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10-11点】
索里曼一直隐瞒的真相就是他的多重人格数量出现了变化。
一开始他就有四个人格,主人格索里曼,副人格是苏莱、哈尔比和勒瓦。但在内讧那晚,四个人格减少到了两个。
引起内讧的主要原因就是整个团队的焦点,美洲银行。面对这件大事,小队四个人分成了四个不同的阵营。
哈尔比是完完全全的激进派,他在军营郁郁不得志,想要做的就是报复。要是没有苏莱拦着,加上副人格的限制,他说不定早就单干了。
勒瓦也是激进派,但从细节上来看,两人又有很大的不同。哈尔比希望行动有章法,目标是钱。而勒瓦喜欢破坏,抢钱只是附带的赠品罢了。两人虽然站在统一阵线上,但彼此之间都想要坚持自己的做法,看上去反而水火不容。
而作为激进派的对立面,索里曼一直都是温和派。
他武力值为0,性格懦弱,虽然是主人格,但却一直处在小队的最底层。除了一个处在边缘的勒瓦外,苏莱和哈尔比几乎是想出现就出现,想走就走。
以前的吵架打人也就算了,三个人现在竟然想要抢银行,这在律法森严的沙特简直就是去送死。
还好这时遇到了祁镜,这位稳重并且富有善意的华国人一度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为了稳定住局势,并且抢占住控制权,他不惜幻想出了另一个祁镜来对抗他们。
苏莱是其中的中间派,因为他的出现本身就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以索里曼自身的要求为准。所以在祁镜加入温和派后,他一直都偏向索里曼。
三月那次计划被搁置后,哈尔比是不服的。
在接下去的两个月里,他要做的就是撺掇中间派的苏莱重提抢劫银行的事儿,然后尽量控制住随性的勒瓦,然后联合他们一起对抗索里曼。
之前一直都没什么机会,直到谢拉德的出现,彻底引爆了这颗雷。
哈尔比以为这次铁定能成事儿,所以在谢拉德开门的时候连话都没说,直接抬手一枪打死了谢拉德,把事儿逼进了死胡同。可没想到,那晚作为领导者的苏莱竟然又被索里曼说得退缩了,犹豫不决不说,最后甚至要妥协。
长期的服从让哈尔比忽然看不见未来的希望,再回想起自己在军营里也是如此后,心灰意冷,一枪打死了苏莱。
至于勒瓦,无非是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暴躁易怒的人格,而且也不希望他出来搅局,索性在一开始就趁他不注意一起干掉。
作为曾经在不对服役两年的哈尔比,用枪的手段肯定要比他们厉害,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坐在一旁的索里曼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结束了一切。
一不做二不休,这两人死后,下一个就该是索里曼才对。但在准备干掉索里曼这个主人格之前,他还是犹豫了。
谢拉德的命案不小,主人格死后,抓的就是自己,杀人偿命在沙特是铁律。要是索里曼还在,还能靠祁镜这个医生帮忙,证明自己是精神病蒙混过去。可要是现在把主人格灭了,万一精神判定出现了偏差,不把自己定性为人格分裂,那他必死无疑。
所以哈尔比故意留下了索里曼,并且威胁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说去做。
他的本意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反正凶案周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凶手。查肯定能查到自己的头上,但定罪并不容易。如果真的定了罪,到时候还可以让索里曼求一求祁镜,帮忙做个鉴定,说不定还有机会。
但主人格索里曼并没有这么做。
他没办法对抗哈尔比,稍有不慎就会被干掉。既然自己解决不掉哈尔比,那就只能靠外力了。
索里曼想到的不是求援,而是直接跑去了警局自首,把自己送了进去。只要承认自己杀了人,到时候刑场上的弯刀可不会区分人格,一刀下去两个人一起完蛋。
按照哈尔比的说法,索里曼根本就没想着活,他想死。并不只是自己主人格的毁灭,而是希望带着哈尔比一起去毁灭,所以他选了自首。
“听说过那句话么?”哈尔比看着桌上那些书,说道,“《存在与虚无》里的那句。”
祁镜点点头:“萨特的名句了,‘我只是存在着,仅此而已,而且我觉得恶心。’。”
“他当时就是那个状态。”哈尔比说道,“没想到平时的时候,他也会在一旁一起看。没想到他对这句话那么有感觉,竟然真的去自首了。”
“所以你在知道了他进了警局后,开始想怎么让自己无罪?”
“我承认当时我有点慌乱,然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哈尔比苦笑着说道,“那就是把你一起拖下水,让你来背锅。这不是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你能介入其中,把我们一起弄出警局。”
“可你那些胡言乱语,没人会信的!”
“年轻的小记者,我本来就是精神病人,胡言乱语才正常。”哈尔比说道,“其实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我确实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毕竟主人格是他......所以,那时候我需要时间。”
在警局的那一个月里,哈尔比经常和索里曼较劲,一直想要抢夺主动权,但都没能成功。
就连柯励去问话的那个夜晚,两人依然在内心深处不停对抗着。当然这种对抗并非武力,而是心理层面的较量。直到离开了警局,哈尔比已经完全掌握了伪装成索里曼的技巧,所以就痛下了杀手。
整件事儿至此,尘埃落定。
祁镜本来就没想要追责,索里曼的人格分裂早已经定性,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在谢拉德被杀那天,祁镜就在索里曼身边,所以很清楚他前后人格是有变化的。
案子里一旦掺杂了精神病学的因素就会变得很难去衡定,按照沙特一贯的做法就是直接快刀斩乱麻,绕过鉴定直接行刑。但如果真的有确凿证据,加上沙齐曼王子的帮忙,改判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他内心几个人格之间的斗争,那都是索里曼自己的事儿,谁死是活祁镜管不着,他想要知道的只是真相。
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那就没有和索里曼继续纠缠的必要了:“明天你就会被移送给杰夫尔的精神病医院,别以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格了就不是人格分裂,那只是表象,其实他们都藏在了你的内心深处罢了。”
“我懂......”
