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有的只是想尽办法用一种大家都认同的方式,让那些原本不平等的东西变得看上去平等。但总会有一些不那么幸运的东西,一直被人误会扭曲,然后从内部分化出好几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在癖好或者说成瘾这件事儿上,除开du品这条底线,对于其他东西人们一贯是见仁见智,区分对待的。
有些无关痛痒的,比如看什么都脏的洁癖、费钱的购物癖、古怪的收藏癖、爱美的整容癖、健身癖、减肥癖等等,只要不戳到痛点,人们一般会默许。如果程度不重,能做到适可而止的话,或许还是个不错的优点。
但当这个癖好触犯到他们的道德底线,或者仅仅是厌恶点,那就会被无限放大。
袁家是个大家族,祖上也是商贾名流,在京城做买卖的大户人家。袁槐一直对偷盗这类小人行径深恶痛绝,更不能容忍小辈玷污家族的名声。这种严格的家教沿袭下去,让袁玉舟变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如果,把同一种大脑条件反射回馈机制里的“偷盗”换成另一个东西,另一个众人熟知又默许的东西,那就简单多了。
当然替换之前要考虑到袁天驰本身的生活习惯,要不然会显得很不真实。不过在种类繁多的癖患中,有一样却和日常生活无关,不但可以瞎编,还不用担心被人戳穿。
时间往回拨10分钟。
那时的袁天驰还在酒店门口感悟人生无常,而楼上的祁镜却是一阵轻描淡写地随意篡改了袁天驰所患疾病的名字。
“性瘾?”
袁玉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从字面意义来看,这个词的含义其实并不难猜。只不过袁天驰并不确定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意思,所以就用疑问句的方式重复了一遍。
“啊呀,这个我懂。”坐门口一个身材发福的大老板笑了起来,“就是那方面比较厉害嘛。”
“对对,都上瘾了能不厉害嘛。”
要是年轻时候未经世事的袁玉舟,肯定会觉得谈论这个很俗很无聊,甚至还有点龌龊。但现在他早已是50多数的中年大叔,对这种事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何况他自己就很会玩,周围一直都有女人,非常清楚这个能力到底有多么重要。
现在袁玉舟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言辞之间甚至还有了一丝丝男人才会有的自豪感:“祁医生,我儿子这方面真有那么强?”
“确实很强,非常强!”
事情正如祁镜想的那样,对方完全误会了“性瘾”的本意。但他向来秉承“要骗就骗到底”的思想方针,摆开了一错到底的架势:“他欲望非常强烈,甚至还出现了反效果,影响了自己的学业,所以我当初就决定积极干预。”
“对对,干预得对!”袁玉舟先是肯定了祁镜的做法,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干预不会影响他这方面的”
“这个袁老板放心,我自有分寸。”祁镜笑着说起了之前和那些医生讨论后的结果,“那些老专家们都一致认为我的治疗非常有效。”
“原来是这样,我是没想到现代医学竟然还有这种治疗手段。”
虽然祁镜说的天花乱坠,但袁玉舟多少还有点怀疑。社会上的神棍可不少,他也不是没见过,把人忽悠瘸也就是一张嘴的事儿。祁镜懂他的意思,对方谨慎些情有可原,反正在他看来,蟑螂在治疗癖患方面,泛用性绝对能算的上是第一。
“袁老板,这其实很好理解。”祁镜笑着解释道,“就像袁老板贪杯,这一来一回已经好几杯下肚了。如果让我来治,那就准备些蟑螂,在你每次想喝酒的时候,往杯子里丢上一个”
“我靠,这么狠?”
只是一句话,就让袁玉舟有了画面感,喉咙里忍不住地隐隐作呕:“懂了懂了。”
朱岩算是所有人里认识祁镜最早的那一位,多少能看出点东西,知道他的这番话里半真半假。只不过现在正是最容易拿到资金的时候,难得炒热了气氛,再不给场面加加温那就真的亏大发了。
“祁老弟可是丹阳医院院长祁森的儿子,还是同院急诊老主任王廷的关门弟子。”朱岩看准时机往祁镜身上加了堆柴火,“今年刚读硕士就已经一篇SCI在手了。”
“硕士啊,了不起了不起,真正的文化人啊~”一位老板哈哈一笑,“像我这种初中毕业的文凭真的连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祁医生是什么职称呢?主治吗?”
祁镜摇摇头:“职称还早,我本科才刚毕业。”
“原来是住院医生啊,那不知道祁医生有没有执医证?”这时坐在远处的一位女演员戳中了祁镜的痛脚,“要做朱老板医院的诊断医生,最起码也得有本执医证吧,这可是最低限度的要求。”
“对对,在临床还是执医证更重要。”
祁镜点点头,并没有反驳这种说法:“执医考试有时间限制,分操作和笔试两类,操作一早就过了,笔试上个月刚考完。其实都挺简单的,估计年底就能拿到了。”
“厉害厉害。”朱岩马上不怕尴尬地给他鼓起了掌,笑着说道,“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信!”
女演员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嘴上却并没有这么说:(这就是还没拿到手的意思吧。)
“呵呵,是挺厉害的”
对于执业医师证这种东西,祁镜懒得去解释。
懂不懂里面的流程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那些人信不信任自己。如果信任自己,刚才那句话已经说明了问题,如果不信任自己,那说再多也没用。
这时,反倒是刚才对祁镜充满了敌意的袁玉舟帮他说了一句:“才刚考完研就发表SCI了?”
