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书有云:
时曹真阴有吞陇右之志,夺萧关之心,灭永于安定之意。
永以霍弋案微径而至回中道,袭扰真粮道;又亲领万余人组八阵图抗真之锐。
真粮道不畅,又被拖日久,其图愈难展,遂急求战。
永示之以弱,慢真之心,后以甲骑突袭,大破之。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多选题:
后汉与季汉交替时期,三大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分别是:a:官渡之战、b:赤壁之战、c:汉中之战、d:萧关之战。
……
自从发现曹真的大军朝萧关而来,马岱每天就是只做三件事。
第一就是巡视萧关各处营寨坞堡,第二就是眼巴巴地看着西边,盼望援军,第三嘛,就是眺望东边,祈祷冯永无事。
每日咽不下吃食,每夜睡不了安稳觉。
曹真的第一目标不是萧关,所以各处营寨坞堡暂时无忧。
送往陇右的救援信,很快得到了回应。
但也仅仅是回应,都督府最后仅仅是派了三千人过来。
同时在回信中,向马岱说明了现在陇右的情况:凉州世家大族有人欲作乱,都督府暂时没有办法向萧关派出太多人手。
只让马岱紧守关口,不得出关。
对于冯永陷于安定一事,竟是只字未提。
马岱知道,只怕都督府已经是决定让冯永听天由命了。
虽然这个决定很是冰冷无情,但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用已陷死地的护羌校尉府上下一众将士,来换取陇右的保全。
若是把陷于安定的人换成是马岱自己,马岱亦觉得自己只能是认命。
上了沙场,有时就是命不由己。
曹真兵临萧关后几日,东边就开始响起了军鼓声。
马岱知道,这应该是冯永领军返转,正试图突破曹真的阵营。
马岱站在萧关最高处,向东边极目远眺,每日听着那边的战鼓声。
仿佛看了冯永领着护羌校尉府的精兵,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曹真的军阵,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被逼退回去。
两军阵前,铺满了大汉精兵的尸体……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冯永不止一次地隔空向萧关怒声质问:为什么不出兵呼应?
想到这里,即使是征战一生的马岱,亦是禁不住地满眼含泪,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向天痛苦长啸:
“此役过后,吾有何颜面去面对冯家孤子?又有何颜面去见阿姊(即赵马氏)?”
他本以为,曹贼最多不过三五日,要么就押送着冯永本人,要么就拿着冯永人头,到萧关
哪知东边的战鼓声,竟是日日不绝,没想到冯永居然能以劣势之兵,挡住曹真这般久。
站在萧关城头的马岱,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冯永兵败被擒或阵亡的消息。
反倒是每天听着东边的战鼓声,心脏天天都吊到嗓门眼。
只待日头落下去,他才能把心放回原位。
同时又害怕明天突然没了战鼓声,又是侥幸地想着冯永能再多挡一日……
又一天……
再一天……
每一日的战鼓声,最后竟成了他的安慰。
个中滋味,委实是比在油锅里煎熬还要难受。
雄壮的西凉汉子,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就消瘦了下去。
直到某一天,他惯例地早早起来,从萧关主城出发,顺着峡谷去巡视各个坞堡营寨,一直走到峡谷的最外头。
站在建在山头的坞堡顶上,看着下方的魏军营寨。
此时的日头已经升起,驱散了山下的迷雾,曹贼的营寨露出了原本模样。
让马岱感觉奇怪的是,今日的曹贼似乎比往日安静许多。
按往日曹贼的做法,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出来,到关城下边叫骂挑衅一番。
而今日的曹贼,别说是出来叫骂挑衅,就连营寨里似乎都是安静非常。
马岱看到山下这情况,本能就觉得不对。
“莫不成,那曹贼又要耍什么诡计?”
马岱惊疑不定。
只待日头过了半空,马岱看到曹营没有动静,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派出斥侯,到山下去打探一番。
哪知斥候很快就传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曹贼营寨空无一人,营内物什一片混乱,看起来是在昨夜里匆忙退兵了。
“退兵?还是匆忙退兵?曹真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匆忙退兵?”