......
7月4日是米国独立日,晚上的杰夫尔营地里洋溢着一片节日喜庆的气氛。
士兵们没太多娱乐活动,能窝在帐篷里打打扑克就已经非常不错了。相比平时单调的晚宴和无聊的夜生活,今天有丰盛的自助餐和电影。除去这些,其实还有些私底下的暗戳戳的小活动,不过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祁镜和米军的关系暧昧,但他对这些娱乐实在提不起兴趣。
刚“审”完索里曼,他还要马不停蹄地回杰夫尔去见一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研究员。
相比他的平静甚至于冷淡,柯励和那位女医生依然对刚才索里曼所说的“事实”非常感兴趣。就算上了车,他们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你们说哈尔比......哦,不对,还是得叫他索里曼,他刚才说的那些是事实么?”
柯励没有医学的基础,听了也只当成一个虚构的故事,就和看了场电影一样。
不同的是影视剧里的角色活在荧幕上,而苏莱、哈尔比和勒瓦都活在索里曼的脑子里。故事最后的结局,因为副人格的哈尔比果断出手,让自己成功上位成为了主角。
在感受剧情发展的离奇同时,这也让柯励不得不考虑整件事的真实性。
“既然他当时能演出主人格的样子,那现在说不定说的也是假话。”
“没这个必要。”祁镜说道,“既然是假话,何必选这种最不可能发生的情节,而且从整件事儿的发展来看,确实没什么特别难理解的地方。而且这些天都有人做日常记录,这些记录是不会作假的。就算现在会作假,进了精神病院后他也骗不了所有人。”
“这事儿真离奇,要是写成论文的话......”
女医生看了看祁镜:“祁医生有没有兴趣,要是没兴趣,我可以代劳,你不需要动笔。只不过我有个要求......”
“我本来就不是精神病学医生,没兴趣写这些东西。”祁镜回道,“冲着你敢来米军的军营,给你个第一作者就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给我加个名字就行,放哪儿都可以。”
“真的太谢谢你了。”
“到时候索里曼的资料还是会通过那个邮箱给你,别忘了收......”
车子又按原路回到了杰夫尔,这场精神病学大会就在祁镜和索里曼的私聊视频下结束了。
来一次约旦不容易,不过能听到见到这么一件离奇的病案也算超值了。甚至有不少人在散会后,又找上了约旦国立精神病学研究所的人好好聊了聊,希望能保持长期联系,定期反馈索里曼的病情。
祁镜也一起去了那儿,只是车子停下后,车门却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他朝窗外看了两眼,刚要开门的手却缩了回来:“我说,你跟了我那么久是不是该走了?”
说话的对象明显是他身边的柯励,这家伙从军营回来之后就没准备一个人下车:“上次在地下酒吧里,你亲口答应我要说清这四年来的经历。”
“我现在有事儿。”
“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等我两天,两天后我给你一份电子版的。”
柯励皱起了眉头,虽说祁镜给的电子版肯定要比听口述去记录要好得多,但祁镜太会放鸽子了。上次在酒吧错过,这一晃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期间别说找到他这个人,就连个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要不是他留了条尾巴给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索里曼被送来了这里。
而且柯励对中东实在没什么好感,进入七月份后这儿风沙和气温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而且还特别缺水。利雅得还没什么大问题,水管够,可现在的杰夫尔却是个小城镇,平时喝水、洗澡都是问题。
“没事儿,你可以先回沙特,我这里的事儿办完之后也会过去的。”祁镜想了会儿,给了个不容他拒绝的条件,“你还是住那家酒店,只要报我的名字,费用就不是问题。”
“免费?”
“吃住都是免费。”祁镜笑着说道,“我想你手里应该没多少钱了吧,比起回丹阳还是留在这儿再玩几天舒服。利雅得还是不错的,周围也有很多古建筑,不逛一逛实在有点浪费。”
柯励纠结了许久还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在答应的同时又要到了祁镜的电话号码和电子邮件地址,这才下了车。关上车门口,车子很快发动,离开精神病院后就弯进了一旁的小巷。
这儿是杰夫尔一条相当普通的街道,房屋简陋,还有不少土屋。
车子在这儿绕了两圈,终于停在了一家看着还算不错的餐厅门口。
这里就是和那位研究员约定好的碰头地点,原本定的是晚上七点,因为索里曼的事儿耽误了两个小时。不过半小时前祁镜还和他通过电话,对方表示会等,所以一些照旧。
“你先走吧”祁镜和司机说了一句,“等聊完我自己回去。”
“这儿离你的住处可有点远啊。”
“没事,周围也有小旅店,凑活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祁镜看着人流渐渐稀少的街道,说道,“而且你留在这儿也太扎眼了,不好。”
“好吧,佩罗医生你一定要小心。”
“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