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369.卫生棉条

在文化上,国内外有很明显的差异,要是再往下细分到两性观念上,只会变得更夸张。卫生棉条这种东西在国外用了几十年,从研发到上市一路顺风顺水,但到了国内却没有任何市场。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国外的卫生棉条就满怀希望地闯进入过国内市场。然而面对保守的国人,一来便遭到了水土不服的重大打击,黯淡收场。时隔十年,最大品牌丹碧丝再次卷土重来,结果还是连一年都没撑住,再次退出。最后只留下一些小品牌还在苦苦支撑,成为了货架上的稀罕物。

等这个饱受争议的东西第三次大规模进入大众视野的时候,已经是20年后的事儿了。

在04年,国内年轻女性中,知道棉条的人数比例都不算高。一般都是经国外的朋友介绍,或者通过上网还有其他特殊渠道才了解到这个东西。不过只是了解是不够的,国内长期缺货,让想要尝试的人们都不得不选择放弃。

其实就算有货,卫生棉条也要比卫生巾贵出一大截,再加上它频繁的更换次数,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相比起来,这些上了年岁的专家们,到底有多少人真的懂卫生棉条,就很值得怀疑了。

“卫生棉条嘛,听说过。”

“不就是女人经期用的东西么,国外的。不过听说要塞进去,国内应该没人用吧。”

“听说要比卫生巾用起来方便的多。”

“这就不清楚了,平时工作都来不及,谁会去研究这个东西”

相比其他人略显看戏的心态,许盛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临场接诊的医生,紧张的脸上写满了代入感:“你们就别管它好不好用了,现在问题是病人早没了子宫,哪儿来的经期?”

“对,老许说的没错,他都没经期了还用棉条干嘛?”

祁镜提出的卫生棉条问题,悄悄然离开手机扬声器的小喇叭,在会场里逛了一个大圈,最后换了个模样又回到了祁镜这里。一个再不会有经期的男人,去用棉条干嘛?

“诸位老师,难道一定要有经期才用棉条?”祁镜笑着说道,“大家把思路放宽,别那么拘束,放心大胆地去想。”

提醒到了这个份上,让不少人都反应了过来。不过所谓的反应只是搭上了正确的思路,想要真正get到那个点,还需要一个争论过程。

“如果撇开月经不谈,单论棉条的作用,无非就是吸收液体。如果从这方面开始考虑,那Y道里不是流血就是流液。”

“还是那个问题,没经期哪儿来的血?”

“那就是流液了。”

“没子宫哪儿来的液?”许盛的大脑就没放弃思考,来来回回好几次的讨论过后,似乎有点开窍了,“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吧?”

“也不全是。”周围一位女医生开口说道,“没子宫还有前庭大腺,前庭大腺也可以分泌不少液体。”

“前庭大腺?那分泌不了多少吧。”许盛总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我觉得还是血!”

“血?”

“刚才我们就讨论过,他留下Y道肯定有目的,肯定不是拿来看的。”这时的许盛开始慢慢理解了祁镜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用的时候难免会有破损,更何况他经历过变性手术,恐怕损坏率只会更高。你们急诊应该都见过的吧,就是”

“是后穹隆撕裂伤。”

这时刚才那位女医生说出了答案:“恐怕是受了点伤,病人发现有流血就按以前的习惯用了卫生棉条。”

“原来是这个意思”

既然被人点破,那之后的原理也就不需要祁镜来赘述了。毕竟是很基础的Y道正常菌群平衡的问题,就算有些医生忘了,但经过讨论,找到答案并不难。

“我猜是卫生棉条的吸水性太强,导致Y道内部太过干燥,让原本在湿润环境下不算强势的表皮葡萄球菌大量生长。”

“而伤口就在Y道内部,这些表皮葡萄球菌能极其顺利地进入血液,造成全身感染。”

“如果是这样,那短短三天的病程就能说通了。这种表皮寄生的细菌疯狂增殖,并且一股脑全涌进血液里,免疫系统再强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呼,这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病例啊。”

“是啊,太TM绕了。”

直到得出最终答案,看着严虹点下头,众人才松了口气,也认识到整个病例的中心思想。

原以为变态只是整个病例诊断大道上的一条岔路,见见变性人也算开了眼界,最后还是要拐弯回到正道上的。但没想到这个病例上了这条岔路就不回头了,甚至猛踩油门,把羊肠小道当省际高速来开,一路高歌猛进地带着所有人往前狂奔。

严虹不得不为这个年轻人鼓掌,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病人的病因,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整个病例只涉及了妇产科、整容外科、传染病学、免疫和皮肤科,但危重症急救是需要排除一堆常见病的。单是锁定表皮葡萄球菌并顺着这个思路看穿最后病因的实力,就已经能让他在急诊占有一席之地了

她见过太多的年轻医生,能入她眼的人都有各自的强项,但因为年轻也或多或少地有各种缺点。像祁镜这样,基本功扎实,思路敏锐的实在少见。

当然,以严虹的自负性格,想得到她的夸奖非常不容易。

“没想到吕主任精心挑选的病例,会被个年轻人看穿结果。我还想着等会议结束后,再和大家好好聊聊这个病人。”

严虹有些无奈,把ppt往后翻了两页,把吕文烈准备的诊断和可以操作的治疗过程都罗列了出来:“整个诊断过程和祁医生说的一样,只不过我准备的治疗方面内容恐怕是用不上了。”