马岱自然不敢轻信,又连续派了几拨人马下山,进入曹贼的空营中,详细检查了一番,这才确定了这一消息。
这时的他才猛然注意到,今日东边似乎并没有响起激烈的战鼓声。
违反常理的安静让马岱顿时焦躁起来,同时心里又燃起了些许希冀:莫不成是赵都督从陇关出兵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又连续派出人马,继续向东查探。
若不是都督府的军令,让他不得率兵出萧关一步,只怕他就是亲自出关前去查探了。
就在他翘首以盼的时候,只见东边突然来了一小队人马,正不要命地向萧关疾驰而来。
马岱心头立刻抽紧了起来:看这个样子,肯定是出了紧急情况。
“大胜!大胜!冯君侯大破曹贼!”
这小队人马还没到关下,就已经开始扯着嗓门大声呼喊。
“冯君侯大破十万曹贼,大胜!”
传令兵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无比,但却仍是止不住地高呼:“大胜!曹贼败了!”
这小队人马当中还有几人是萧关派到东边去查探消息的斥侯。
守在萧关最前头的将士一下子骚动起来,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看不见的就努力地侧耳倾听。
冯君侯大破十万曹贼的消息,让所有人一下子都蒙住了,没人敢立刻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疲惫已极的几个传令兵很快就被带入萧关内,马岱早就已经冲过来,亲自扶住传令兵,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们说什么?大胜?!冯君侯……冯君侯……”
不但是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就连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甚至不敢问出后面的话。
“大胜!”传令兵一路狂奔过来,身体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他们所有人的脸上,血污,汗迹,泥坭等混合在一起。
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是什么模样,但那骄傲和自豪的神色却是如同实质一般,散发出来的神采让人不敢逼视。
被马岱扶着的传令兵体力早就已经透支了,他仍从怀里拿出一件被身上汗水湿透了的公文,塞到马岱手里,眼中带着无比的喜悦:
“我们赢了……我们把曹贼打败了……”
说着说着,他竟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马岱急切地打开公文,上头的文字有些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但护羌校尉的大印仍是清晰无比。
“大汉建兴八年十月二十三日,永领校尉府将士破贼首曹真……”
字不多,但每个字都让马岱有一种眩目之感。202
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了,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最后才抬起头哈哈大笑,惊得山上的飞鸟“扑愣”飞起盘旋。
笑了好久,马岱这才小心地把公文折起来,连连赞道:
“好!好!好!好字!”
可不是?
公文上的字铁画银勾,也不知是不是马岱的错觉,他只觉得一股杀气与霸气犹要溢出来一般。
“快,快扶这几位军中壮士下去休息!”
马岱亲手扶起一人,又是忍不住地感叹道:“壮哉!壮哉!”
传令兵脸上笑着,眼中却是流着泪,最后竟是变成了又哭又笑。
他的哭声,感染了同行的几人。
刀斧加身,生死一线犹不退缩的几个汉子,此时身体一放松下来,只得能任由旁人扶着。
皆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围观过来的萧关将士没有一个人敢笑他们现在这个模样。
眼中,脸上反而全是无比的钦佩之色。
以两万大破十万,马岱可以想像得出这一场打得有多惨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几人行了一礼。
所有人都跟着马岱对几人行了一礼。
“此战过后,冯君侯必将成为天下名将,校尉府的将士,可谓天下精锐之最。”
马岱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言。
几个传令兵听了,抹了抹眼睛,又互相看看,突然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竟是直接靠在旁人身上睡了过去。
冯君侯大破曹真的消息才刚刚传遍萧关,就已经有几骑飞快地冲出关门,准备越过陇山,把这消息分别传给护羌校尉府和陇右都督府。
这是一个注定要震动天下的消息。
只不过对于身处震中的冯君侯来说,这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与萧关重新取得联系只是之一。
