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扯一通,庆丰司已经将兽笼送过来,晏川赶紧凑了过去。
黑布掀开,里边是一头浑身伤口,楚楚可怜的鹿形小兽。
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到,又似是不习惯四周注视的目光,娇小身躯微颤不已,眼中有盈盈泪光。
只轻轻低头,舔舐身上伤口,不时发出几声哀泣。
见此情此景,场间有帮厨不自禁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晏川却是精神一振,面露兴奋,眼中泛起些精光。
这可是没见过的新妖兽啊!
王大福往笼中扫视一眼,顿时眉角微皱、面色难看,语气之中颇为不满:
“你们庆丰司,最近是撞了邪了?怎么尽送些晦气玩意儿过来?”
“王师言重了,最近阴南山不太安宁,这都是从山上蹿下来,被府军擒住的。”
庆丰司的小太监还没走,也不愿开罪御膳房大师傅,只能赔着笑道:
“再说了,管它什么妖什么兽,到了你王大厨手中,那还不就是一盘净肉,怎么煮怎么美。”
随口拍句马屁,小太监也不多留,急匆匆离开御膳房。
王大福看着笼中小兽,脸上满是厌弃,却也不敢耽搁正事。
只得无奈挥挥手,吩咐帮厨杂役们退得远些。
晏川有些不知所以,被拉扯着退到院边。
见着众人都已经散开,王大福又凝神良久,这才深吸口气,抬手向笼中探去。
笼中小兽见状,知这白胖子不吃装可怜这套。
当即身形一抖,化作一头面目狰狞的凶恶妖兽,周身满是尖利针刺,更有灰绿脓血迸溅而出,可怖恶心至极。
先前有心生怜悯的帮厨,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由得一阵后怕,还有些喉中泛酸,几欲呕吐。
王大福面不改色,见状轻喝一声,掌间有气劲涌出,掌风直取小兽脖颈。
内劲外放,这是贯通带脉,修成气海后才有的本事。
同时也是达到练气五层的标志。
王大福平日看着懒散,一身修为倒是当真不含糊。
想想也是,没点实力底气,也当不了这宰杀妖兽的肥差。
“嘭!”
小兽躲避不及,被一掌劈翻在地,伴随着一声闷响,一阵淡黄雾气喷涌而出。
王大福早有心理准备,当即气劲涌出、环绕周身,一溜烟躲得老远。
淡黄雾气随风飘散,夹杂着浓郁的臭气,在院中蔓延开来。
“跑啊!”
不知是谁率先大喊一声,向外狂奔。
众人见大师傅那般避之不及的模样,自然也知道这雾气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群人你推我搡,纷纷往院外退避。
有腿脚慢的,一口雾气吸入鼻中,当即被呛得咳嗽不止,恶心干呕。
直到这时,御膳房众人才明白,为何庆丰司那些个小太监,这次跑得这般快。
这群阉人,真非人哉!
半晌,院中雾气才算消散干净,虽隐隐还有些臭味,但已经不碍事。
晏川第一个回到院中,低头看去,木笼已经被毒雾腐蚀得不成模样。
笼中横躺着的,既不是鹿形小兽,也不是后来变幻的狰狞恶兽。
而是一条通身灰黄、身形细长的黄皮子。
怪不得王大福嫌晦气。
晏川强忍着不适感,凑到近前蹲下,小心翼翼伸出根食指,轻触一下灰黄皮毛。
【检测到周围有未消散妖兽天赋,是否回收当前天赋?】
“是。”
【天赋回收成功,获得普通天赋:幻形之术。】
【幻形之术(普通):惑心鼬一族天生善幻惑,能扭曲自身在别人眼中形象。】
看着脑中浮现出的卡牌,晏川顿时松了口气。
他还真有点怕摸出张放臭气的天赋来。
又过了些时辰,王大福才啃着根黄瓜回到院中,指挥众人烧水清洗、切除臭腺。
……
宫中清苦,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晏川在御膳房,也算是安定下来。
至于与秦桐的约定。
秦桐是谁?
今天,是御膳房发俸的日子。
“石二柱,上月休三天,钱八百五。”
“晏川,上月满工,钱一贯。”
听见自己名字,晏川上前接过一只布袋,与发俸的司吏道声谢。
布袋打开,是用麻绳串起的一吊铜钱,还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小心翼翼将油纸包拆开一角,里头露出些灰白干燥的碎肉渣滓。
正是扫汤用过的鸡鸭肉糜。
妖兽血肉烹汤,肉糜吸收汤中杂质,自然也会吸附些妖兽血气。
御厨们发现这点后,便对这般手法乐此不疲。
妖兽汤肉,是给宫中贵人的;内脏杂碎,是给廷卫监大小太监的。
可这扫汤残留的肉糜,却是实打实的厨余废料,可以随意处置。
有不知好歹的,为了多扫几遍汤,甚至故意将一锅妖兽肉炖得糊烂,引得各宫派人前来质询。
最终还是由王大福出面,与尚膳总管一同定下规制。
清汤扫一遍,浓汤扫两遍。
扫汤所得肉糜,由干肉房统一收集,烘干储藏,每月按职级随月俸发放。
晏川这个帮厨,刚好达到最低分配标准。
东西还没焐热,已经有人凑上前来,勾肩搭背出声询问:
“晏川老弟,你是想要自己修行、得证武道,还是……”
来人名叫何建,莫约三十出头,是膳房的笔帖式。
虽说是个太监,却留着对八字胡,一双黄豆眼泛着精光。
职级不高,专擅钻营,在宫里宫外都颇有门路。
据说王大福自留的“锅底残渣”,都是他给找的销路。
晏川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笑道:
“何大人说笑了,就我这两下子,自己服用那不是糟践东西嘛。”
说着将油纸包取出来,递到何建手中:
“还劳烦大人费些心思,代为售卖。”
晏川身负半百千钧之力,虽说还未引气入体,但单论体魄筋骨,已经远超所谓的炼体十重。
自然看不上肉糜中这点妖兽血气。
正好与何建做个人情,顺便换些银钱傍身。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都是一个膳房的弟兄,以后叫声老何就行。”
将油纸包接到手中,何建面上不由得笑意更盛,笑呵呵出声道:
“我就欣赏老弟这点,务实!趁年轻多攒些银两,将来在玄安城买间宅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比啥不强?”
说罢拍拍晏川肩膀,也不多留,抬步去寻下一名领完月俸的帮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