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石洞的开启方式的?”
百里臻放下手中的茶杯,而后眼神微微往上抬,朝阿绫看了过去。
通过刚才靠近的那一会儿,百里臻确信,这个石洞自当年封起来之后,便再未曾开启。这也就是说,经过这么多年,无一人知晓石洞的开启方式。不仅如此,就是百里臻本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未曾获知这个石洞的存在。
可是,她却在来到这里之后,不多时便寻找到了开启的方式,这绝对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在,等待着阿绫的回答。
“啊”阿绫的嘴唇微张,略微有些长久地沉吟了一下。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他,于是只能慢慢悠悠地先吐出一个拟声词,随后,再
倘若百里臻不问的话,她是打算假装不知道混过去的。
但如今,既然百里臻挑明了,那么,她也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何况,百里臻又不是个瞎子,以他的智商,整个过程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说与不说,其实都无关紧要。他大概只是想知道一些细节,来印证自己的猜想过程罢了。
如此,她也没什么必要和他打哑谜,索性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当然,过于详细的细节也是不宜和他多说的,尤其是与她真实身份有关的那部分,千方百计要避开来。
因为,这事儿才是真的一张嘴讲不清的。更何况,照实说了他都不会信。
阿绫略略思考了一下措辞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殿下还记得我之前曾经蹲下过一次吧,那时我在地上的一块砖上,意外地看见了几行文字,文字的内容大意是指示着我去依次踩击几块砖面,虽然当时也不太肯定如此操作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按照我的直觉,我寻思着或许会有意外地发现,所以就”
阿绫说到最后,便不再说下去了。后面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也无需她再费一遍口舌。
“本王方才可不记得地上有什么文字。”然而,某人却不买账,不仅不买账还当场装失忆。
阿绫:
哦,您没有受到过现代的九年义务制教育的熏陶,怪我咯。
稍微学过点英语的小学生都知道刚才那串板砖上的“蝌蚪文”是什么意思,偏偏也就您这样的老古董完全不清楚。
看起来就像个文盲一样,虽然这不能怪他,但是
明明熟读四书五经满腹经纶的当朝亲王,居然是个睁眼瞎?
这么一想,阿绫不仅觉得有些好笑。只不过,在百里臻面前,肯定不能肆无忌惮地笑出来。
“那”阿绫试着换一种方式来引导百里臻,“您方才可曾见到贴近衣冠冢外侧石壁的边缘地面上,有一些连续扭曲的线条?”
“嗯,本王记得。”百里臻微微点头,联想到阿绫前面的说辞,他问道,“听你这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意外看到’的几行字?”
那东西是字吗?百里臻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字。
难不成,这个丫头和几百年前的昶王妃一样,都识得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对,正是如此。这是一种据说是来自西梁以西之地的文字。”阿绫结合着记忆中对这个时空地理位置的记忆,半真半假地对百里臻道,“臣早年时候因机缘巧合,曾经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据说,西梁以西的洋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岛屿,沿着这些岛屿一路往西,过了这片大洋之后,竟然还有一片陆地。只不过,这篇陆地上的人长得与我们完全不同,蓝眼睛高鼻梁黄头发,他们还是用像蝌蚪一样扭曲的文字,也就是您刚刚看到的文字。因为是大洋以西的地方,因此这里又称西洋,这种蝌蚪文则叫洋文。”
反正不管这个时代有没有歪果仁,是不是这么个说法,它如今都必须是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一般人在听到她这番“大逆不道”之言之后,都会认为她怕不是疯了。
和已经全球化的现代不同,这个时代人们根深蒂固地认为整个世界是扁平的,天圆地方,而最强大的国家,也就是大汉,则占据了世界的中心。如今,居然在人们传统认知之外,还有一片陆地,还有一群完全不一样的人,这听听都够吓人的。
若是告诉古代人,这个世界不仅是圆的,而且你们也不在世界的中心的话,这群人大概会疯了的,就像中世纪时候那群愚昧的西方人一样,说不定得把她绑在木架子上烧了祭天。
然而,她面前的不是一般人,是百里臻。而百里臻之所以不是一般人,就是他在听完这段超越以往认知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反问道:“这么说的话,你是觉得昶王妃与你说的西洋有些关系?”
阿绫:我单方面宣布您是天才!
