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燕歌前脚走出房间,到了外面的院子,就看到一张圆桌边,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高鼻梁,身上是白色的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长裤,右手上拿着刚脱下来的藏青色长袖外套。
有了几次与年轻时的亲人久别重逢的经验,这回李燕歌倒是硬气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眼眶一红,眼泪水淌下来了,很是正常的叫了一声:“爸,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李建国回头看了李燕歌一眼,见他身材高高的,虽然有点瘦,但嘴上那一抹淡淡的绒须,无不表示当年裹怀中的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感叹归感叹,李建国也是认真地问道:“觉得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希望考上你之前填报的那所大学?”
早就知道结果的李燕歌,这会儿也不像上辈子那样忐忑不安,很是淡定的点点头道:“感觉考的还不错,分数上中央音乐学院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建国一怔,他本以为李燕歌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可没想到居然一口认定自己能考上京城的大学。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他,只好沉思了几秒,很是生硬的说道:“你有这份自信是好的,但也不要盲目的自信过了头。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现在战略上已经藐视了敌人,但战术上是否重视敌人,这就得问问你自己了。”
听罢,李燕歌心里一笑,父亲还是跟过去一样喜欢说教的性格,正准备跟李建国说自己对高考的分数不是盲目自信的时候。
旁边的爷爷李成,倒是竖起眉头呵斥道:“燕歌有这份自信是好事啊!难不成跟隔壁东青那孩子一样?考了好几年高考了,愣是屁都没个响,搞得现在整个人都神经兮兮的,别哪天真的考上了,来个范进中举那就成了笑话。”
“爸!”端着碗筷过来的李母董秋华,听到公公说话这么大声,也是不满的说道:“您背后说人,话也小点,要是隔壁也有人在吃饭呢,这听过去了,李大胖夫妻俩不介意,东青那孩子岂不是难受的死。”
李成连忙闭了嘴,末梢,狠狠地瞪了眼李建国,冒出一句:“我这不是听不惯建国搁家说话也打官腔,听着就让人来气!”
范进中举?冬青?
李燕歌好像是想到什么,回头望了眼自己右边灰扑扑的两米来高的围墙。
围墙那头的院子,住的也是一户李姓人家,算起来跟李燕歌他家还有那么点亲戚关系,虽然是很久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可因为都住在一个巷子,又是邻居关系,两家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隔壁院李大胖有两儿一女,大女儿李冬梅,二儿子李冬海,小儿子李冬青。
大女儿李冬梅早些年就嫁人了,住在俞成礼所在的毛纺厂职工筒子楼。
大儿子李冬海24岁,在512治金厂上班。前两年厂子里搞相亲联谊之类的活动,认识了毛纺厂一个刚入职的小姑娘,因为董秋华刚好是那小姑娘的师傅,也是拜托董秋华帮忙认识了对方,一见面彼此看对眼,相处没几个月就结婚了。
小儿子李冬青比李燕歌大四岁,曾经也是第九中学的学生,只不过他这位师兄送走了三届师弟上大学,如今今年的高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李燕歌一块去上大学了。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高考结果,可李燕歌知道啊,这位连续考了三年的李冬青同志,这回在经历他人生第四次高考,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继续家里蹲了。
奶奶方桂芬端着最后一盘菜上了桌,白了一眼多嘴多舌的老伴儿,不满道:“好了,都别说了,赶紧吃饭,下午还得去少年宫教孩子们川剧呢!”
一看奶奶生气了,李燕歌也是拿起碗筷默不作声的吃起饭来,爷爷和父亲两人,也是赶忙闭上嘴,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
家里人都知道,最不能惹生气的就是奶奶了。
“燕歌,燕歌!”
吃饭的时候,门外边响起了俞成礼的声音。
李燕歌一听,放下筷子跑过去打开大门,就看到俞成礼骑着他爸的崭新的二八杠自行车,兴奋异常的说道:“燕歌,我小舅说了,你也可以跟我们一块去。”
李燕歌眉头一皱道:“去哪儿?”
俞成礼擦着额头的汗水道:“去武侯祠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小舅要带我去武侯祠,我跟他说能不能带上你,他多带一个没问题,这不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骑车过来跟你说声先,下午别出门在家等我过来。”
“我就不去了成礼,你自个去吧。”
见这小子大中午的骑自行车过来,为的就是通知自己下午去武侯祠玩,李燕歌很是感动,可他心理还记挂着程芍君的事,琢磨着等会儿吃完饭就去隔壁瞅瞅的。
见李燕歌说不去,俞成礼急了,“别啊,我小舅手上有好几张门票呢!而且他说晚上带我们吃大餐,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屋内董秋华的注意,她进屋拿了一瓶峨眉雪汽水走了出来,看到满头大汗的俞成礼,开了瓶盖道:“成礼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满头大汗的,大中午的过来找燕歌,有什么事这么急啊?”
“谢谢董婶。”俞成礼以前经常来李家玩,倒也不客气的接过汽水狠狠地灌了一口道:“我小舅来了,说下午带我去武侯祠玩,我想着高考结束了,拉上燕歌一块去。”
“去武侯祠啊?”
一听是去武侯祠玩,董秋华笑着点点头道:“那行啊,刚好燕歌考试结束了,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
“妈,我下午还有事。”李燕歌急忙道。
“你下午有啥事?既然考试结束了,就别整天闷在家里头,偶尔出去玩玩,你爸也不会说什么的,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成礼啊,燕歌去玩,门票钱不能让你舅出了,多少钱婶给你。”
“不用婶,我舅有好多票呢!”
“那可不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见李母要掏钱给自己,俞成礼也是赶忙将喝光的汽水瓶放在地上,骑上自行车就准备开溜,末梢还朝着李燕歌叫了声:“燕歌,下午两点出发,你在家等我过来!”
“这臭小子,跑的还真快。”刚从口袋摸出钱的董秋华,看着骑走的俞成礼,也是嘀咕了一句,转头把手上的钱塞给了儿子,说道:“燕歌,这里有五十块钱,下午你跟成礼他舅去玩,吃喝还有门票可别让人家花钱知道不?”
眼看母亲已经定了自己下午的行程,李燕歌心里虽然很无奈,可也知道这是母亲的好意,也不想拒绝,只好挤出一丝笑容道:“好,我知道了妈。”
收好李母给的五十块钱,李燕歌回屋准备继续吃饭的时候,突然一怔,愣在了原地。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上辈子俞成礼跟他小舅去武侯祠玩,好像并没有来叫自己啊!
难不成自己重生来没一天的功夫,记忆中的颜色,这么快就开始重新粉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