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698.交易

敲开门后,摆在祁镜面前的是张典型的米国白种人面孔。过分减重让他的脸上没剩下多少肉,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这人的基本脸型还在,要是能多增点肌肉的话,轮廓方面应该会显得更为饱满。

见到门口站着的祁镜,林德有些诧异:“佩罗?你怎么来了?”

祁镜往房间里张望了两眼:“没想到你住在这儿......”

“早上你不是刚和卡洛斯一起来过么。”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让林德的精神很差,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找我有事儿么?”

“哦,确实有点事儿。”祁镜无奈地说道,“一回宿舍我就发现自己手机的电接触不太好,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林德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没有拒绝:“行,进来吧。”

从岁数来看,林德似乎还要比祁镜年轻些。不过对于电子设备的使用和修理,他却要比祁镜在行得多,一入房间就能看到周围堆满了平时维修用的工具和各种零部件:“手机给我看看,我这里有点乱,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祁镜递去了手机:“你可真厉害,我就不行了,对这些电子产品是一窍不通。”

“以前跟师父学的,其实也没多少难度。”林德来到桌边,稍作了些整理,清出了一片空地,“你要是想学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教你。”

“算了算了,我动手能力太差,学不会的。”祁镜带着他绕了一圈,总算说回了自己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其实我以前也认识个叫林德的小伙子,原本是个在华盛顿活跃的自由撰稿人,后来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林德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不仅人愣在了原地,刚抬起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差点漏接了对方的手机。好不容易稳住了心态,这才忍不住笑道:“白天实在太累,手上都使不上劲了。”

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祁镜可不吃这套:“是啊,这儿工作虽然很有意义,可休息时间也太短了些。而且周围连家像样的教堂都没有,听说做礼拜还得去城北。”

林德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分离现象,嘴角还残留着笑容,可眉头却紧锁着。同时他回话的方式也更无脑,倾向于为自己的思考拖延时间:“城北?去城北干嘛?”

“去教堂做礼拜啊。”

“城西不也有教堂么,比城北那家近多了。”

“可我听人说城北的更好。”祁镜说道,“城北人少,够清静,有时候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来钱快的工作。”

“......”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扫清了林德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你听谁说的?”

“哦,就街边那位卖ta的大叔。”

“老弗朗哥......”

林德没回话,只是嘴里喃喃着大叔的名字。祁镜没给他太多时间,连忙追问道:“你没去过么?”

“我不信教。”

林德知道祁镜来者不善,进门就是为了问话,修理手机只是借口,所以他想要找个借口推掉这件差事。

祁镜给他的是一部很普通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打开后屏幕上的图片有明显的歪斜,颜色也不是原来的色调,显得很不协调:“不是接触不良,应该是手机排线出了点小问题。我这儿缺了点东西,要不你明天......”

忽然,林德嘴里没了声音,原本的话被他硬生生掐掉了尾巴。

因为林德惊奇地发现,手机里那张歪掉的图片就是自己刚毕业时入职一家报社的工作证。虽然颜色很奇怪,经过那么多年,他上镜的变化也很大,不仅仅是表情,还有气质和容貌,但还是能依稀从一些表情特点上看出他的影子。

比如嘴角、鼻子、眉骨、眼睛、牙齿等等,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到相似处。

林德很清楚,对方能查到这个程度,身后显然有高人帮忙,要不然也不至于才一天就摸清自己的底细。既然没有点破,看来就是想要自己一个态度。

只不过林德一直都是单干,不想和别人有什么瓜葛。现在不清楚祁镜的真实身份和来意,他的自保意识抬头,一只手虽然还查看着祁镜的手机,另一手却已经轻轻地放在了书桌旁的抽屉拉手上。

拉雷多势力复杂,自己身份又极其敏感,想在这儿安稳地混下去自然需要一些反制的手段。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躺着一把手枪,枪里塞满了子弹,还上了膛。只要面前这位华国人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想法,他会毫不犹豫地拉开抽屉,拿出手枪作出警告。如果警告没用,他就会第一时间清空弹夹。

林德枪法很烂,也没有手枪持枪证,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但在得州边境线上,没有枪比被查出非法持枪更危险。

“佩罗先生......”林德迟疑了片刻,问道,“你真的叫佩罗么?”

“这个名字应该会用上很长一段时间。”祁镜看着他消失了的右手,笑了笑,“就叫佩罗吧,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佩罗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林德实在不明白自己哪儿没做好,让对方看出了马脚,“做了那么多年的调查记者,很少有人会怀疑我的身份。就算有,真正查出底细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等他们查完,我人早就走了。”

“可怀疑的地方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不会有白人特地来拉雷多做志愿者。”祁镜指了指自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不论是说话的态度,还是保持的距离和动作,祁镜都尽量表现出自己善意的一面。

林德放下伪装后,在祁镜的引导下也变得坦然了许多。渐渐的,他的右手又回到了桌面上:“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咱们应该算得上是半个同行吧。”

祁镜毫不避讳,直接拿出了自己裤兜里的一张纸,纸面上写着一个很简单的关系图:拉雷多未成年偷渡客收容所-城北教堂-圣安东尼奥健康中心药物实验室。

里面囊括了林德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工作成果,差的就是些详细的信息罢了。

震惊之余,他不得不再次询问祁镜的身份:“你到底是谁?调查记者的圈子里可没你这一号人物啊。”

“我就是个跑腿的而已,是谁并不重要。”祁镜没有挑明身份,“反正我是来做交易的,有时候靠自己去卖力地深挖,还不如和别人一起共享信息来得实在。”

“你是想做信息交换?”

