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情感课堂

“殿下这是让我来试毒的吗?”

阿绫在这一瞬间,那一双眼睛里迸发出的眼神,也似乎毫无温度的一般,与此时此刻她对面的百里臻的神情几乎相当,冷冰冰的,大晚上听到能冻死个把人——冻不死百里臻,冻得死无言,百里臻抗冻系数高,无言根本不抗冻,瞬间就会死在阿绫的目光之下的那种。

说出这句话的阿绫,简直就是个胆大心细的妙人,知道怎么说话,用什么语气说,最能刺激到看似无坚不摧的百里臻——毕竟,这世上,确实很少有人能刺激到百里臻。

如果是普通围观群众做阅读理解题分析人物神情的作用的话,一定可以这么认真地分析解答这道题,并且做出这种听起来就很高逼格、很刁钻角度的回答。

当然,这个时代的古人多半是低调内敛的,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礼义廉耻的标杆挂在他们的眼前嘴边,让他们不敢随意乱动、不敢随意妄言,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情。能用这种腔调、语气、词汇如此组合语言的,那多半也是拜阿绫所赐,受了她那些看似正正经经实际“歪门邪道”的道理的“指点”,说些怪里怪气的奇妙话语。

是的,阿绫这个人,在闭着嘴的时候,瞧着是一幅乖巧可人的模样,加之前身一直低调内敛,苦心经营了这么一幅好形象,人人都觉得她实际情况与长相相符;可是如今这人换了个“芯子”,她这长相,可就“与实物完全不符”了,只听她那张小嘴一开口啊,那多半啊得被气死个三两个人,躺枪个四五个人,吓跑个七八个人,最后再吓退一堆不明真相前来围观的无辜吃瓜群众,让他们被太史大人的真面孔吓得大跌眼镜。估计,假如前身机缘巧合能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么样的的话,大概就算原本准备到这身体里回魂呢,也会被她这乖张的表现给再吓死过去了。

要阿绫自己评价的话,她就是朵霸王花,远看靓丽,近看不,根本没命去近看她的,在走近她之前,人就没了。

但是,对于无言这个可怜兮兮地夹在中间的人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就不那么妙了。如今,他可根本没心思,在这里做什么心理活动的分析。

无言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再次为自己点蜡,作为一个侍卫,他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难了。

这么一想,他就更是整个人连带着心都凉了半截儿。至于另外半截儿怎么样,就要看另一位狠人——百里臻的了。

而另一位当(狼)事(人)人百里臻,则是在听到阿绫的这番说辞的同时,微微扬了扬眉毛,好似对她这样的说法并不感觉如何惊讶,一切发展全在他意料之中似的。随后,只听他操着那好听而平淡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根本不给无言任何生还的希望地说道:“差不多吧。”

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到底是来折磨无言的,还是来挤兑阿绫的。

无言:咳咳咳——!!!!!

好了,他凉了,饭菜也凉了。彻底,凉了,全都凉了。

就那种,明明看着这个人还活着,但实际上已经凉透了的那种凉。

凉,liang,一意同,完了,没了,死了,挂了。

——唱一首《凉凉》送给凉凉的自己。

说句老实话,阿绫和百里臻这两个人,真乃是人间绝色,一般人都无法企及的那种真绝色,可也同样是人间祸害。人长得好看,心也同样地黑。

原来,这世界上不会说话的人,居然都是这样成双成对儿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彼此气死对方不偿命,顺便祸害一波类似于他这样的无辜群众吧。不然,哪个正常人会问“试毒吗”,另一个回答“差不多吧”,展开这样的对话的?说这话的时候,有心有肺有脑子吗?

看来是没心没肺没脑子。

关键是,他怎么就好死不死的,成为了这被祸害一波的无辜群众了呢?他就不能跳脱到这个黑暗的被祸害圈子里,另谋出路另寻发展吗?

好像,主动权从来都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也始终,都只有被祸害的份儿。

救救孩子吧,他想活着的

一轮结束,一来一回之间,阿绫和百里臻两个人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这拉仇恨的方式,可真是让人

眼红。

吓得围观群众无言流泪都要流一盆又一盆了,还能不眼红吗?

“那可真是多谢殿下了。”阿绫听了百里臻的回答,冷哼了一声,声音里有着对百里臻冷漠的不屑,不加掩饰的那种。

现实证明,这个男人,刚才那么坚定地盯着她,果然是不怀好意。他的后续行为,证明了他当时的别有所图——想让她“试毒”,呵。

对于百里臻这种人类,根本就不能心慈手软的。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阿绫这样自信而又有些自恋的人,才不舍得对自己残忍呢,既然如此,那么怎么着,也得对百里臻残忍一点,这样才好回敬他不是。

反正,这都折腾不知道多少回了,她也没打算和百里臻处好关系,而且,和他处好了关系,并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反而会因为他的牵连,而变得更加糟糕也说不定。所以,他们两个个人现在这样啊,索性就如此维持现状,彼此彼此互相伤害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一个光脚的,胆子超大的,还会怕他那个穿鞋的?