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算得上是严虹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这时,如果祁镜情商不欠费的话,就应该开口谦虚两句,然后再介绍介绍自己,也可以和严虹商业互吹一波,最后开开心心地结束这次通话。出题人既有面子,他自己也能提升不少知名度,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然而纪清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声音。

严虹有些尴尬,但脸上依然不失微笑:“不知道祁医生是哪儿的”

“那个,那个严主任。”纪清拿起了手机,看着早已经恢复到主界面的屏幕,不得不打断了她的话,“他把电话挂断了。”

高健无奈地直摇头,徐佳康坐在一边托着腮帮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胡东升更直接,竟然还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会这样”

“挂了?”严虹有点奇怪。

“嗯。”纪清点点头,收起了手机,“我估计他是觉得既然解决了病例,那就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严虹的意料,一个年轻人不仅有那么好的专业素养,还在最后收获掌声的时候选择低调。

低调

严虹虽然抠出了一个词来形容他,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周围倒是有不少和她持相同意见的人:“这孩子倒是挺低调的,解决了两位大主任联手出的病例题也不炫耀,他是哪儿的医生?”

“和我们一起的,丹阳医院。”纪清答道。

“我记得丹阳医院负责急诊的是王廷吧。”

“嗯,王主任是我们的导师。”

“不错啊,能有你们这样的学生也算有幸了。对了,王廷他来了吗?”

“这次没来。”

“那真是可惜了,上次一别已经过了好些年,真想在退休前再会会他,好好聊聊”

研讨会一改之前的紧张气氛,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继续了下去。

病例讲解拖了不少时间,之后的主讲内容不得不进行压缩,严虹站在台前一心想着演讲,也就暂时把祁镜放在了一边。但等到散会后,她松了这口劲,再来回想整件事儿的时候,这才发现了问题出在哪儿。

这孩子看似低调,但从之前的口吻来看根本就没有这层意思。

其实在祁镜的眼里,这个病例本身没什么难度,反倒是那套私人订制的变性手术更有趣些。这也不是他狂妄,实在是04年的时候大众都不认识卫生棉条,脑子里没概念。

但要是到了十多年以后,因为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这种类似病例在网上层出不穷。

网络新闻一般是怎么吸引眼球怎么写,在保证最低限度真实性的情况下,把各种严重症状和平淡的生活习惯联系在了一起,能轻易地达到爆炸性效果,极大加深了普通老百姓们的记忆。

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发病机理,但只要说到卫生棉条,就会有不少人联想到当初看到的文字信息,比如严重感染、ICU、突然死亡等等。

严虹自然不知道祁镜的秘密。

回想刚才那套解释几乎滴水不漏,找不到什么错误。再加上他略显不屑的口吻,不由得激起了严虹的自尊心。

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边看着电脑上的ppt边细想整个病例的经过。之前吕文烈给病例的时候,她也亲自做过推演。如果自己是当地的接诊医生,病人的发展轨迹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发生改变?会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康复?

想法很不错,但结果都是否定的。一连几次的错判,也让她失去了信心。

从接诊算起到病人不治身亡也就三个小时的时间,算上休克晚期的难治性,其实病人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最佳抢救时间。这点时间能干嘛?最多完善一下实验室检查,再加急做个CT平扫,看看胸腹腔里有没有感染病灶。

这些东西是必须的,但放在这个病人身上,其实没太大作用。所以严虹当初一看到病例,就觉得是个死局。

但现在,她不得不改变之前的看法。

“听那几个孩子说,他是从表皮葡萄球菌入的手。”严虹在记事本上敲着字符,边打字边自言自语道,“似乎他一开始就认定了病人是表皮葡萄球菌感染,可能是之前就遇见过这种病人,条件反射的结果”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结束了?”

严虹抬头看了看来人,点点头:“嗯,刚结束,你那儿也结束了?”

“嗯,我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会轻松不少。”吕文烈伸了个懒腰,想到了之前的病例,“那个怎么样?最后做病例拆解的时候,场面一定很壮观吧。他们肯定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一根卫生棉条上!”

“壮观?”

严虹再次抬头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吕文烈,又再一次地点了点头:“也还好吧。”

嗯?

吕文烈看她这不温不火的表情就觉得有问题:“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被人发现答案了?是不是那个许盛?对了,还有梁晖和丹阳来的那四个小子!就数他们最入戏,一个个紧追着不放。”

“四个小子?”

严虹迟疑了片刻后,想到了纪清他们:“哦,是他们四个啊。”

“还真的是他们?看上去是很厉害,但不会吧”吕文烈有些激动,完全没有台上演讲时的冷静和涵养,“你快给我说说过程。”

“我还有事儿。”严虹并不想说。

“啊呀,病例都是我提供的。”吕文烈坐在了她身边,说道,“你倒是快说啊”

此时的祁镜早已从江平回到了明海,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会议中心。比起医学研讨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祁哥,你说的就是这儿?”袁天驰看着酒店牌子,心里有些发虚,“不会那么巧吧。”

“怎么了?”祁镜不解地看着他,“虽然来的都是些明海和周边地区有名的老板,不过这种场面你这个袁家少爷应该早就经历过了吧?怎么还心虚起来了?”

“也不算是心虚”

袁天驰咽了口口水,“其实,其实我爸今晚也在这儿。”