她再也不嫌弃这个人是连小学生都懂的英语也不知道的文盲了。
显然,阿绫的意思正是如此。她想把事情关注的焦点,从“我认识西洋文字”转移到“西洋文字出现在昶王和昶王妃合葬的衣冠冢前”,而以百里臻的脑回路,她觉得对方能够顺利地领会她的意思。
据了解,这处衣冠冢的修建,当年正是得了昶王妃的授意的。如此,会特意建造这样一个机关,昶王妃肯定是知道的。再结合之前百里臻说,昶王妃曾经因为说奇怪的话之类的事情被别人议论过,那么这一切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这个结论的得出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这个结论是建立在一种新的文化和认知对人的大脑的冲击之上。
一般人初听前面的事情,便已经晕头转向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想昶王妃的事情。也就只有百里臻,在听过了这样的话之后,还能这么快得反应过来。他抓住重点,剥茧抽丝,便顺利地得出了阿绫想要他得到的结论。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可以以这样的思路为方向思考了。”阿绫略略颔首,回道,“现在的关键是,那个您方才从石洞里取出的匣子,我总觉得,那匣子里或许有我们想知道的线索。可能那就是您之前说的,昶王妃在衣冠冢内留下的东西。”
百里臻听后,微微垂下头,轻呷了一口茶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阿绫才不给他继续琢磨的机会,她刚刚这么爽快地给他分享了重要线索,他总归要回报她同等分量的东西吧:“比起这些,倒是殿下您更为厉害,在什么说明都没有的情况下,那么快就摸清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机关。”
比如你怎么知道无论是她还是下面守着的侍卫们都不能动啊,你怎么知道如何从石洞里取物啊之类的,这若不是自己设计的机关,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论祸水东引的能力,阿绫也不遑多让的。
“本王以前曾见过类似的机关,只不过,这两者之间,略微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百里臻和阿绫一样,一言不合就只能开始翻自己的老底子,只不过真假不得而知,“比如,在启动机关后,如果你一随意走动,石洞立马关上;如果有除本王和你两个人之外接近周围,可能也会有类似的反应。至于取物,是因为本王在判断内部没有暗器之后得出的结论。不过,到底是埋在里面几百年了,有兼之这机关如此隐秘,这藏在这里面的东西不可随便掉以轻心,是以,本王才要求彻底解析完匣子,确认安全之后,再行打开。”
出于安全考虑需要缓一缓这点确实没错,但从心底里,百里臻也不愿那么快的将那匣子里的东西,交给阿绫。
直觉告诉百里臻,这里面的东西,可能于他的大局而言没有半点关系,却恰恰是她所需要的东西。
一想到方才她刚刚屡次因为“奇怪的语言”而频频失态,百里臻的心底就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他的未知,因为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匣子对她有什么影响,所以,他头一次觉得前进的方向不甚明朗。
他很担心,因为这种不确定的因素,最终溃之千里,造成连他也无法把控的局面。
阿绫没百里臻考虑的那么多,她只当对方是因为想要最先一步看到里面的机密,所以才特别强调了一遍需要等等。其实,即便他不特意交代,她也觉得这样无可厚非,毕竟,如今这儿他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算不满意,也就只有听话的份儿了。
其实说心里话,有他的人出面来查验,阿绫倒是松了口气的。别说她不会开这匣子,就算会开,也要担心里面是不是藏了暗器之类的,免得到时候东西没看到,先把自己的玩脱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从开开这个机关的提示语来看,这里面八成是昶王妃的私人物品,而且这个私人物品,是她希望给认识英文的人看到的。
许是因为自己就是穿越时空的最好例证,所以,阿绫心底里觉得,如今昶王妃与自己有着同种经历的可能性越来越多。
虽然这种认知让她在短时间内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不过如今冷静下来,她便开始开导自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以免到时候最终证明与穿越无关的时候,心中的失望会过大,大到自己也承受不起。
这就是个潘多拉魔盒。
在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的同时,阿绫也发现,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百里臻定然已经注意到了。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看待呢?
会觉得,她也是个奇怪的人吗?
“殿下定夺就好,安全为上。”阿绫点了点头,说道。大抵是因为后面专注于思考百里臻的想法,对于那个匣子里的期待,倒是没那么强烈了。
“本王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防着身边的人。”百里臻忽然抬起头来,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这么一句。
阿绫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被什么集中了。
她试图将他推出她的心中,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赶不走他。她下意识地想要扭头躲避他的目光,却又觉得如果真的躲开了,又显得自己心虚,便只能硬撑着与他对视。
他漆黑的眼睛,就好像一束光,将她心底的一切,都看得透透的。
阿绫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地用力了几分。
怕什么,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啊!再者,他不就是颜值暴击让她有点呼吸不畅了吗,至于怂得连神志都不清了跟个小傻子似的吗?
“还记得本王多次让你记住的那句话吗?”百里臻一言不合又开始考她的记忆力了。
“记得”阿绫咬了咬嘴唇,回答道,“殿下身边不留不讲真话的人。”一说出这段话就想起前几日那段回忆。
这人真是的,让她背诵这句话都快成梗了,他是不是知道她过目不忘的能力,就有事儿没事儿拉出来溜溜,今天一个北境全军的名单,明天一个他的重要讲话,后天一个
“本王既以诚来要求你,同样也会以诚待你。”百里臻平缓地说道,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难得会以这样的口吻说话,更难得会这样直白地说什么。
阿绫不妨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是脑子一片空白。
以诚相待是双方的,这种道理她自然知道。可是,放之于这个时代却并非如此,她从没有希望百里臻会如何对她,毕竟她充其量不过是个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小角色罢了,从选择站在他的这条船上起,她便需要向百里臻献上全部的忠诚。唯一可能比较特殊的,就是她如今得了贞阳公主的看重,入了贞阳公主府。不过,这种东西,哪有什么可靠的。
她不曾想,百里臻居然会回报她同等的信任。
这一瞬,她忽然比之前更加明白昶王妃心中的绝望。她的丈夫,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在她与众不同的异常面前,迟疑了。
而这样的信任,在面前的男人目光里,正缓缓送到她的心底。
太史公曰王爷请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