更重要的是,还要把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临泾。
免得那帮墙头草干出四九年跑去追随凯申大队长的事情。
冯永甚至没有来得及与马岱相见,就与关姬领着还能走动的校尉将士,立刻转回去支援临泾。
“若是没有把暗夜营和亲卫营派出去,此时当有更多的兵力援助临泾,若是对鲜于辅再胜一场,说不得能去长安看看……”
泾水边上,一支大约三千来人的人马正在快速行军。
此战虽然大胜,但校尉府同样是伤亡惨重。
在甲骑出动前,面对曹真的那一波疯狂进攻,最前方的校尉府将士,已经到了没有倒地不起的伤员都要提刀上阵的地步。
可以说,关姬诱使曹真全力进攻的设计,是九成九的真,唯一的一点点假,就是把三千甲骑藏在最后头。
现在军中,不是带伤,就是脱力,需要继续休整。
休息了两日后,能立刻回援临泾的兵力也只是三千来人。
这三千将士当中,大部分要么是南乡出身,要么是越巂出身,基本都是冯永最信任的子弟兵。
陇右出身的士卒,目前没有办法与这些子弟兵相比。
除了意志和信念之外,这些南乡与越巂出身的士卒,有很多都是从北伐一开始就跟着冯永。
他们经历了陇右和凉州大大小小所有战事,乃是少有的战场精兵。
精兵就意味着他们能从大战中更有机会活下来,更快地恢复。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那种有着初步主人翁意识的精兵:
大汉与曹贼乃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唯有平灭曹贼,兴复大汉,后世子孙才能得享南乡与越巂那等和平惬意的日子。
陇右出身的士卒,因为校尉府的职能原因,挑的士卒大多都是胡人出身。
这等意识的培养,还远远不够。
比起南乡和越巂出身的子弟,他们的战场幸存率也要低一些。
所以此次回援临泾,冯永把这三千人都暂时编入句扶的无当营,由自己和关姬亲自带着,前往临泾。
剩下的人,就由赵广和张嶷带着,接应萧关那边过来的人。
大概是打败了曹真,让冯君侯有点飘,说出的话有些不经大脑。
骑着马跟在冯永身边的关姬,听到冯永这个时候提起暗夜营和亲卫营,含笑提醒道:
“阿郎莫不是这两日高兴傻了,曹真这些日子这般着急地举军攻营,霍弋那边亦是出了不少力。”
毕竟暗夜营算得上是半个山地营,再加上挑出来的无当营又是善走山路的。
所以派个人手走小径回乌氏城,乌氏城再用快马把送消息过来,虽然不是最新消息,但也足以让冯永大概知道霍弋那边的大概情况。
有了石苞那个熟知道路的走私贩子在,霍弋的行动要比想像中的顺利。
从送过来的消息看,他仅在前三天之内就连烧了两批粮草。
虽然不知道最后几日他又干了多少事,但单单是这两批粮草,就足以让曹真有粮道不畅的压力。
再结合曹真先前的目的,以及汉魏两军面临的形势,关姬这才制定了这个九真一假的计谋,半诱半逼曹真举军攻营。
最后一举破敌。
想到这里,冯永挠挠头,嘿嘿一笑:“是我想当然了。”
然后又感叹地说了一句:“这临阵对敌,果真是高智商的人才能玩得转的。”
看冯君侯神色轻松,关姬有些奇怪地问道:
“妾观阿郎,在与曹真相持时,极是担心临泾。大战方停,就着急领军回防。怎么到了半路上,反而不急了?”
冯君侯哈哈一笑:
“我们走到这里,大胜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临泾了。若是临泾有失,那么魏然也应当把消息送过来了。”
“此时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临泾仍是无恙。别说鲜于辅没拿下临泾,就算是他拿下来了,此时看到我领军前往。”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意气风发地说道,“我不信他真敢停留在临泾不走!”
看到自家阿郎这般得意洋洋的模样,关姬也是顺着他的口气说道:
“那可不?袭陇关,战张郃,平陇西,定金城,败曹真,这一战,更是冒出一支世人从未见过的鬼骑。”
她越说,脸上的笑意就浓,“再加上昔日鬼王之名,以后冯君侯之名,只怕要让曹贼军中畏之如虎。”
“曹真十万人都败了,鲜于辅真敢在临泾停留,他就不怕回不了长安?”
前面那半段话还好,后面一提鬼王这匪号,冯鬼王就是嘁了一声:这婆娘说话怎么越来越阴阳师了?
“什么鬼王?人说鬼王还生啖人肉,夜御千女……”
说到这里,冯君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关姬。
关姬哪容得此人这般挑衅,但见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男人:“阿郎想要几女?”
冯君侯顿时面色一正,真诚地说道:“细君啊,吾是三生有幸遇到你啊……”
“还有个青梅竹马呢?我记得,四娘做柳哨的手艺,那可是少人能及……”
什么梅?
什么柳哨?
冯君侯茫然地四处看看,“这是到哪了?还有多久到临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