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么话说到一半的嘛。”
百里臻不由得有些暗恨,自己真是睡了一觉之后傻了,信了阿绫的邪,找了阿绫的道儿,想了些不该想的玩意儿,以至于让自己在方才,竟然会徒生了不该有的困惑,脑子也跟不够使了一样。
因为阿绫前面不着调的一段话这么一搅和,百里臻方才从心底涌起的铺垫盖地的懊丧之情,也在一时之间淡去了许多。
这样奇妙的情绪一旦转移开来,百里臻的智商便直线上升。能够照常情况思考的百里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被懵逼住进而罢工的大脑,终于可以正常的运作起来了。
他发现,自己在大脑停运的时候,做了些傻事儿,就比如,现在还原地躺在床上,和阿绫进行着半吊子的对话。
这个姿势有点奇奇妙妙的,准确说是很是怪异。特别是,结合了阿绫现在正在俯视他的姿势之后,怪异指数蹭蹭蹭往上蹿。反正是怎么看都知道,正常人是不会这么操作的
这么躺着显然也不是回事儿,当然,他要事先说明,他并不是介意被阿绫俯视,毕竟他可是个宽容的男人,这种问题根本不用值得挂心。他只是觉得,躺着说话这种做法不太符合他“神秘莫测人狠话不多的睿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设定。
于是,百里臻一边说着,一边一个用力,用手肘撑在床上,将身体撑了起来,坐起身后,便半靠在了床头的床栏上。同时,他还伸手来,把方才被阿绫猛一起身带跑一半的被子,连带着同样拥着被子的阿绫,一起往身边拉了拉。
略微有点冷,而且,这小丫头也离他有点远了。太远了,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了,也不能及时捕捉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点,让百里臻有些不太满意。
他倒是等着呢,听她细数自己的那所谓“十大罪状”,看看究竟是给他添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麻烦的。
反正他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想出什么来。不过她一向是脑子不走寻常路,所以,他想听听她的说法,讲不定就想出什么来了呢。
——无中生有。
“我”因为力气不够大而被动跟着被子一起缓慢移动回来一些的阿绫——老实说,这件事情阿绫一直没想清楚,很明显睿王殿下他属于病美人,病病歪歪随时会倒地不起的那种,怎么力气倒是比她这个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正常人还要大,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至于被他像狗子一样任意牵着跑吧,可偏偏,现实就这样狠狠地往她脸上招呼——在感受到百里臻的眼神时,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眼里正在酝酿属于她此刻应该流下的应景的泪水。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委屈的,只不过,这件事倒不是关紧的,她的委屈内涵层次丰富而细腻,充满了多层叽里。她委屈在什么都不能说,可是偏偏什么又都发生了,而且发生的什么她还都不知道,完了转一圈儿,她还得给对方那个也不知道欺负没欺负、占便宜没占便宜的人道歉。
这叫什么事儿嘛!
百里臻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撇着嘴,看着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打算酝酿一个“我好惨,我太难”的苦难里透着辛酸、辛酸里带着艰难的情绪。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憋了半天,放了个不响的空炮。
因为,只见阿绫原先还在眨巴着眨巴着的眼睛,忽得在一瞬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一下子便收起这一切的情绪,转而用一种无比严肃的神情看着百里臻:“殿下,您是不是”
您是不是性取向和别人有点点不一样啊喂!比如别的男孩子喜欢女孩子,您是男孩子喜欢男孩子啊!
这话,阿绫不太敢说,不对,哪是不太敢说,分明是给她十个脑袋都不敢说!
其实,在快速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阿绫本是打算按照套路战略性认错的,就像百里臻预料的那样,不然也不会说出前面那句“我好像给殿下添麻烦了”这样认错的话。反正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不怕认错道歉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有理且充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百里臻的话之后,就在那个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怪异而可怕到毛骨悚然的想法。
这想法可真是太难了
之前,其实她也隐隐有类似的感觉,毕竟平心而论,,根据“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的定律,百里臻对待她这个下属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时候相比,可当真是好多了。只不过,这样的细微差别,当时未能引起根本没认真往这方面想的她的重视,再加上某种感觉也算不得什么石锤,只能说是给下判断的人提供一些判断的数据。却是可惜得很,一直未能及时捕捉到,或者,准确说是未能愿意往那样的一个方向展开联系。
而这一次,她终于准确捕捉到了这种想法。
老实说,百里臻其实并不算一个真的很难懂的人。他们在一起呆着的时间也不短了,阿绫多少也能够根据这位殿下的表现,来判断他的情绪的。很显然,百里臻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他无论表面还是内心里,其实并没有生气。
也不怪阿绫这会儿会东想西想这想那想,看百里臻这副模样,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随时甩袖离开什么的。她尚且都这种炸了毛的反应了,百里臻就算是心态稳如老狗,也不能半点想法都没有吧,更何况他的脾气又那么让人捉摸不定。
真的,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睿王殿下清高如斯,之前让他与她一起平躺在床上去装两具没有感情的尸体,已经是够对不起这位的了,如今居然还发现这样那样了
——哪样哪样了?
主要是,平日里别的事情都好说,这次可是涉及到“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大事儿啊!这家伙没条件反射着把她一脚踹开,还在等她慢慢回话,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很诡异!