阿绫此时说出来的每个字里,都带着尖锐的刺,而且每根刺都是她精心处理过的,每根刺上面仿佛还凹凸不平地布满了小小的、尖尖的倒刺,刺进肉里再一下子拔出来,能带下一大块血骨淋漓血肉模糊的肉来——听着,就很疼很疼。

这些刺,自然是阿绫专门打算呈现在百里臻面前的,包含着阿绫今日被百里臻冷处理之后,又接连被他恐吓而呈现出的极度不悦。于是,这些阿绫特制的“无敌疼痛阴毒残忍小刺刺们”就这么在主人的努力下,非常直白地传入百里臻的耳中,不打折扣不含水,无添加不含糖,原汁原味儿,后劲儿十足。

她就这么倒霉,只能任他百里臻折腾她啊?别的人也就算了,看在百里臻的身份上,自然而然就卸了力气、忍下这口气,也就大度地不计较了。可是,阿绫才不能呢,她本质上又不是真的怕了百里臻什么的,不仅不怕他,甚至还敢在他的头顶上反复横跳,挑战他的耐心和耐力,非要把他也折腾得如自己一般不舒服,至少,也有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她怎么样,也要报复回来不是,哼,哼唧。

阿绫的报复,就是这么简单而粗暴,就是瞎了眼的,也知道她对百里臻赤裸裸的针对。

百里臻确乎是即刻就全盘接受到了阿绫的不愉,这会让她无声冷视着他的模样瞧着普通平常,好似就是这么闲淡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但是,稍微了解她的人略微一看,就知道她在用冷漠的方式,和他进行顽固地对抗呢。想让她低头,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根本就不存在的。

生闷气的女人,可不好惹。这种时候,最忌讳和她们讲道理,无论这道理多么有道理,说得多么动听,哪怕她们自己其实心里也都是什么都清楚的,她们也是都不会听到心里去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们的脾气来,越顺从越好,越顺从她们便越开心,越开心她们便越好说话,越好说话之后,一切沟通就会非常顺利,彼此都不为难,彼此相处愉快。

这是与人相处的秘诀,说来也不费什么功夫,听起来也没什么高深的,但是,偏偏,在生活中很难能时时刻刻做到。

这事儿,在老早之前,他那位母仪天下的母后,就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他耳边叨叨过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他一个状似与七情六欲无关的人,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百里臻严重怀疑,是母后她自己在父皇那儿受了什么气,一个人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怎么气都气不过,于是就索性就直接把他当作父皇的替身,叨叨他来出气了。反正,他们父子俩都姓百里,长得还有点儿像,拿他这个便宜儿子来当出气筒,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他多么骄傲的人,在他的母后面前,也照样不是不敢反抗了嘛。

可想而知,是个人都不会愿意去充当出气筒、垃圾桶等等各种桶这样的角色,百里臻自然也不例外,他对于他那位母后念叨的那些事情,从来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没有过过多的留意。这种事情本就没有多大意思,和治国理政又没什么关系,听了之后,不仅不会汲取到丝毫营养,甚至还会听出满腹牢骚,让自己心胸变得狭隘,整个人浑身怨气满满,简直就是毫无裨益。

这可不是一个为帝者需要具备的素养,倒不如说,以他的身份,应当对这种东西离得越远越好。如此,也难怪历代帝王不能也不愿沾染后宫之事,后宫中的事情也都交由皇后打点。这也不仅仅是出于角色分工的安排,还因为女子之间的纷争多是琐事,拿这些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事情,去与皇帝为难,这怎么说,无论有何种道理,都是不合适的。治国理政的脑子里,并不能分出这么多的精力在家庭纠纷上,也不能三天两头听这些家长里短,而忘却自己的鸿鹄之志,或者为这些琐事而分心。虽然,这样的理由和情况,听上去挺性别歧视的,但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人不得不无奈承认这个既定事实、既定规律,尤其面对的对方,还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哪怕,百里臻本人其实有时候也并不认同其中的所有观点。

倘若是夫子先生们听闻皇后娘娘这般教养的方式,一定会惊叫起来,然后积极进言皇帝陛下,来阻止这桩荒唐事儿的,以免这些破事儿污了睿王殿下宝贵的耳朵。在他们看来,他这个耳朵可是和普通人的耳朵是不一样的,那是用来听闻天下之事的耳朵,不是听女子扯七扯八扯闲话”的内容,这种话挺多了,迟早得刺激得他心胸狭隘。因为百里臻是皇室这一代嫡出的独子,不仅是元帝和皇后,乃至那些求神问卜的人们,也都会想了解一下自己这位睿王殿下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的(黑)傻(历)模(史)样。

——皇后娘娘,您分明就是睿王殿下黑历史的制造者。

至于真要这样的话,这件事会如何处理呢?百里臻不知道,但是倒霉的肯定不会是皇后娘娘,而进(告)言(状)的那位夫子,肯定下场不会太好。历史的经验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任何试图挑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关系的阴谋,都将付之东流,而推动者这件事发展的主谋,则都将引火自焚。

皇后娘娘的手腕儿可是厉害着呢,别看平日里就是个大气端庄上档次的美丽女性,真下起手来,皇帝陛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她的能力,可绝对不止“我背后有人”这么简单。

——微笑的眯眯眼儿最可怕,个个都是天然黑、白切黑。

话说回来,回到当下。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百里臻着实不明白,他那位向来顾全大局的母后,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在各种有关情感纠纷的一系列问题上,对他不依不饶了这么多年。每每她空时,总会见缝插针地与他说一些男女、夫妻相处之道,听得百里臻直接在心里两眼一翻,随即时刻寻找各种由头溜走。

不呆了,不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在这里多呆一秒,那就算他输。

太史公曰王爷请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