祁镜点点头:“今年五月份过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是西雅图医疗中心急诊的考恩特主任外审的稿子。”
“那杂志我略有耳闻,可真够厉害的。”袁玉舟似乎明白了朱岩为什么会把这家伙当成宝贝,“听说是SCI里最能拿得出手的医学杂志了。”
“老袁,你还懂这个?”
“之前我不懂,但自从我们公司去年开始和国际正式接轨,我终于懂了。”
袁玉舟谈兴正浓,停了片刻后就想拿桌上那杯红酒喝上两口,润润嗓子。但忽然脑子里略过一只黑黝黝的蟑螂,顿时把手缩了回来。他没想到祁镜随口说上两句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大威力,不由得又高看了他几分。
袁玉舟定了定神,这才接着前话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才懂,高精尖技术才是最终生产力,以前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完全没有可比性。知道现在怎么衡量一个科学技术人才吗?学历是一方面,发表国际学术论文的质量是另一方面。”
“所以那个SCI”
袁玉舟这才发现桌上似乎没几个人懂这些,便连忙解释道:“恐怕大家对SCI很陌生,那是全世界公认最强的论文索引数据库之一,是进行科学统计与科学评价的主要检索工具。”
“我就听懂‘最强’两个字。”
“我也差不多。”
“啊呀,懂那么多干嘛。”门口那个胖子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咱们就负责出钱,动脑子的事儿交给那些人才就是了。”
“还是李老板想得透彻啊。”
几番讲述之后,祁镜总算称得上是个人物了,因为袁玉舟所说的那两点他都具备。
“祁老弟现在是硕士,以他的才华将来必定会读王廷主任的博士。”朱岩这时又跳了出来做起了介绍,“论文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自从这篇论文过审之后,他已经在筹备新的论文了。”
“还是投SCI?”
祁镜点点头:“是一篇研究性质的文章,准备时间会稍长一些,过审应该不成问题。”
“不简单啊。”袁玉舟笑着又赞了他两句,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在我个人看来,临床医生还是临床技能最重要,论文什么的做个锦上添花的东西就行了。”
总算说到这儿了!
朱岩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转身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袁老板,你恐怕不知道,咱祁老弟最强的就是临床能力!”
接着,一份长达三页的报告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从季广浩那场大病开始,这位不知名撰稿人用极有渲染力的文字,把几件广浩基金接诊过的病例,汇集在了短短几千字之中。包括季广浩本人在内,里面都是长期无法得到诊断的病例。
“他们不仅得到了诊断,也得到了应有的救治,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钱。”季广浩无奈地说道,“实在本人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朱老板更是在为整个诊断部门打造医院。希望各位能广施援手,为那些穷困百姓带去福音。”
到了这一步,水到渠成,在座那些人都纷纷掏了腰包。
至于慈善宣传那部分,祁镜就管不着了。对他来说,只要钱能到位就行。
事儿谈成之后,酒桌就成了真正吃饭闲聊的地方。袁玉舟也没了刚才大老板的架子,闲话了两句后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祁医生,我儿子他那个病叫性性什么来着?”
“性瘾。”
“哦对对,就是这个。”袁玉舟继续说道,“不知道他这个有没有遗传性?”
祁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祁镜很清楚这人所说的遗传性肯定不是针对第三代,而是他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存在。难道袁老板年轻时也被这事儿困扰过?”
“额,算是吧。”
袁玉舟不免把事儿联想到了自己身上,那句在民间流传甚广的名言警句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了起来:“那时候年轻气盛嘛。”
“是啊是啊。”朱岩也随口附和道,“谁还没年轻过,像我以前一晚好几次”
祁镜被他们两人夹在中间,倍感尴尬:“两位好身体啊。”
“说笑了说笑了,都是年轻惹的祸啊。”袁玉舟有些不好意思,又问道,“那不知道这对他将来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我还是怕禁得太过,最后”
“生活上的影响肯定会有,所以我才出手治疗嘛。”祁镜解释道,“其实这事儿就像来势汹汹的洪水,我们做医生的就在抗洪第一线,必须疏堵结合才行。要是只堵不疏,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疏堵结合好比喻啊!”
“这个我懂!”门口那个胖子顿时来了兴致,掏出手机翻起了联系人的电话,“要不吃好饭咱们一起去玩玩。”
话刚说到这儿,袁天驰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祁镜耍了什么把戏,竟然能那么顺利地拿下自己的老爸。
他也不知道祁镜到底在他走后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死气沉沉的酒桌变得欢乐起来。
他更不知道祁镜到底都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坐门口的那位胖大叔竟然自来熟地勾上了自己的肩膀,还把某个娱乐场所挂在了嘴边。
“去那儿干嘛?”袁天驰有些抗拒。
“去玩玩嘛。”李胖子裂开嘴笑得更欢了,“放心,那儿我熟,包你满意。”
袁天驰对娱乐会所毫无兴趣,但心想对方好歹是自己老爸的朋友,最后还是改了语气婉拒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地方,还是诸位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本以为自己拒绝了对方,多少会受上两个白眼,可没想到李胖子竟然像看民族英雄一样看着他,同时竖起了大拇指:“小兄弟,了不起了不起,这都能忍得住,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刚才祁医生都说疏堵要结合了,我劝你还是去吧,再憋着人都给憋坏了。”
然而让袁天驰觉得混乱的远不止这些,他刚要开口拒绝,没曾想坐在远处的袁玉舟竟然难得发了话:“去吧去吧,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那么辛苦,难得放纵一次也没什么。”
袁天驰: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