“对。”

“不行。”林德摇摇头,又改了态度,“先不论你给的这条线索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单从新闻人的职业操守来说,这些线索也不应该用来交易。”

“你怎么那么死板,我没其他意思,也不写新闻稿,没人和你争头条。”

“这是职业操守,和争不争没什么关系。”

“少来这套,什么操守,不过是嫌我给的消息不够劲爆罢了。”祁镜指着他手里那张纸条,“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的那张纸条就是交易内容吧?那只是表明了我的态度和来意,如果交易能成立,我这儿可以提供你这辈子都查不到的线索。”

林德眉毛微抬,嘴上还说着不要,可眼神里却满是好奇:“什么线索?”

“现在又不坚持了?”

“我可以给钱。”

“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祁镜哈哈笑了起来:“我要是为了钱,还来找你干什么?找那些家伙要封口费多实在,一开口就是六位数,你难道还能比他们出得更多?”

林德无奈地摇摇头,要说钱,他也只能给个千八百的线索提供费,里面还要欠下一部分需要报社事后报销。平时他就靠着这些钱收拢线索,所以查事儿很慢,最后往往还得不到正确答案,需要自己做一些可行性的推导。

说实话,他这段时间确实遇到了瓶颈,整条关系网到了教堂就断了。如果祁镜真的能提供一些关键性线索......

很快林德的脑海里的一些想法就出现了松动:“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祁镜递去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收容所CBP警长的名字:“他应该就是是中间人。”

“这我知道。”林德不以为然,“没有管事儿的点头,根本成不了事儿。”

“我知道那家药物实验室的招募标准。”

“标准?”林德笑了笑,从一旁的零件堆里翻出了一份文件,“你所说的实验室标准应该就是这个吧,上星期我就拿到了。里面写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要求,和其他药物实验没什么区别。”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

祁镜看了看文件,确实就是下午警长给自己的那份:“这只是明面上的要求,到手不难,而我说的是内部的要求,不外传的那种。”

“内部的?”

“嗯,连警长都不知道。”

林德来这儿就是查儿童非法药物实验的事儿,里面涉及了托管所替代监护人做实验决定的行为。查了那么多天,他掌握的证据非常少,不知道药物实验的细节,不知道实验室的来历,也不知道实验的究竟是何种药物。

手里唯一能拿上台面的就是一些照片而已。

如果能得到药物实验的具体受试者标准,那就有可能推断出药物的种类。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林德面前这位华国人就有医疗背景。如果他说的内部标准是真的,那就已经掌握了药物的种类。

这可是他那么多天求都求不来的线索,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操守什么坚持,都是假的:“实验室的内部标准是什么?”

祁镜没回话,反问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标准,但我需要你先回答一些问题。放心,我是来交易的,合作要的就是诚实互信。”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纸条,林德见后点点头:“你想问什么机会问吧。”

祁镜还是老样子,先从普通的问题入手,记下他回答时的反应表情:“你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收容所里一共去了多少孩子?”

“有不少重复接受实验的,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林德稍稍想了想,说道,“硬要给个数字的话,前前后后也有四五十个了吧。”

“有做完实验回来出现特别严重反应的例子么?”

“这个应该没有。”林德说道,“每个孩子的姓名和照片我都有记录。”

“生病的呢?”

“生病肯定有,那种环境下不生病才有问题。”

祁镜点点头,大概清楚了他的回答反应时间、语气和表情,然后开始进入主题:“你有见过病死的孩子么?”

“没有。”

“那有没有病得特别重的?”

“这个......”

林德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并不完全正确,清了清嗓子后,纠正道:“刚才,刚才那个答案有问题。其实也不能怪我,是你提问的方式不对。这儿没有病死的孩子,现在没有,之前也没有,能进收容所的孩子身体都不错,毕竟是接受了HHS体检的,不可能有大病。”

意思很明确,有死的,但不是病死。

“你意思是非正常死亡?”

“对,这个说法还算准确。”林德肯定了这句话,“非正常死亡。”

祁镜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确实遗漏掉了一块,生病未必会有器质上的改变,有些会越过这些,直接深刻在精神层面上。人一旦精神失常,行为举止就会脱离正轨,变得不可捉摸。

而这种不确定性就会带来变数。

“两周前,有个九岁的孩子死了,死得很突然。”林德脑中又出现了那天的模样,“早上起床的时候,被同宿舍的发现死在了洗手间里。”

“怎么死的?”

“拿头撞的墙和玻璃,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吧。”林德越说声音越发颤,“我们去帮忙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地上满是玻璃的碎渣子,和血黏在了一起,那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