除非
他别有所图
不不不,她一穷二白,有啥好图的?
吗?
结合过去那一闪而过的、隐隐约约的怀疑,一个惊人到会把人拍晕、拍死的答案,在她心头呼之欲出。
不不是吧
她以前只是紧随时代潮流地开玩笑瞎脑补的啊喂!根本没期待自己过自己的脑洞变成现实啊喂!而且她还是坚定的异性恋爱好者除了脑补没啥别的想法啊喂!毕竟如果变成现实的话也太可怕了啊喂!
这事儿它怎么能是真的?
这事儿它就不能是真的!
可是,有件事不可否认,脑洞这东西,一旦搭上了边,就会向四周无限无休无止地扩展,面积越来越大,涉及的面也越来越广,谁都阻止不了。从方才开始,一开始脑补,一开始回忆,阿绫的脑子就开始原地混乱,想象力拓展地一发不可收拾。尽管她想告诉自己暂停,但很显然,整个事态已经失控了,她想停都停不下来。
太太可怕了真的各种意义上。
预先怀揣着某种神奇而可怕的猜测的阿绫,感觉自己要哭出来给百里臻看了。这会儿她不再是前面那种假模假样的酝酿眼泪,而是控制不住地想哇哇大哭一场却不敢哭出来只能生生憋着,并且,无比想要不管不顾地对给百里臻(自)说(爆),自己是个女人,活生生的,货真价实的,不搞基,求放过。
此举无疑自杀式袭击,并且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更何况是自己暴露给对方,那简直是忌讳中的大忌。可是,怎么着,对阿绫来说,总比被当成基佬好。毕竟,她的从来都直得不能再直了,没有和百里臻搞那啥的意思。更何况,她就算想,迫切有这个想法,也不具备这个能力好吧,硬件都还没配齐呢。
阿绫不禁想起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丢给她的任务。就如同现在面临的难题一样,根本就是强人所难越难上加三倍难总而言之就是难透了。
这种任务,根本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正常是个人都不能完成。
阿绫越想越觉得对系统个辣鸡恨得厉害,因为这丫的,她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了。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还尚且不允许她发作。
“您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斟酌了半天,阿绫想了想,用尽自己已知的一切词汇,终于组合出了一个极度隐晦的说法。
入戏太深,真的和她假戏真做当“夫妻”了,这样也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发展下去。
“嗯?”百里臻却是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反问的语气词,却是没说别的话了。
不怪他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毕竟,阿绫的话题本身就是十分跳跃的,跳了又跳,一跳再跳了,再加上她这话说得隐晦极了,并没有直说,百里臻自然又不可能往“男上加男”的思路上去想,故而一时之间,他便是没明白阿绫的意思。
所以什么叫“入戏太深”?
百里臻的耳朵在接收到这个词汇的同时,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分析起阿绫说这句话的表面和深层含义。
可是,非常遗憾的是,在短暂的时间里,睿王殿下聪明的大脑瓜子,并没有想出什么对等的解释来。准确说,他多少能明白阿绫表面所说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们如今怎么好像真正夫妻似的,吃住都在一起,这样便显得太过于专注他们各自设定的“角色”里。
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自从进了这个翠微山庄之后,依照之前商量好的“一致对外”的原则,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最快速度适应新的人物关系和人物设定,先把翠微山庄里的这群家伙们糊弄过去再说,这样才能保证他们自身的安全,能够尽可能顺利地完成目标任务。
既然如此,阿绫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的,并且,在此之前她不仅全程配合演戏,还对此中之门道显得颇为热衷的样子,总是嫌弃他情感投入得不够真实,怎么就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
这话里,有什么别的特殊的意思吗?
“不就应该如此吗?”百里臻左右是没想明白,于是便干脆放弃思考,直接反问了阿绫一句。演戏演到结束,这不是她的要求嘛,还要他怎么样?
“不”阿绫实在是欲言欲止,不能明着说,又不能不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听百里臻这回答什么意思,就该如此?什么就该如此啊,不了吧不了吧,您爱好特殊她无权干涉,也决不歧视,但至少,别拖着她一起下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吧。她好好一个取向正常的人,并不想被带歪。
噫,自以为自己在“恋爱中”的男人意外地有点难缠
阿绫在心里叹了一句之后,蓦地,又想到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听他这口气,该不会以为她的取向和爱好与他一样,所以才拉着她这样那样吧
不,不可以!
阿绫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百口莫辩,太冤了。
她,一个花季少女,为何要承担这种不属于她生命中的重负与悲伤呢。让她来到这个异时空,一上来就要女扮男装并和贞阳公主做假夫妻也就算了,怎么搞着搞着,如今还搞出了个见了鬼的升级版,还需要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在扮了女装之后假扮男装和睿王殿下那啥。
这关系,绕死个人了,比蜘蛛网还繁密。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可不管他怎么想了,如今这个当口,她是必须要表个态的了。
“我我的意思是说”
阿绫缓慢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以此略微缓解内心之中的紧张感和不安感。随后,便是作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咬牙道:
“我对贞阳公主一心一意!”
太史公曰王爷请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