵法之神,非常契合勾陈果位,本来是我心中的不二人选,可惜,她虽然成道于上古之年,资历也够,却卡在了准圣这一关,迟迟无法突破。”

另外就是,九天玄女和紫薇大帝的关系也不错,有助于缓解矛盾。

或者说,她和四御的关系都不错,一个聪明的女人。

“大罗巅峰的境界,理论上说,可以承载四御果位,当年我成为天帝,也只是大罗,可是……现在不行了。”玉帝叹息道。

此时天庭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众神归位,不是早期的空架子,大罗巅峰的实力,压不住场子。

尤其是,弥勒菩萨似乎突破了,成为了准圣。

如果扶九天玄女上位,到时候,新任四御大帝不如佛门的三世佛,那就成三界笑话了。

王母娘娘脸色不变,道:“东王公可以,他虽然只斩了一尸,但也是准圣,暂时压制弥勒菩萨不难。”

玉帝轻轻摇头,道:

“他那种逍遥散仙的天性,不喜争斗的性格,实在和勾陈果位不匹配,现在选的是勾陈大帝,三界武神,而不是长生大帝。”

东王公和长生大帝的果位很匹配,但是天庭又不缺这一御。

王母娘娘犹豫了一下,道:“真武——”

“哼。”

玉帝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脸色不愉,“我知道他可以,无论是实力,还是和勾陈果位的契合程度,都足够,可他和……玉清,走的太近了。”

玉清,指元始天尊。

直接念圣人的正式名讳和尊号,可能会被感知到,所以以玉清代指。

玉帝,最讨厌元始天尊。

这个世界鸿钧几乎没有存在感,封神榜,打神鞭,其实都是元始天尊的东西。

直到现在,元始天尊还霸占着封神榜和打神鞭,这意味着,天庭很多神仙的小命还是掌握在他手中,无法违逆他的意志。

玉帝的法旨,不见得比元始符诏管用。

而真武大帝能突破准圣,就是得到了元始天尊的《八九玄功》作为参考,才一举突破。

真武大帝能后来居上,成为五方五老,也是因为背靠阐教。

他和元始天尊走的太近了……

王母娘娘看玉帝气的脸色都青了,摇了摇头,无奈道:

“那没办法了,我们支持的人都不行,东岳大帝也没有突破准圣,太乙救苦天尊,他是实力足够了,但也不匹配勾陈果位,除非你把勾陈果位进行转换。”

“按照太乙救苦天尊的要求,转换成所谓的东极青华大帝果位?”

玉帝直摇头。

这更加不是什么好选择。

强行转化四御果位,难度太高,侥幸成功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如果三界武神、兵主不在天庭的体系内,等于军权旁落。

玉帝和王母娘娘讨论了一会儿,思考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唤来了九天玄女,道:

“你立刻下界,去星罗群岛一趟,请那位星罗道君上天庭。”

九天玄女很聪明,立刻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苦笑,微微欠身,道:

“让陛下失望了,我辜负了您的期待。”

玉帝轻声叹息,道:“斩三尸成准圣,何其难也,上古大能那么多,又有几个最后能媲美那些诞生于天地初开之际的洪荒巨擎?”

上古大致指从巫妖争霸,到三皇治世,人族崛起的这段时间。

那个时代,风云激荡,万族争霸,英雄辈出,可大多数强者依旧止步于大罗之境。

九天玄女眼神有点黯然,却未反驳,点了点头,驾云离去。

毫无疑问,她被大天尊放弃了。

她终于明白,自身的实力不够,再契合勾陈果位也没用,三界六道,终究是靠拳头说话。

佛祖只是五方五老,却比四御还威风,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如来神掌的威力够大。

………

天界暗流涌动,围绕着四御之位,各方明争暗斗。

雷恩倒是老神在上的返回了星罗群岛,直接闭关数月,一点不着急。

天枢岛,星罗宫。

一口巨大的金钟悬挂在大殿外,那金黄色钟体流淌光辉,光芒炽热,宛如一轮大日。

这一天,钟声九响,一众散修……不,应该说星罗群仙聚集了,听道君讲道。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孛,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

雷恩盘坐在宫殿外,为众仙讲道。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云气变幻,霞光万道,星罗群仙听的如痴如醉。

三日后,讲道结束,众仙拜谢道君,离开天枢岛。

只有陆道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留在了岛上。

“小陆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踏入道途,跟我详细说说。”雷恩坐在悬崖边的有一块青石上,望着云霞出海曙的天空,随口问道。

陆道人稍一犹豫,道:

“我来自傲来国一个海滨小城,祖上薄有功名,但到了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家道中落……”

陆仁甲,家中独子,十九岁便中了秀才,二十五岁不到又中了举人,前途一片光明,老母甚慰,觉得复兴家业指日可待。

可接下来,他却两次遗憾落榜,未能高中进士。

举人也不差了,况且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得到了县尊的赏识,娶了对方的女儿为妻,后来自己也当上了主簿。

妥妥的人生赢家。

不过某次意外,他救了一个重伤昏迷的老道士,事后得授一卷道书,踏上了修行路。

陆道人眼眶泛红,道:“我当时很激动,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比功名利禄更诱人,我道法小成,便辞去了主簿一职,四处行侠仗义,降妖除魔。

可那时意气风发,太过自负,没有遮掩身份,被一个虎妖找上门报复,趁我外出,全家老小惨遭灭门。”

雷恩听到这里,叹息一声,道:

“那你可曾后悔?”

陆道人神色一滞,沉默不语。

他觉得道君可能是要考验他,或许,通过考验就能真正拜入道君门下……

片刻后,他才声音沙哑的道:“后悔。”

“我以为你会说不后悔。”

“但我确实后悔了。”

陆道人低下头,有点羞愧。

他肯定没通过道君的考验吧。

雷恩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可为我的记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